妙手衣香

　　虽是春寒料峭，可一点也没有影响太太小姐们消遣娱乐的热情，最近云城很流行举办西式的酒会派对，喝喝酒跳跳舞，比打牌有趣得多。

　　今晚举办派对的是云深巷里余家大洋珠宝行的二小姐，闺名唤作慧真，在云城中待字闺中的小姐们中，论世家人品都属翘楚，因此派对格外的热闹。

　　派对还没有正式开始，宾客陆续进场，男士都是清一色的笔挺西装，女士们都是西式的礼服，觥筹交错间，都让人觉得这里比那大上海的繁华热闹也不差几分了。

　　余慧真还在化妆间中梳洗打扮，换了一身时下最流行的鱼尾礼服，颜色也是大红色，很是夺目，还是大小姐从上海特地邮寄过来的。可是这妆面化了几次都不满意，总觉得和这礼服的颜色衬不起来，反倒有一种乡绅暴发户的气质。还有半个小时就正式开始了，可她这女主人还没露面，难免有些焦躁。

　　“二小姐，苏小姐到了！”门外的丫鬟连通报声中都有几分喜悦。

　　余慧真一听“哗”的一下跳起来，连声叫着：“你可来了！你可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要被翠拢洗掉几层皮了！”

　　化妆间的门一开，云深巷里的苏小姐就走了进来。她一身月白色的旗袍，头上也只是挽了几支簪花，连笑容也淡淡，可就是让人移不开眼。

　　“你又开始折腾翠拢了？”苏宜香笑着问。

　　“明明是她折腾我，你看我，这化妆都化了两个小时了，我这么厚的脸皮都被洗薄了！”余慧真连忙扯住苏宜香的手诉苦，还不忘挤兑她的大丫头翠拢。

　　翠拢笑着给苏宜香见了礼，才嗔道：“苏小姐，您给评评理，这都化了几次了，我们慧真小姐还是不满意，这都第四遍了。您瞧瞧，我们小姐本来就貌美如花的，化完之后更是美若天仙的，可我们小姐就是不满意。”

　　余慧真故意气哼哼的说：“哼，你这丫头，别以为夸我就能蒙混过关。”

　　苏宜香围着她转了一圈，笑着说：“翠拢说的对嘛，这么漂亮的人儿，这化妆化的也好，怎么就不满意呢？”说着就从梳妆台的首饰盒子里拣出一对圆润的红宝石小耳坠来，把余慧真带着的那对几乎垂到肩上的小钻石坠子换了下去，又将她脖子上的钻石项链换成了一个镶钻的小项圈。左右看了看，又把她披散的卷发盘了起来，挽了个略显慵懒的松散发髻，这才把余慧真推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两个妙龄佳人，一个一身大红色裸肩的鱼尾晚礼，明眸皓齿，美艳不可方物。另一个人却是一袭旗袍纤纤细腰，眉目如画，淡抹相宜。

　　“啧啧，这是谁家小姐，这样明艳动人。翠拢，再给你加小姐上点胭脂，唇色也可以再艳一点。”
　　余慧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果然没了刚才的爆发户的乡绅气质，多了几分明丽和庄重。

　　“苏姐姐，你真是了不得。你要是早点来，我何苦折腾着两个小时。”

　　“我店里走不开，刚才刚好有客人在。你再收拾一下，我去和伯父伯母打个招呼。”

　　待苏宜香出去后，翠拢一边给余慧真仔细的上胭脂，一边低声说：“小姐，你说苏小姐这几年多辛苦。苏家老爷当年一怒为红颜，烧了苏家大半的家底娶了武汉林家大小姐，结果林家大小姐虽然嫁过来做了夫妻，却是怨偶，生了苏小姐不久，就撇下她去了国外。苏老爷从此一蹶不振，苏家从此中落。结果是苏小姐一个人小小年纪就做了苏家的大掌柜，忙于生计。”

　　“哎，苏姐姐是辛苦。你可知原来云城大半的地产都是苏家的，这整个云深巷都是苏家的宅子。苏老爷是少东家，可是百家求不得的东床快婿啊。谁能想到苏家今日光景。”余慧真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越发觉得苏宜香选的这对耳坠子是神来之笔，便有些走神。

　　却听见翠拢还在她耳边絮叨：“看那孝贤少爷真是过分，今天竟然带着那个什么秘书琳达小姐来参加舞会，却不带自己的未婚妻。听说孝贤少爷到哪里都带着她，简直是笑话。”

　　“哎，你不了解苏姐姐，她心里，一定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苏宜香见过了余家老爷，正往前厅走，路过女宾休息室的门口，见门虚掩着，有人在里面大声说：“你竟然敢和本小姐穿的一样，你在哪里买的冒牌货？把她的衣服扒下来！”

　　苏宜香一听到这声音，不禁叹气，推开虚掩着的门走进去，看见一个穿着花筒式的短款小礼服裙的高挑背影，果然是城东周家百货商行的大小姐。

　　“周小姐，出了什么事？”

　　周家小姐回头看见苏宜香一愣，马上又神色倨傲：“原来是苏掌柜，你看，竟然有人和我穿的一模一样，让我怎么走出去！”说着朝休息室里扬了扬下巴。

　　苏宜香的目光顺着看过去，看见一个女孩子被另外两个小姐扯着胳膊动弹不得，泪水都在眼圈里。那女孩子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还一团孩子气，可已经隐约可见妍丽之色。苏宜香只看一眼，就知道那女孩子身上的花筒小礼服是正品。

　　“周小姐，款式虽然一样，但是这位小姐的礼服比你的小两码，你们穿起来的感觉差很多。今晚宾客这样多，不会有人注意到的。”苏宜香说着，看了看那两个抓着人家不放的姑娘，笑着说：“放开她吧。”

　　那两个姑娘也不好意思起来，讪讪的放开了手。

　　周小姐冷哼一声：“苏掌柜，我们女孩子家的事情，你不要管。今天她穿着这身裙子，就别想出这个门！”

　　那小姑娘还眼泪汪汪，却毫不示弱：“周家小姐，你好大的口气！我今天就偏要走出去，你能把我怎么样？”

　　苏宜香见她走过来，伸手就轻轻挽住了她的手臂，温和的说：“周小姐不过是开玩笑罢了。来参加慧真酒会的人，都是余家的朋友。周小姐，这云城就这样大小，竟然能碰到一样穿这一季巴黎老佛爷店里的新款的人，都是缘分呢。”

　　周小姐被苏宜香一点，心里顿时一惊，这小姑娘穿的若是真品，家世背景必然不一般。可若是云城里有点背景的小姐，哪个自己不认识？这样一想，这点理智瞬间就被嫉妒和侥幸淹没了。

　　“死丫头，你在哪里买的冒牌货？快说！”她说着就扑过去撕扯那小姑娘的领口。

　　苏宜香反应极快，一侧身便捉住了她的手腕，笑眯眯的说：“周小姐，不过是件礼服而已，不要太过较真了。想要不重复的独版，可以到我店里单独定制呀。”

　　周小姐看着苏宜香，冷笑着说：“好，好，苏掌柜，我今天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和这个丫头计较了。”又盯着那小姑娘低声说：“你若是识相，最好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小姑娘也冷笑着回了一句：“彼此彼此！”

　　苏宜香有些无奈的轻叹口气，小姑娘们在家都是娇客，凑在一起果然是好戏，总算不会因为一件衣服就打起来了。她刚走出门口，就听到屋子里一声尖叫，然后就是哄笑声。苏宜香怕有不妥，想了下又转身回来，就看见周家小姐和另外两个姑娘嬉笑着走出来。苏宜香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走进休息室一看，果然，那小姑娘礼服的肩膀和腰上都有胭脂印子，非常明显。

　　小姑娘徒劳的擦了几下，看见苏宜香进来，愣了一下，努力撑出了个笑脸：“谢谢刚才帮我，你可是云深巷的苏掌柜？”

　　“是，你是来云城游玩的吗？我倒是没见过你。”

　　“我在外地读书，今年才回云城的。苏姐姐，你这样的妙龄少女，怎的她们都叫你苏掌柜？”
　　苏宜香闻言一顿，随即笑起来：“我和你们相比，算不得妙龄了。你叫什么名字？你和谁一起来的，可有准备临时替换的衣服？”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低声说：“我叫明珠，程明珠。和哥哥一起来的。没准备替换衣服，谁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

　　苏宜香看见这小姑娘清澈无助的眼神，心里一软，拉着她的手说：“要不要我去找你的家人送衣物过来？”

　　“算了，又要被他们笑话，没关系，将就一下，等下很快就结束了。”小姑娘垂头丧气的回答。

　　苏宜香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随我来，女孩子在派对这种场合，可不能将就。尤其是你刚回云城，第一次参加派对。”说着从衣架上取了一条浅色披肩帮她披好，用来遮挡胭脂痕迹。

　　侧门人少，苏宜香挽着小姑娘的手边走边聊，准备回苏家店里，正看见远处琳达和陈孝贤手挽着手款款而行，两个人旁若无人的说说笑笑，竟然没有看到苏宜香。

　　苏宜香微微自嘲的笑了笑，心道，听了太太小姐们的八卦这么久，亲眼见到竟然还会难过啊。

　　派对准时开始，余慧真一出场便吸引众多惊艳的目光，让她好不开心。她转了一圈，却没看见苏宜香，却被一件米白色的小礼服吸引了。穿小礼服的小姐她并不认识，可那件礼服明明就是《新派小姐》杂志上力推的巴黎春季的新款之一。小礼服是裸肩短款，有着宽宽的玫瑰褶皱腰带和小花筒似的裙摆，加之那位小姐娇小可人，真是美极了。

　　余慧真目光一转，正看到那位小姐挽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她吃了一惊，这男人十分英俊，剑眉入鬓，鼻梁高挺，眼神深邃。这分明是云城这几年的新贵程南柯，没想到他竟然也来参加自己的派对，这对余家来说，可是极有颜面的。云城小姐们办派对都喜欢邀请他，可是他极少出席。想到这余慧真一阵狂喜，简直恨不得立刻找到苏宜香倾诉一番。

　　而苏宜香此刻正在店里看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陈孝贤和琳达亲密的挽着手，说说笑笑的情景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在云深巷中常常听到陈孝贤和琳达如何亲密的八卦，早已经习惯了，可当面真看到自己的未婚夫和别人亲密无间就是另一回事了。

　　陈孝贤留洋一去就是三年。回来要办实业，要开新式纺织厂。要有新实业家的样子，当然也要有精明强干的女秘书。

　　孝贤想要的东西，都不要她帮忙，仿佛这云深巷里的她就是枷锁，让他不得自由。

　　苏宜香用手托着腮，看着窗外出神。窗外已经是暮色浓浓，窗子上正映出她的影子，一个蹙眉托腮沉思的纤腰少女。她目光一转，发现窗子上竟然还有一个模糊的男人的影子，顿时一惊，直觉起身，就听见有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来：

　　“可是苏小姐？”

　　她惊的几乎要跳起来，慌忙起身，就看见一个的身材颀长的男人微倚着店门口，不知看了她多久了，而自己却一点也没发觉。因着对面余家酒会，苏宜香怕余家来人找她帮忙，才吩咐门房大门和店门都先不要落锁。没想到竟有人在这个时候走进来。

　　“先生贵姓？我们打烊了，若是想做衣服，可明日再来。”苏宜香微微挺直身姿，语气亲和，笑容得体，可仍惊魂未定，心还在扑通扑通的狂跳。

　　“免贵姓程，程南柯。”说着他便走进店里来，仿佛没听到苏宜香说已经打烊。那人音色低沉偏冷，浑厚动听，可在苏宜香听起来，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疏离和淡漠。身形峻拔，犹如巍峨高山，这样好的身材，真是天生的好衣服架子。

　　苏宜香习惯性的目测了身材和尺寸，才看到对方深如潭水似的目光。澄澈寂静，不见欢喜哀愁。苏宜香心里暗叹好俊的人儿，总觉得这人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程先生，我们——”苏宜香刚想再次提醒他已经打烊，可另一个念头忽然冒出来：这人说他叫程南柯！可是云城近几年炙手可热的新贵程南柯？

　　难怪会眼熟，她在上海服装展眼角余光扫了这位程老板一眼，还感慨没看清脸，看身材一定是一个很俊的人，今日一见，果然没错。

　　“——您若想做衣服，明日可再来。好多料子都收到仓库里了，店里现在衣料不全。”鉴于对方是程南柯，于是苏宜香决定更婉转的表达出店里已经打烊。

　　“好。我今晚是带舍妹来参加余小姐的酒会，她刚从外地回来，还和云城的小姐们不太相熟。”
　　苏宜香听完他的话心里很是惊讶，难道今晚被丢胭脂的那个小姑娘就是他的妹妹？但仍是笑着回答：“这样的聚会，年轻小姐们参加几次就互相熟识了。”

　　对方的脸上浮现出一点笑容，连深沉的眼神都浮出几分光彩来：“但愿如此，打扰了苏小姐，我明日再来。”

　　“程先生慢走。”苏宜香送他到门口，看见那男人峻拔的身姿渐渐融入院中的微莽夜色中，出了大门慢慢消失在对面灯火通明的繁华中，心跳才平稳下来。并且在心里对这个服装商会老板，还来她这个小裁缝店定制衣服的行为默默的吐槽了一下。

　　程南柯走到街上，忍不住转身回望，看见那抹纤细的身影还在门口伫立着，隔着沉沉的暮色有些看不清楚。

　　背后是余家隐约的繁华喧嚣，而对面那抹微光里，却是同样好年华的少女独守着寂静。不知怎的，他曾隔着窗子看见的那个托腮沉思的少女又浮现出来，让他心底深处柔软了几分。

　　程南柯走进大厅就看见自家小妹正气派的端坐着，身旁有三个战战兢兢赔笑脸的姑娘。

　　“少爷，大小姐还没消气呢。不过周家老爷方才寻您来着，见您没在，就向我赔过不是了。您看——”有个年轻人递了杯酒给他，低声问道。年轻人天生一双笑眼，眉目弯弯。

　　“不过是小孩子闹脾气，让她们自己解决吧，不必插手。”

　　“自然，大小姐挨了欺负，家里面虽说碍于情面不好帮着她撑腰，却也不能再指手画脚的让她息事宁人，任人欺负了。”

　　“都是你平日里娇惯的，第一次出来参加云城的社交活动就和人家吵架。”程南柯喝了口酒，顺便赏了他一个白眼。

　　年轻人眉眼更弯，笑嘻嘻的说：“这可不是我娇惯的，大小姐是真性情，才会这样爱憎分明。不过这周家小姐着实过分，若不是恰好碰到苏小姐帮忙，大小姐第一次参加社交派对的经历，简直就是噩梦一场啊。”

　　他目光在自家小姐和周小姐的礼服上转了一圈，本是同款，但是苏宜香为了掩盖胭脂痕迹，将肩部剪裁下去，直接做成了裸肩的款式，并且剪短了两寸裙子下摆，做成了玫瑰褶皱的腰带来遮掩腰部的胭脂。礼服的样式、剪裁、锁边都精湛流畅，堪比大师手笔的杰作，与自己挑选时看到的真品几乎分毫不差。

　　他收回目光才又继续说：“这苏小姐深藏不露啊，简直是侠义小说中的隐士高手。这礼服竟然与真品伯仲难分，绝对能以假乱真，都说云深巷里的苏小姐有一双妙手，制衣的技巧鬼斧神工，无人可及。我以前总以为苏家小姐不过是借着苏老爷子的名头，没想到苏小姐竟真是青出于蓝。”

　　程南柯脑海中又不自觉的浮现出苏宜香在店门口那抹纤细的身影，心底漾出几分怜惜之意。

　　程明珠第一次参加云城这样的派对，虽然发生了一段不愉快的小插曲，但也不影响她兴奋的心情。

　　直到程南柯送她回了程家老宅，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晚上所发生的事情。百岁听了一路，忍不住催她：“大小姐，这派对早散场了，您这礼服再漂亮，也不能穿着睡觉啊。快去换了，早些休息吧。”
　　程明珠又转了圈，摆了个画报女郎的常用的姿势，笑着说：“我太开心了！你们都不知道周家小姐看到我这身衣服的表情！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哈哈！她明知道我穿的是仿货，却不敢说破。说起来，真的要感谢苏姐姐！”

　　“你若想感谢，改日去苏家做客吧。早些休息吧。”程南柯起身拍了拍她的头，向外走去。

　　“哥哥，你今天在家里住嘛，这么晚了还回新宅干什么？”程明珠马上扑过来拉住他的胳膊，撒娇的说。

　　“我不走，你今晚上都不用睡了，会一直说到天亮。去早些洗漱吧，爹妈都睡了，明早你起不来，看不被骂。”程南柯宠溺的捏捏她的鼻子，推她上楼去。

　　已经将近午夜，街上空荡荡的。程南柯在车里闭目养神，就听见百岁说：“大小姐说苏小姐带着她回了苏家裁缝店里，问她是否愿意剪裁成另一款，可以去掉胭脂痕迹。或者她找一件别的衣服给她穿。大小姐倒是人小胆大，当即就同意剪裁了。苏小姐看了看杂志里的样子，便开始剪裁。我是见过正品的，真是仿的分毫不差，竟然连锁边的手法都一致。不过苏小姐说了，她从不仿做别人家的款式，这次是为了大小姐破例，也只此一次。毕竟大小姐的本来也是真品。”

　　“苏小姐——果然是个妙人。百岁，明天着人去查一查苏小姐的底细。在云城这几年，身边有这样的人物竟然都没发现。”程南柯微阖着眼，脑海里闪现出在上海玉兰时装展上林苏的背影，似惊鸿一瞥，让人难以忘却。于是又问道：“查到林苏到底是什么人了吗？”

　　“还没有，业内也只知道这个人，却没有谁真正见过她。不好查，也只能从苏珊娜商会的裕老板那边下手。查清了裕老板的底细，自然也就能查到林苏了。”

　　“好，我本以为云城这地方，会无聊的很，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惊喜。”程南柯睁开眼看着街上昏暗的灯光，心里竟然有一点期待，真是好久好久都没有这样心情了。

　　汽车慢慢的融入夜色中，偶有狗吠，不知惊扰了谁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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