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送老头皮

　　这日天气晴朗，三江客栈上等客房里住的那位三是开外，面皮白净，三簇长须的客商摇着撒金折纸扇，悠然迈步出了店门，穿街走巷，来到金汤街。只见街边屋檐下，十几个绣花女一字排开，，坐在小竹凳上飞针走线。他们的面前都有个篮子，篮子里手巾、荷包、枕帕、窗帘应有尽有，描龙绣凤，挑花刺鸟一一显示出绣花女的手艺。一个看上去顶多只有十一二岁，面黄肌瘦的小姑娘坐在一排绣花女尽头，竹篮子里只有两方手帕，手帕上几多牡丹花绣工粗燥，十足的小孩子玩意。小姑娘没有揽到活，正用怯生生的声音喊着：“绣花哎。。。。。。绣花娘鱼虫飞禽走兽山水侍女哎。。。。。。”
　　中年客商走到小姑娘面前，从怀里摸出一方浅黄色的绣帕，递到他手边。“小妹妹，又来麻烦你了——”
　　小姑娘喜出望外，看来她对这位客商和绣帕都十分熟悉，笑嘻嘻的问：“还是绣一朵随便什么花，小手心那么大，是不是？”
　　“是的。这是工钱，我去前街茶馆喝茶听书，中午来取，行么?”中年客商将一个重约二两的银锭放在小姑娘的竹篮里。小姑娘连忙摆手，说：“好心的官人，使不得使不得。我的手艺在街上倒数第一，要不是我娘病的厉害急等抓药的钱，是没有胆子到街上揽活计的。。。。。。小手心大的一朵花，给二十纹钱我就千恩万谢了。”双手捧起银锭递回去。那中年客商理也不理，摇着扇子径自去了。小姑娘展开绣帕数了数，共有九朵花，有两朵是前两天中年客商让她绣的，每绣一朵给2两。“真是好人，也是怪人。。。。。。”小姑娘百思不得其解。看那绣帕上的花，横一朵竖一朵也不成个图案，花的名目从牡丹芍药荷花梅花桃花，什么都有，怕只有神仙才知道这种帕子是做什么用的。
　　“秀妹，你发什么呆？我看那位官人十分怜惜你，干脆认他做干爹，你和你娘的日子也有了着落。”一个年纪大点的绣花女在一旁打趣。叫秀妹的小姑娘听了也不生气，反而大大咧咧地说：“我要真有这么好的一个干爹，就不到金汤街上摆摊绣花听你们嚼舌头了。”
　　说说笑笑，活计做的又快又轻松。看看太阳快要当顶，秀妹刺花也刺好了，便托一个姐妹看着摊子，拿了银锭和药方去前街抓了药，买了一个熟猪心，几个包子，用荷叶包着高高兴兴捧回，准备给娘亲补补身子。
　　“咦——秀妹，你发财了？”
　　秀妹留心手中的药包荷叶包，低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抬头一看，身子凉了半截，原来是金汤街上的地痞，人称“铲地皮”王七的霸道混混。
　　“七爷，您，您好啊。。。。。。给七爷请安。”秀妹弯弯腰道了万福，畏畏缩缩退着朝自己的竹凳走去。王七大模大样在秀妹的荷叶包里抓起包子塞进嘴巴。“秀妹，金汤街上的规矩你不会不懂吧？”
　　“懂，懂，上街摆摊的每月给七爷孝敬三钱银子。。。。。。”
　　“你来金汤街摆绣工摊子多久了？”
　　“一个月零。。。。。。零二十五天。。。。。。”
　　“算你有记性——拿来，五钱银子。”
　　王七一手叉腰，伸出一只皮粗茧后练过“铁砂掌”的巴掌来。秀妹慌了神，紧紧攥着手中的碎银，声音颤抖：“七爷您行行好，等我娘病好了，再。。。。。。再孝敬您，这点救命的汤药钱给我娘留下吧。我给您磕头了。。。。。。”说着放下手中的银钱药包，伏地磕头不止。王七理也不理，看准了地上约莫五百文一串钱，脚尖一挑，那串钱哗哗着想飞到空中，他稳稳地伸手去接，却大出意料，没有接住。回头一看，一个衣着讲究，相貌斯文，三簇长须的中年客商，用扇子挑了那串钱，站在街边笑盈盈朝秀妹点头。“小妹妹这是你的钱，来拿去——”
　　秀妹爬起来，看着和颜悦色的中年客商，再看看凶神恶煞的王七，左右为难，哇的一声哭了：“好心的官人。。。。。。这钱，我，我不要了，你不要惹七爷，你。。。。。。会受伤的。。。。。。”
　　王七挺挺胸，长肉刺的眼睛一翻，朝那中年客商伸出手来。“操你大爷的！谁个上茅房拉屎把你给掏出来了？识相地双手把钱捧上来，省得七爷动手！”
　　“好说好说，你不过是要钱。”中年客商将那串钱扔进秀妹的篮子，怀中掏出一个十两的银锭，摊开巴掌放在手心，“我这有十两银子，你在我巴掌上取，拿得走就是你的，拿不走，你就将排行往下降一降。”
　　“怎么降？”
　　“降成王八。”
　　街上看热闹的人发出一阵哄笑，也有人为中年客商捏着一把汗：他那斯文的样子恐怕是鸭子功夫在嘴上，王七是讲究货真价实动拳头的角色。
　　王七将中年客商上下打量一番，冷笑两声，运气于章，照准银锭一下横劈过去。只听咚的一声响，如菜刀砍在铁案上，王七痛的连连甩手，银锭在中年客商手中分毫未动。
　　“好功夫！”
　　“铲地皮铲不走咯！”
　　“王七降排行罗！”
　　王七当着众人丢了脸，顾不得手痛，硬撑着摆出大爷威风，指着中年客商：“小子你听着，我'铲地皮'王七是双溪城内第二条好汉，你要跟我作对你出不了双溪城！”
　　“王八爷好谦虚，敢问双溪城第一条好汉是谁？”中年客商抛接银锭玩耍着问。
　　“这双溪城第一条好汉的大名你都不知道，亏你还是个习武的！”王七似乎赢得了一点精神上的胜利，嘿嘿一笑。“他就是州衙捕快的班头，人称神捕的薛淜薛大爷，我称他薛大哥。”
　　“哈哈，神捕有你这等不成器的兄弟？也不怕羞死你上八辈祖宗！”中年客商朝街那头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厉色到：“‘铲地皮’你欺负小摊小贩算什么好汉？老爷才是真正的好汉——开黑店卖人肉包子的，也卖王八炖汤！”
　　这几句话委实锋芒太露，以至看热闹的人没有一个发出笑声。从人们的心理来说，巴不得看见正神降服了妖魔，谁知道看上去斯文正派的中年客商，说出话来如此焰张火腾，人们被惊讶和失望弄呆了，默然望着行侠仗义的中年客商消失在街口。真正受到震惊头皮发麻的是王七。他在金汤街上“铲地皮”，靠的是无法无天不要脸不要命，碰上个武艺高强又自称比他还要无法无天十倍的人，他除了害怕就剩下发自内心的认输。看来中年客商对于怎样制服王七一类角色还是深得奥妙的。问他是谁，便是乔装打扮的玉蝴蝶。此人艺高人胆大，作案时却从不化妆也不蒙面。平时装扮成妇女，老人，中年人，富商，道士，书生，挑夫千变万化，官府画影捉拿也无济于事！他即被当作淫贼捉拿，索性摆出淫贼的样子，取了玉蝴蝶的名号，每次作案都留下玉石蝴蝶一只，让仇家闻之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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