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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夏影
【贰】夏影
昨晚，茹忻做了噩梦，所以麦子决定带她出来逛逛。她今天起了个大早，在帮父亲忙完鱼摊的事后，就急急地赶回家中。茹忻也因为昨晚的噩梦而早就起床洗漱，可惜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兰铃为她们拿去早餐，看着茹忻有些心不在焉地吃着烧饼，她不免有些着急。昨晚茹忻在梦中哭喊的情形又浮现在脑海里。她们还没有达到彼此交心的地步。她知道，茹忻绝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来兰城拜访朋友，只是她不愿说，她就不能强迫问她。因为，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些小秘密，是其他任何人都无法涉足的。兰铃推开闺房的门，看见茹忻没精打采地坐在那里。
“茹忻~~”她凑过去，给了茹忻一个大拥抱，“我们快点出发吧，可以去看康哥他们的表演咯！”
茹忻扯起嘴角淡淡一笑，她依旧换上了那身公子装，把麦子打扮的美美的，然后一同上街去。
走在路上的时候，茹忻不禁想起自己昨晚的那个噩梦。
“茹忻，我已经禀呈皇上，择日将你送入宫中。”岳啸云不带任何表情的说着。
茹忻立刻抗议：“爹！女儿不要！”
岳啸云冷冷的扔回一句：“这可由不得你！”
难道他真的舍得让她进入那皇城吗？为什么她会成为父亲的一颗棋子？她想不透，自从母亲死后，他就经常出没于青楼妓院，对她不闻不问，只知请朱雀州里的名师教她琴棋书画，她为了能博他展颜一笑，每一样都努力地学，原以为只要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她的父亲就会重视她，爱她。可是……她错了。她永远只是他的一颗棋子，他对她的亲情不知何时早已泯灭殚尽。她还没有孕育的爱情怎能被扼杀在父亲的手里？
她逃，他追，越来越近。她根本甩不掉他，她逃无可逃，避无可避。那个梦是如此的真实，也如此的让她心碎。
“茹忻！快看，康哥的表演开始了！”麦子激动地拉拉她的手，她感觉到那份温暖。她抬起头，看着在吆喝众人的两兄妹。
郑康敲着锣嚷道：“各位父老乡亲，在下郑康，白虎人氏，这是我的妹妹郑艺。我们是来兰城省亲的，谁知父母突然病死，只留我和妹妹四处流浪，前两日在鱼店老板那里做工，又不幸被扣了工钱。眼看妹妹就要饿死，在下实在不得已而为之啊。俗话说‘在家靠亲人，出门靠朋友’……”
麦子拉下一张脸：“什么鱼店老板欠工钱，那是在影射我吗？”
茹忻莞尔一笑：“好了啦，看郑康他们演的那么卖力，你就不要执着于这点小事了啦。”
麦子立刻不服气道：“这怎么算小事啊？这可是有关我名誉的大事耶！茹忻你知道的，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名誉啊！”
流水不经思考地说着：“麦子哪里像姑娘家了。”
“喂！”兰铃就差对着流水挥上一拳了，可惜她从不打女人。
茹忻乐得似朵花：“好啦，难得你穿的这么漂亮，可不要浪费了，气质气质！”
哼，都爱开她玩笑，麦子有些气呼呼地别过脸去看表演。不过，她在心里舒了一口气，茹忻总算笑了呢。
这样的表演是茹忻第一次见到。她感到有些愧怍，他们的生活曾是多么的豪奢啊。她知道郑康家的家境，虽然是和说的完全不同的版本，但是的的确确日子比较难过。她现在总算明白了一些江湖上骗人的小伎俩并非让人讨厌可憎，而是为生活所迫，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茹忻，你知道吗？”身旁的麦子忽然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我曾告诉自己要出人头地，不要再让大家过苦日子了。可惜啊，我是女儿身，读书不多，识字也不多，除了卖鱼，我不能做其他任何的事情。不能像骁勇善战的将军驰骋沙场，不能像满腹经纶的文武百官陪在皇上身边出谋献策……只有满肚子的空想。”说到这里，麦兰铃的眼神变得黯淡起来。
茹忻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不疾不徐地说着：“有梦就甜蜜。麦子，机遇是可与而不可求的。不要想着自己不能做成什么，而要多想想自己能做到什么。一个人若不去努力的话，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成功。因为他在可能获得成功之前，就放弃了机遇。”是的，她就是为了能逃脱太师府，皇宫的枷锁，自己的命运而流于市井的。为了不让自己的婚姻牺牲，她只有先努力看看，结果无论如何，她都已满足矣。
康哥他们的表演很成功，茹忻和麦子当托儿在人群中鼓动大家给钱。
正午时分，他们五人觉着饿了，茹忻就请大家上附近较为高雅的酒楼吃午饭。“虽然我并不富有，但看在大家相识一场的份上，今日各位就听在下的安排，到仙来阁随意吃点吧。”茹忻说着。
见茹忻如此说，麦子也就不推辞了，大家上了二楼，点了些口味清淡的菜，边把酒言欢，边剥花生嗑瓜子，谈的分外高兴。听见酒馆内一时传来悠扬的二胡声，麦子他们都用目光搜寻着声源。只见一位面目姣好的十五岁少女张开粉嫩的唇唱起了歌，她的身边是一位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胡子花白，40多岁的人脸上的沧桑尽显无遗。
麦子低头沉思。老百姓为了生活可真是够呛。
突然又出现两名男子，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他们踏着楼梯翩翩而来，一看就是达官贵人。一位公子面目清秀，留着长长的栗色头发，怎一个帅字了得，他浑身透着大富大贵之气，随手用扇子指了一个好座位。另一位公子也立刻应同，待他入座后方才坐下，这位公子是墨绿色的发丝，他在脑后盘了一个髻，身形较为高大，既不失儒雅也不失英武。他们也坐下看着父女俩的表演，觉得很不错。
大家的兴致都很高昂，但却被一个不和谐的音符打断了。一个满脸横肉，脑贯肠肥的大老爷大摇大摆地走上二楼。
“呦~这位大爷！您是要什么菜呀？”小二立马上前热情谄媚道，手也不停地往大爷的杯子里注入茶水，“这位爷，这可是本店上好的茶叶，专为您这样福光满面的大老爷准备的~”
“切！”麦子闻此言不满地努了努嘴。
茹忻定神打量着这位大老爷，他似乎太专横了，和小二低估了几句话，拉二胡的父女俩就变成为他私人献艺的了。
那位大伯似乎有些后怕，他拉的二胡也不如之前那么动听了。
“你给本大爷好好拉，听见没？！”
“是……是。”话虽这麽说，可连个前奏都没拉完，他二胡的琴弦就陡然断了。
那大老爷立马不高兴了，他厉声质问：“你这老家伙，什么意思？！”
“大爷……对不起。”男子伏下身子致歉，身边的女儿也随即跟着父亲跪下，嘴里喃喃道：“对不起，大老爷……”
那大老爷对于两人的歉意完全不予理睬，他嗔怒道：“哼，真是扫兴。坏了本大爷的兴致岂是你们道歉就可以解决的？！”他拿起杯子，啜了口茶，然后吐了吐茶叶渣子。“让你女儿到我们府上打杂。”
麦子听后，脑门后一根根黑线竖起。摆明着这死胖子看上了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切！
“这可不成不成啊！大老爷！”男子叩了个响头，“闺女是我唯一的亲人，不成啊不成啊……”
“容得着你说不成？！”女孩听闻眼泪流了下来。“看上她是她的福气！”他对着后面喊道：“来人，把这丫头带回府，若这老头不服就打一顿！”
然后狗血百分百的剧情就上演了。“爹！”“香儿——”“爹！”两位喊得哭天抢地，悲恸不已。
两位公子停止说话看着这个场面，墨绿发少年很是不满：“居然对女儿如此粗鲁！御风，我……”
“别急。”周御风又喝了口茶，继续看着众人，时而夹菜，时而托腮，好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又似在等待什么时机。
“岂有此理，我忍不了了！”墨绿发少年腾地站起。在他出马之前，已有清悦的女声响起。“你个混账！还有人性吗？！”麦子上前大吼一声，一只脚还一下子搁在桌子上，无任何淑女风度可言。茹忻扯了扯她的裙摆，麦子后知后觉后总算收回了那条腿。麦子真是那种拔刀相助，见义勇为的人啊。茹忻心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名门酒楼，竟敢调戏良家少女。你算什么意思！？”
“哪儿来的野丫头，穿的倒有模有样，姑娘家少管男人事。你可知我是当今圣上何人？”胖子好像在说非常了不起的事似的，“我可是当今圣上的宠妃丽妃娘娘的亲弟弟，好歹也是皇上的国舅爷，还是真兰国第一盐商，你算什么？小心我连你一起打！”
“呸！”麦子吐了口口水，“当今圣上可是明君，岂容你在这里狐假虎威？！”
茹忻见情形不对，站出来作揖道：“这位大爷，方才您也自报家门，确是来头不小，依在下看，您绝非贪图姑娘美貌而是喜好音乐的儒雅之人。”
“那是~”被戴高帽子的胖子面露得意之色。
麦子立刻接了灵子，她柔声道：“原来是这样，大爷~小女子不知情，多有得罪。还以为……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大爷觉着占了上风自是露出笑容。麦子朝茹忻使使眼色，她委身道：“这位大爷，我家公子~”麦子走进茹忻介绍道：“亦是对音乐热爱之人，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哦？”大爷饶有兴趣地打量了这女子。
麦子学习茹忻掩嘴一笑：“若是我家公子拉一曲二胡可以让满堂喝彩，您就放了这二人，权当您听了首美妙的曲子。若是输了，我们任您处置如何？”
“好！”大爷爽快的答应了。麦兰铃眼珠骨碌一转：“不过呢，我们也得意思意思，付点赌金吧。”岳茹忻名流水从兜里取出一锭银子。麦子在心里悄悄心疼一把。
老爷似乎很欣赏他们，命人拿出了10两银子。
赌局就这么开始了。
茹忻走上前去，看了看老翁的二胡，断了一根弦，不过不碍事。她端坐在椅子上，摆好姿势，深吸一口气，茹忻对着凑热闹的大家抱以微笑，又定神看了看麦子他们。她的目光游离到了窗外。现已是春末了，夏天就要来临了呢。
麦子看着茹忻，她相信自己绝对不会选错人。
二胡上悠扬的响起，茹忻将一首众人所不知的曲子拉的让每个听众都如痴如醉。没有人知道，这首曲子是如何的伴着她成长，每一个音符早已是深入她的骨髓了。
一个词“技惊四座”。一曲完毕后，满堂的喝彩声和叫好声此起彼伏。“公子好琴艺！”“太动听了！”
茹忻嘴角放入花一般绽放。“这是我母亲生前最爱的歌曲，并不著名，但我认为，它却有着最动听的旋律。”
“此曲叫什么呀？”有人问道。
茹忻眯起了双眼，思绪仿佛飘到很久远的时候。
夏日的尽头，可是天还是那么燥热。“娘~忻儿好热。”
“呵呵，孩子心静自然凉。”母亲的脸上永远挂着的是最温暖的笑容。
“可是还是很热~”茹忻在娘的怀里不安分地扭扭身子。这是她世界上唯一可以撒娇的怀抱。
母亲有些无语，她柔声道：“我给你拉一曲吧，听着听着，你就不热了。”母亲的曲子永远只有这么一首，茹忻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拉这一曲。旋律中总是有一丝她来不及捕捉的意味。“娘~忻儿也要学！”
“好好，娘教你。”母亲宠溺地摸着女孩的头。
女孩眨巴着大眼看着二胡：“娘，这曲叫什么名字呀？”
“夏影。”茹忻睁开眼，对着众人一笑：“它叫夏影。”
“夏影？！”听众们重复着名字。“真是好名字！”
麦子似乎明白了，窗外吹来的一阵风让她觉得很是惬意。果然有夏天的感觉呢，茹忻刚才捕捉的是夏天的影子呢。麦子兴高采烈地揣着十两银子回去。可是，他们并不知道，这并非是个好兆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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