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

　　吴依醒来后并没有在苍桀的院子里耽误时间，她得快点和吴然联系，好查看当年六芒星的案卷。
　　来到省公安厅后，吴依静静的点了一支烟，手指无聊的抓着透过树叶照射下来的阳光，她总有些恍惚，只有这些实实在在有温度的东西才能让她感到这不是梦，她真的回来了。
　　“四姐！”接到吴依的电话后，吴然怕她等的着急便匆忙赶了出来。
　　吴依只是捻灭了烟头，冲他招了招手。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对案件的看法向吴然的房子走去。

　　“当年你到底做了什么！”苍桀恼羞成怒的抓起苍饵的领口，质问道。
　　“叔叔，当年的事可不是我一人做的，大家都有参与，尤其是她父亲的死可要归功于你，这么大的功劳你该不会忘了吧？”苍饵也不气恼，只是语气平淡的带着苍桀回忆当年的往事。
　　见他默不作声的坐在椅子上抽烟，苍饵说道“事发之前，林清翰已经从旁提醒吴依注意安全了，要不然，你以为她是怎么逃过那场火灾的？”
　　“那女孩的身上有她父亲的指纹，她母亲被诊断成精神失常，尸体中检测出来的安眠药甚至被证实是她母亲亲自买的，你们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抓住时机一切皆有可能，还有，叔叔，你要是想让吴依彻底断了翅膀留下来，你最好让她再死一次，不然，她就要成为你的侄媳了。”苍饵的语气极尽嘲讽，看着苍桀逐渐阴沉下的脸，他的心里只觉得一阵舒坦。

　　此时的吴依刚刚走进吴然家中的地下室，看起来有些陈旧了，地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应该很久都没人进来过了。吴然走到角落，拖出一只木箱，随意的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后熟练的打开，翻找着有关六芒星的记录。
　　“呐，接着。”
　　吴依从吴然手中接过略显单薄的卷宗，便回到客厅仔细的翻阅起来。
　　“一共四起六芒星案件，手法高度重合，唯有这起案件在刻意模仿四姐，造成了一些手法与之前记录衔接不上，难道他认识四姐吗？”
　　“不一定，我和他的区别在于是否挖出死者身体上的某些东西，也许他这次心血来潮想试试新的杀人手法，这些都说不准。”
　　“杜新春，蒋子安，张福，司马烨，四位被害人，一人当官，俩人经商，还有一个普通大学生，当年有没有查他们之间的联系？”吴依看完卷宗后眉头紧锁，她心里总是隐隐约约觉得这次案件有些不一样，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查了，四人之间除了杜新春和张福同是经商的，有些交集，另外二人完全没有任何联系，特别是司马烨，本来都快毕业了结果出了这事。”
　　“他们之间共同的联系人呢？”
　　“没有。”
　　“不对，六芒星杀人案是有预谋的，所有死者被杀的环境都是精心挑选过的，一般都在不可能被什么人发现的地点，这可能代表凶手和他们认识，不然那些人为什么自愿和他去往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
　　“凶手也可能是盯梢很久才决定下手啊，这点证据不充分，只是推断罢了。”
　　“盯梢很久，四个人，我总觉得是几人之间存在某些联系。”
　　“四姐，你太累了。”吴然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吴依身后，手法轻柔的给她按摩肩颈，吴依眯着眼放松了会，突然问道“当年负者这个案子的是白考吧？”
　　“是啊，怎么了？”
　　“呵，自诩清白，廉正家风，可连司马烨这么具有针对性的突破口也没有深究，人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那查找司马烨的事交给夏罄？”
　　“她还在公安厅工作？”
　　“那不然呢？别乱想，你走的这三年，苍桀除了工作就是一个人呆在那小院子了哪也不去。”
　　“提前准备养老？”
　　“......”
　　“奸商，贪官，如果忽略掉那个大学生，这凶手倒还真像是替天行道，和你有点像。”
　　听到吴依的后半句话，吴然的手猛然一僵，随后又神色如常的替她按摩，吴依察觉到一丝不对，却也没有深想，权当他也是在心中比较了一下。
　　“好了，我现在要回去办事，你先休息会儿，你的衣服鞋子在我衣柜左侧最上一格里。”
　　“嗯。”吴依懒懒的应了一声身子却不动，依旧瘫软在沙发上，目送吴然离开后，吴依立刻站了起来，向地下室走去。
　　吴然坐在车上看着屋里的监控神色有些复杂，吴依看着地下室门上的锁并不在意，从头发上随意扒拉下一个发卡撇弯后便探进锁孔，五分钟后，吴依猛然抬脚狠狠的踹了一下大门，见她如此，吴然轻笑一声，好心情的向公安厅驶去。

　　“如何？”第二天早上十点吴依坐在梁东住处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内，看着有些垂头丧气的吴然心中已猜出了些大概。
　　“不肯说，梁东是当年和司马烨关系最好的一个室友了，现在他守口如瓶，一口咬定什么也不知道。司马烨父母早逝，家人那边也下不了手。”
　　“关系最好？”吴依双手托腮，停顿了俩秒说“我记得他是主修犯罪心理学的吧？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后天晚上八点，老地方见。”
　　“好。”吴笑爽并未询问原因，他信她，从一而终都信，只是看她这么努力查找与六芒星有关的线索，他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接下来的俩天，吴依找了家位置偏僻的网吧度过。当吴然带着白景瑜来到月牙楼时，见到的便是吴依一脸疲惫的瘫在椅上的情景。
　　“四姐，白景瑜。”吴笑爽对着吴依介绍了一下身旁的男人。
　　“犯罪心理学高材生？”吴依上下扫了一眼神色漠然的白景瑜，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随后站起身来简单活动了一下筋骨，领着二人向一间房屋走去。
　　屋内陈设简陋，正中央的墙上是一块监控显示屏，前面是一张长桌，桌上除了一台电脑和一个播音器再也没有其它物品。
　　从进屋开始，吴依就在观察白景瑜的神色变化，果然，在白景瑜看到显示屏上的画面时，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屏上是一个由一扇铁门封锁起来的房间，房内只有一张板床与老式厕所，一个中年男子瑟缩在床的一角，面容蜡黄憔悴，不住的瞥着铁门的方向，看上去很是惊恐。
　　“梁东？”吴笑爽略微吃惊
　　“既然你什么也问不出来，我就想着把他请来住几天，说不定就开口了呢，放心，我避开了监控，再加上这地偏僻，警察找不过来。”
　　“我不是担心这个，问出什么了吗？”
　　“没有，一口咬定不知情，所以需要他来帮忙啊”吴依看向站在吴笑爽身后的白景瑜，说道。
　　“你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白景瑜低垂眼眸，让人看不出喜怒。
　　“知道啊，我不就是把他关起来，断了他的食物吗？再顺便在他身上留下了些印记，别担心，死不掉，顶多精神出点问题。”吴依满不在乎的回道。
　　“你...”吴然的猛一瞥眼让白景瑜硬生生的咽下去了反驳的话，他只好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眼下最重要的是拉拢好吴然。
　　见他就此沉默，吴依反而有些失望，怀瑾握瑜，原先还以为是个正直的很的主，现在看来，还是有些无聊。
　　“要我做些什么？”
　　“犯罪心理学是不是可以侦查人的心理？”
　　“广义上来说是可以的。”
　　“你能做到吗？”
　　“他？”白景瑜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男人，疑问道。
　　“嗯，一般而言，一个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普通人，在俩天的身体和心理的折磨下，早就已经坚持不住了，可他还是什么也没说，我现在开始怀疑是不是弄错了对象。”
　　“房间在哪？”
　　“203，门没锁，拉下栓就行了。”
　　此时的显示屏上，梁东面对进来的白景瑜一脸戒备，身体不断的后缩，瞳孔微微放大，呼吸急促，拳头紧紧握着，白景瑜见他这样，只好微笑着，示意自己并无恶意，他缓缓走到梁东对面，尽量离他远一些，但房间实在狭小，更何况还有一个老式厕所的存在，离梁东越远就离厕所于越近，气味也就越大，白景瑜忍着不适，在梁东面前站了几分钟，见他有所放松，便放平语气，温和的问道“我能坐过去吗？”好在梁东没有太大反应，白景瑜便做到了他旁边，安抚道“你放心，接下来都不会有事了，那个女人不是绑匪，你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她其实是司马烨的青梅竹马。”见梁东神色怀疑，白景瑜继续开口忽悠道“你不知道？司马烨是小乡村走出来的，村里的孩子跟城里不一样，他们从小就相互认识，基本打成一片，而那个女孩和司马烨关系最好，俩人也都对对方有意思，但你也知道，司马烨父母早逝，他自己都是寄养在别人家，哪来的条件和那姑娘好上？没办法，俩人在司马烨去读大学的那一年就断了联系，其实也不算断了联系，司马烨答应过她，等以后毕了业，有工作了，就好好赚钱来娶她，于是那个姑娘就满心欢喜的等啊等，几年过去了，司马烨没有了任何消息，她这才知道司马烨死了。”
　　见梁东的眼神有些闪烁，不像之前那么警惕，白景瑜暗自松了一口气，六芒星的案子当年是他父亲负责的，还好他也看过卷宗，了解司马烨的一些事情，他确实和同村的一个女孩好过。
　　“我知道你不信我，这话搁我我也不信，你大概不明白那个姑娘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吧？司马烨死了，她有些接受不了，她找了很久的人才知道你，知道你当年和司马烨关系最好，你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她想替司马烨报仇。”
　　“不，不要，”
　　“可司马烨死了，支撑她的人不存在了，这俩天你受了不少苦吧，这还不能说明她的精神已经开始崩溃了吗？”见梁东开始说话，白景瑜决定继续追问。
　　“不能报仇，不能...”梁东有些痛苦的把头埋在膝盖处，过了一会，他才继续说道“报仇会死的，我们都会死的，一个也活不了！”
　　“凶手很可怕？你放心，警察会查出来的。”
　　“不会的！”梁东突然大叫起来，双目微瞪，流露出一种来自骨子里的恐惧，“不会的，警察查不出来的，你不要再骗我了！”
　　“那姑娘只是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都可以找到你，那凶手呢？你有没有想过，凶手一直都在，说不定这么多年他在和你玩猫和老鼠的游戏，看你害怕，看你躲藏，但猫终有一日会吃掉老鼠。”
　　“闭嘴！闭嘴啊！不要说了”梁东突然向后挪了几步，环视了一圈屋内，见他如此，白景瑜大概猜测梁东不仅知道司马烨的死因，甚至可能看到了凶手的杀人过程，这才造成了对他这么多年的心理压迫。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有老婆，有孩子，司马烨死的有多惨你不是不知道，你希望你的老婆孩子和他一样吗？我知道你不相信警察，但现在，你只有赌一把。”
　　“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为什么”见他如此，白景瑜和屋外的俩人同时松了一口气，这种反应就代表梁东不一会就要全说了，果然，梁东缓缓说道“育才花园小区，东西在育才花园小区，我记得那个地方，在D栋，东西埋在D栋下。”
　　“我不知道，是烨子埋的，那片地还没开发时埋的，埋后没几天，烨子就死了。我没敢去挖开看是什么。”
　　“好，我知道了，你不必害怕，等警察找到东西就会放你出去，其实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找到你的。”

　　“你们应该都看到了，他说东西被埋在D栋楼下。”
　　“地基基础埋藏深度不超过0.5米，二到三层楼房的地基为1.5到2米，那片小区的楼层30层，司马烨要挖十五米，怎么挖？”吴依提出疑点，三人皆沉默不语，刚才光听着梁东说了，忽略了一个最本质的问题，司马烨一个人是怎么挖出来15米的洞的？
　　“更何况，那片地已经建成了小区，就是真的有东西在底下，我们也不能做什么。”吴然接过吴依的话茬说道。
　　“那接下来，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白景瑜抬头看了一眼二人，他不是一个愚蠢的人，既然吴然让他参与进来就代表他们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
　　“看着他，事情没结束之前不能放出去，207的钥匙在小然身上，注意，不能被陈家截胡了。”吴依坐了起来，凶手是谁，找不找得到凶手她都不在意，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秋欢，只有知道她的下落，她才能安心查找当年的线索。
　　“那你现在？”
　　“我有其他事要处理，这里交给你了，你的身体行吧？”
　　“嗯”吴然应了一声，目送着吴依走了出去。
　　“需要我带你参观一下这里吗？”
　　“嗯，好”白景瑜冲吴然点了点头，他过来的时候是全程被蒙着眼的，走进后发现像是一座被遗弃的毛坯房，一楼没有任何房间，视野也相对开阔，只是在地上整齐的摆放一些铁笼，那些笼子有半人高，却大概有一个成年女子一般长，不知是用来放什么的，二楼与一楼正好相反，全身一般规格的房间，三楼的楼梯入口被铁链封锁着，不知上面有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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