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宴

　　“咕咕咕”白鸽飞至京都楚王府的书房前。褚和畅从一堆文书中抬起头来，示意不悦查看情况。

　　“王爷，是师父的急信。”

　　“念。”

　　“是！吾徒安否？你师弟不日便将赶赴京都参加会试，望你务必护她周全。——李墨”

　　闻言，褚和畅微微抬头“拿过来。”

　　注视片刻，眉头便皱起，“既是师弟，又为何写‘她’？”

　　不悦探身细看，了然道“大概是太急写错了吧，李墨师父可从未收过女弟子的。”随即接过这张纸，放入口袋中，不管了。

　　夜深微凉，暗星闪烁，树影婆娑，白日繁华如斯的京都，到了深夜也几近凄凉，街道空无一人，向远望去，只有几户人家门口还挂着灯笼，平常人家是连灯都燃不起的。

　　顾人语一路狂奔至此，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果然，这个点还热闹的也就只有‘花街柳巷’了，竟然还想拉小爷我进怡红楼强制消费，幸亏小爷跑得快，还是尽快找个客栈投宿一晚吧。”

　　远处倒是有一座酒楼——和畅居！名字倒是别致，不管了，今晚就投宿在这里吧。心里这样想着，腿脚也不落的走进了这家酒楼。气派的大门里，没想到倒是别具风格，梅兰竹菊，放置有序，金石书画，布置合理，倒显得不那么像酒楼，倒像是······对，某个居士的自家书房！格局如此脱俗，想必茶点菜品也绝不会差到哪去。

　　“客官！您是用餐还是住宿？”

　　“赶紧给小爷开一间上房，小爷要休息了，对了，送一壶茶水进来。”

　　“好嘞！您这边请。”

　　二楼的铭室。顾人语就着沁人的茶香，沉沉的入睡了。

　　次日，顾人语被阵阵食物的香气馋醒，简单洗漱了一下，揉揉饿扁的肚子便下楼了。循着香味来到了和畅居的大厅，只见座无虚席，只好被小二安排到了一个边角的位置，不过掌柜答应赠送一份招牌荷花酥，顾人语也没那么多讲究，牢骚几句也就坐下了。

　　大厅的中心建了一座极漂亮的九瓣荷花台，像是可以留给谁才艺展示似的。

　　“小公子，您的‘桃花笑春风’，‘冰心玉壶’和‘胭脂雪瘦荷花酥’好了，请慢用！”

　　“诶诶，小伙计，你说，这个荷花台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呢？”顾人语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这啊，您稍安勿躁，请瞧好吧”。

　　小伙计这个官司卖的顾人语实在是百爪挠心，连眼前这美味都无心细品，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九瓣莲花台。终于，莲花台前热闹起来了。

　　一群儒生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如今，当今皇帝求才若渴，广开言路，各位兄台也都是因科举才相知相识，我们感谢皇上，也祝各位兄台们日后升官发财，加官进爵，一举成名天下知。”

　　“是啊，想当年鄙人为求学，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熬了多少年，才等到了这次出人头地的机会，只要我中举，便可以衣锦还乡，娶妻纳妾，安乐一生啊！”

　　“我老娘也在家里等我供养呢。”

　　“此番过后，便可娶一房娇妻，纳几房美妾，吃遍山珍海味，赚他个盆满钵满，这才叫满足啊！”

　　顾语边品尝着美味珍肴，边听着这群儒生酒足饭饱之后的闲聊，多是溜须拍马，感谢天感谢地特别要感谢皇帝，还有就是欲望，什么财富，权势，娇妻，无聊至极。

　　坐在角落的顾语，一声嗤笑，仰头浮了一大白，内心嘲笑着不过如此。

　　突然“铮铮”两声，将这肆无忌惮的说笑声如退潮般“哗”的止息了。接着和谐流畅的琴音缓缓响起，顾语一惊，随后闭上眼，指尖随着乐曲的舒缓而跳跃，轻轻敲打月牙桌面，仔细听，这指尖的敲击竟与莲花台中人的琴音巧妙融合，分毫不差。少顷，琴音戛然而止，人群也开始骚动起来。大家都在猜测，这莲花台中究竟是何方神圣？

　　是了，这便是小二说的莲花台的妙用，莲花台的修建，就是为儒生们提供了一个平台，切磋才艺也好，针砭时弊也罢，就连满腹牢骚也可以发泄出来，而这里，百无禁忌。顾语心里想了个通透，想必“和畅居”之名也有深意吧，“和而大同，畅所欲言”。

　　“敢问阁下姓名，我等皆沉醉阁下琴音之中，阁下可否走出这莲花台，以真面目示人。”一位儒生忍不住发话道。

　　“铮铮”两声传出，莲花台中之人，没有丝毫动静。众人皆是迷茫，四顾左右，眼神中皆是不解。

　　“哈哈哈······”角落里，顾语终是忍不住了兀自大笑起来，“你们这群迂腐蠢笨的儒生，枉做孔夫子的后生，什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有什么用？不还是造就了你们这一群贪财好色，只为富贵的胆小鬼，你们以为这帘中之人为什么不肯移步出来？怕是担心你们这些迂腐恶心之辈脏了他的眼睛吧！”

　　“你又是谁？”

　　“黄口小儿，休要胡说！”霎时，群情激愤，矛头直指顾语。

　　“铮铮”又是两声，随之而来的依旧是人声平静。

　　顾语起身朝帘中之人作揖，“多谢！”又面向这群儒生说到“你们且听我说的是也不是。”

　　“你们可知，这位仁兄所弹为何曲啊？”

　　“这岂能不知，《高山流水》旷世奇音是也。”

　　“是是是，那你们可知他为何要在此弹奏这知己之音《高山流水》呢？”

　　“这···这，这有什么好猜的，想弹便弹了罢”

　　“蠢笨！你以为为什么早不弹晚不弹，偏偏你们讨论的群情激愤，满眼金光的时候弹？在你们个个憧憬财富，权势，美女的时候，他却大操《高山流水》，难道不是在悲叹“我看不起你们这一群散发着铜臭味的迂腐儒生，我的知己在哪里呢？”对了，这位高手在尾声部分揉进去了《渔樵问答》的部分，泼刺与滚拂的技法运用娴熟，揉和的毫无破绽，更绝的是于无声之中表达了自己对追名逐利者的鄙弃，啧啧啧······这难道还不是对你们的嘲讽吗？”

　　不等语毕的一片唏嘘，顾语随即又作一大揖，“千载得失是非，尽现渔夫一话而已。曲意深刻，神情洒脱，沟壑万重，隐隐现于指下。在下徽州顾语，恭请绝音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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