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我还揣着你的崽

　　003.

　　见过Amanda以后，方寒又重新返回戚凛的基地去办几件还未完成的任务。

　　这会儿已然临近七点半了，他还在办公桌前开着电脑处理公事。戚凛这周比较忙，身为他半个助理兼基地二把手，方寒必须确认好那人大大小小的行程，确保不出什么岔子。

　　他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准备关闭最后一封邮件，谁知屏幕右下角突然跳出了广告弹窗，为首的新闻标题赫然是“封家三公子携千金出游，封太面向记者难掩喜色……”，底下还配着几张封以文参加活动时的新闻缩略图。

　　“方寒。”门口忽然响起戚凛的声音，方寒的手下意识一抖，慌忙中也顾不上看自己点了什么，忙探身向办公室门口望去。

　　“戚总，您还没下班？”那人已经换上休闲服了，看样子是刚刚从健身房里出来，方寒起身胡乱收拾一下桌面，起身问道。

　　戚凛靠在门框上，点点头道：“晚上陪客户吃个饭，跑会儿步消化消化——你还在忙？”

　　方寒同他解释，“下周您的安排比较多，我提前看看情况，避免到时候出什么岔子。”

　　“行吧，那你先看着，”对方扫一眼墙上的钟表，“我让小茹给我送回去，你弄完也早点回去吧。”

　　方寒目送那人离开后才又坐回椅中，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点开了刚才那条新闻，应该是不小心碰到的，这会儿网页已经全部加载完毕，小窗口自动播放着狗仔队拍到的视频，屏幕上微弱的光线照在方寒的脸上，他的表情有一半都陷在阴翳中，这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手指还搭在触控板上，鬼使神差地向上滑动着，底下就是封以文以前的照片了，不得不说即便在记者的死亡镜头下，那人的颜值还是一样能打，甩出身边人十八条街。

　　这是方寒第一次浏览有关封以文的新闻消息，等他看到文章结尾时，意外地发现这则新闻的编辑在文章末尾放了一张其他的活动图。

　　围在封以文正准备进入一栋建筑，护在他左右的应该都是封家自己人。

　　紧接着方寒在一众黑衣小弟中发现一抹亮眼的金色——Amanda和一名清瘦的男子站在封以文旁边稍靠后一点的位置，各自的腰间还别着一把手|枪。

　　本是松懈的身板猛地挺直，方寒骤然看向屏幕，心脏持续有力的跳动好像能透过胸腔发出巨大声鸣。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安静的书房内毫无半点声息，方寒怔怔地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只过了几秒钟的功夫，他在微微眯起眼睛的同时关掉网页，“啪”地将笔记本电脑合上。

　　桌子上还散着半盒烟，方寒心烦意乱却没有将它拿起来。

　　他本以为自己能和那个人各走两方永不相见，却没想到即便PARADISE的面积这么辽阔，他们二人也能再度生出千丝万缕的联系。
　　·
　　出席晚会的前一天，方寒负责去市中心的一家高定店给戚凛和他自己取西装。

　　本来这种小事交给戚凛身边随便一位手下去做就可以处理，但刚好赶上方寒在附近出外勤，于是他在办完事后便叫司机绕个路，直接开向那家高定店。

　　年轻美貌的店员看见他后适时扬起笑容，“方先生下午好，您定做的那两套衣服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现在试试？”

　　旁边的茶几上摆着精致的茶歇和水果，方寒见过对方几次，点点头道：“有劳，黑色暗纹的那套是我的。”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上楼后方寒站在宽大的落地镜前，趁着店员去取衣服的功夫，回身端详起放在那里的配饰来。

　　玻璃下面的胸针及领结做工上乘，似乎买来搭配手头这套西装也是不错的选择，方寒接过衣服刚想开口询问的功夫，就听见楼梯那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同时还有其他店员陪客人说笑的声音。

　　“封总好久不来我们这儿坐坐了，前几天裁缝们聊天还聊到您呢。”

　　对方不屑道：“瞎扯，一个月前我妈还摁着我来这儿定了五套衣服。”

　　熟悉而许久未闻的嗓音传入方寒的耳中，那人虽是惊愕但反应十分迅速，骤然抬头向镜中望去——只见封以文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偏着头挑出个笑容，正在和身边的店员逗闷子。

　　他想也没想，一个箭步蹿到不远处的试衣间，随便推开一扇门就躲了进去。

　　远处的声音越来越近，方寒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这么狼狈过，奉命出的任务再多那也只是皮肉伤，然而此时此刻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剑，在他还没准备迎战时就抢先直直插入他的心口，给予他致命一击。

　　连他拿着西装的手这时也有点抖。

　　“三少爷日理万机，一个月五套哪够啊。”

　　只听封以文懒懒的声音传来，“你们有朝我磨嘴皮子的这功夫还不如去找我二姐，瞧见她脖子上那条六位数的项链了没，那才是你们的狙击对象。”说话的功夫，这人眼神不经意间瞥到一旁挂着的那套属于戚凛的西装，“——这身儿不错，新到的吗？”

　　陪着他刚上楼的店员拿不准，低头翻看起手中的平板，旁边刚才给方寒递西装的店员忙接话道：“封先生，这套是我家另外一位客户上个月定做的。”

　　“是么，”封以文的目光并未从那套衣服上挪开，口中自顾自地说道：“挺好看的啊，你们家这客户眼光不错。”

　　“是的是的，”对方也来了兴致，满面笑容向他解释着：“那位客户订了两套，色系和款式都特别相配，应该是为了出席什么大型活动用的，穿上后能一眼就认出是自家人……”

　　这边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封以文却倏然打断他的话语，朝那套衣服的方向扬扬下巴，“拿过来我试试。”

　　短短几个字像是平地惊雷，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面露难色，连在试衣间内躲着的方寒都是一惊，先前招待方寒的店员更是不知所措，“封先生，这……”

　　“怎么？”封以文的表情转为了戏谑：“不是挺想让我花钱的么？拿过来我试试啊，合适的话我也来一套。”

　　眼前的人家庭背景令人不敢招惹，可戚凛那边同样不可小觑，店员心思一横，打算直接搬出戚凛挡枪，试图说服封以文的危险想法，只见她结结巴巴道：“可、可是封先生……这、这套衣服，是戚凛戚先生的……”

　　“哦，戚凛的，我不能碰是吗？”听到这个名字，封以文的口吻明显加重，显然被触了雷点。

　　正当店员想继续往下解释，背后试衣间的门发出“咔哒”的响声，只见方寒抬手整整身上的西装走了出来，旁若无人冷冰冰地对店员吩咐着：“领结拿来几个我试试——对了，把那套衣服包起来，我要直接带走。”

　　虽然方寒很不愿意搅这池浑水，可如果真被戚凛发现自己的衣服被试穿过，他不知要替这家店挡下多大的麻烦，不如直接走出来替店员解围比较好，总比让封以文真的把衣服拿来试要强。

　　自始至终他都没看封以文一眼，直到方寒感觉自己的小臂被人猛地一把紧紧攥住，他这才回头望去，迎上封以文深邃的、同时夹杂着几分狰狞的目光。

　　方寒看着眼前许久不见的人，还是不由一阵恍惚。

　　他本来以为自己能完美应对眼前的状况，可事态发展还是跟自己预想的有所偏差。

　　他们中间的气氛太古怪了，以至于周边所有店员都无意识地放缓手中的活儿，若有若无地瞟向两人这边。

　　封以文失态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方寒。他的视线实在过于敏锐，几乎是下一秒就发现对方身上的西装和戚凛那套非常相似。

　　他阴恻恻地笑道：“说是戚凛订的，我还奇怪怎么没见着他，原来是有人来给他取了。”

　　店员连忙道：“这位是方先生，他是来替戚先生来取衣服的。”

　　方寒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小臂从那人手中抽回，随后捋了捋衣服上面的褶皱，见褶皱无法捋平索性直接脱下外套丢给站在一旁的店员，“帮我重新熨一下，一起包起来。”

　　他的双臂因为这个动作而稍微舒展些许，袖子被带得往后抻了抻，于是手腕上佩戴的机甲手环暴露在他和封以文的视线中。

　　那个手环已经很旧了，本是泛着一层殷红色的光泽，如今表面也布满了浅浅的划痕，昭示着多年来的陪伴与兢兢业业。

　　封以文看着那个显旧的手环，表情在一瞬间变得非常古怪，随后他阴阳怪气地道：“这么多年了，戚凛给手下员工发的工资都换不了一件像样的机甲么？”

　　方寒淡淡地望向对方手腕上的手环，那人的装备早不知换过几代，此时戴在对方手上的是最新版的“蝰蛇”顶配，他在广告上看到过多次，全拿下来要两千多万联盟币。

　　“封总说笑了，机甲还是能换得起的，”方寒终于开口回答了封以文的话语，语气不咸不淡，“明晚的拍卖会，正好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他的声音不算高，因为是omega的关系而显得有些温文，封以文太久没听见过方寒的声音了，但仍是记得很清楚。那人总是颇有礼貌地敲敲自己的宿舍门，继而用徐徐的音调告诉自己功课写好了，叫他拿去抄。

　　这些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脑子里，任凭时光打磨多年都没抹去。

　　封以文咧咧嘴，“那就祝你能换上自己心仪的装备，毕竟我看这个也挺旧的了，早该丢了。”

　　那人的语气太过轻松，方寒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但他的神色仍是未有任何改变，他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看那个名为“玫瑰”的手环，长睫在他的下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翳，半晌才抬起头来回道：“多谢封总的建议，这么一来我更希望明天能早点选中自己心仪的装备了。”

　　店员适时送来熨好的两套正装，这才打断了两人间满是火花的交流，方寒接过袋子礼貌地说了句“谢谢”，之后朝封以文略微点个头，道：“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去给戚总送衣服，就先不在这里过多耽搁了，失陪。”

　　直到方寒都走出店的大门口，封以文还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有不识趣的店员想上前询问他是否还要订戚凛那套正装，被其他人拼命拦下来，一时谁也不敢上前叨扰。

　　在他独自沉默时，友人骆瑾瑜给他来了电话。晚上要聚会，这会儿骆瑾瑜已经把飞船开到高定店门口，准备顺路捎封以文去约定地点。

　　在封以文上飞船后，骆瑾瑜就发现他的脸色非常难看。

　　“怎么了你这是？”骆瑾瑜问道，他和封以文从学院毕业后便一起去M星球进修，在他印象中，那人很少有如此凝重的表情。

　　对方抿着嘴犹豫片刻，才开口：“我刚才遇见方寒了。”

　　这话一出，连骆瑾瑜的表情都明显一僵，这个名字已经太久没有被提起了，连他都要稍微反应一会儿。骆瑾瑜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头顶冒黑气的封以文，“……你们说话了？”

　　“聊了两句。”刚才发生的事被封以文说得轻描淡写，“他现在在为戚凛做事。”

　　听了这话，骆瑾瑜觉得自己刚才表情僵滞得实在过早。

　　前几年在学院谁人不知后期戚凛追方寒追得紧，有一阵给封以文惹得甚至要去找戚凛算账，后来因为两家上一辈的合作关系实在太过弯弯绕绕，他这才按住火气作罢，但这个人却成了封以文的一块心病。

　　谁想到几年没碰面，方寒竟在给那人当差，就算封以文和他分手这么长时间，骆瑾瑜听了心中也一阵不爽。

　　“算了你也别再想这个，”他叫司机发动飞船，拍拍封以文肩膀，“赶紧从你那群绯闻小女友里定下来一个，早点领回家给阿姨交差。”

　　封以文却没吱声，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语气平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对方听：“先说分手的是他，转而若无其事地去给戚凛做事的还是他，真是处处往我雷点上蹚。”

　　要说封以文和方寒两人之间的事，大约可追溯到两人在联盟学院的第一年，彼时两人才满十五岁，连alpha和omega都还尚未分化。那会儿这些学生刚刚通过层层考试成为学院新一级的学生，方寒和封以文都在最好的那个班级，只不过前者是凭自己真本事考进来的，而后者是因为家族的关系直接免考被安排到那儿的。

　　十五岁的方寒瘦瘦小小的，个头还不到一米八，理论专业课成绩优异。封以文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儿，除了机甲实践，别的都不太灵，经常于及格线低空掠过。可他看人却特别准，表面假模假式地抱着作业本去请教方寒，实际半胁迫半求着让方寒以后都把作业借他看看。

　　当然他干的事远不能用“看看”这么简单的词语来形容，封以文在作威作福的同时抱紧了方寒这条大腿，抄平时作业、考试作弊一个不落。

　　有次他无意间撞见方寒在咖啡厅当服务生，一脸懵逼地问他原因，对方低头腼腆地笑笑，说想攒钱买一台属于自己的机甲，这样就不用老借学院的用了，发挥也不是很稳定，影响大大小小的考试成绩和申请奖学金。

　　于是向来仗义的封家三公子大手一挥，派人第二天就弄了一台当时最新的机甲献给方寒，说是抄他这么久作业的谢礼。

　　这下咖啡厅的兼职是不用再去了，方寒有更多的时间扑在学业上，机甲太过贵重，他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手里又没什么闲钱，于是便铆足劲儿做好笔记备份，方便封以文考试之前临时抱佛脚；有的时候自己做便当也会替封以文准备一份，从宿舍带到班里，放在封以文的桌子上。

　　大富大贵人家的小孩子是看不上方寒做的便当的，他们都习惯去学院内的餐厅吃，而封以文只要一赶上方寒给自己做饭，十头牛都拉不走他，说什么也得陪着方寒。俩人挤在一张小小的书桌上，面前各摆着一个便当盒，每到中午就成了班级的一景。

　　有的时候封以文看方寒吃得太少了，又把自己饭盒中的一部分饭菜扒拉到他那边，时不时下午还会拿点小甜点塞他。

　　学院里有其他人看到这点也开始效仿，可封以文根本不吃那套，看也不看那些便当盒一眼，每次中午都坐到方寒桌子上，踩着隔着过道的另一张桌子，朝那人痞里痞气地笑着，等着对方慢慢把饭盒拿出来，嘴里还猜今天中午是吃糖醋排骨还是素炒西芹。

　　方寒就这么默默地照顾着封以文有关的一切，甚至那人生病时翘课去给封以文送药，对方嫌药苦，撅着嘴不喝，方寒就从兜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块水果糖，剥开后放在封以文嘴边，哄着那人把药喝了，然后准确地把水果糖塞进他的嘴巴里。

　　“还苦吗？”方寒眨着眼睛看着他，眼睛水汪汪的，有点紧张地问道。

　　对方瞪着他那双桃花眼，竟然硬生生地把嘴里还没化开的水果糖咽了下去。

　　——那是封以文第一次动心，可是他自己却毫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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