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出49天

　　山间的路氤氲着雾气，衣服被蒙蒙的雨打湿，本该觉得冷，背后却因疾步而被汗湿，更因为难耐的情绪而焦躁。初识爱情在这样年轻的年纪，在这样如梦似幻的山里，就注定这是一场足以铭记但是却不可能结果的感情。

　　《伊豆的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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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焦冻厌恶火焰，这是认识的人都知道的事。

　　即使是他已经成为职业英雄和父亲安德瓦关系有所缓和的现在，看到火焰也依然本能的厌恶。这使得他在绝大多数需要用到个性的场合，总是下意识的先使用右半身的能力，而非左半身的燃烧。
　　如果不是遇到了绿谷出久，轰可能这辈子都只会靠着右半身的冰冻活下去。
　　言归正传就在轰焦冻与自己的左半身和解多年后的现在，他久违的感到自己彷佛遭到火烧灼烫般的难耐，像胸腹内的器官正被把火炙烧，重度炎症般的灼热疼痛让他不自觉动用了右边的个性，想试图冷却肆虐的滚烫。
　　正当他试图搞清楚燃烧融化自己的不知从哪来的火焰时，个性被消除了。

　　“停下来，轰。”

　　回过神来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他，首先映入眼中的是眼中带着血丝的相泽消太，还有被冻结住的炉篦子式的火葬炉

　　“轰少年先到外头去等我们吧，绿谷少年也在外面。”

　　为了避免他个性再度失控，欧尔麦特拍了拍他，让他到等待室休息等待火化结束。
　　自知自己做错了的轰，在被请出来后到葬仪社中四处转悠，这个小镇不大，葬仪社旁邻近着存放骨灰用的寺庙和平时参拜的神社，或许是源于这个小镇的规则与生态，神社的数量倒是出奇得多，常见的稻荷神社、鎌仓本地的宗像三女神和八幡神外，甚至火之迦具土和稚日女尊都在此地被供奉着。

　　竹笼眼，竹笼眼
　　笼中的鸟儿啊——
　　什么时候飞出来？
　　在即将天亮的夜里
　　鹤与龟跌倒了
　　在后面的那个人是谁？
　　正后面的那个人是——谁——呢？

　　轰发现绿谷的时候，绿谷正坐在神社的阶梯上看着附近的小孩子们玩笼中鸟*，瞥了一眼唱着歌的孩子们，从稀薄的童年回忆中找到一点关于这首歌的记忆，若他的印象没错，似乎是一个扮鬼的小孩蹲在中间，去捉其他人的游戏

　　“轰君怎么到外面来了？火葬已经结束了吗？”

　　“被赶出来了，被相泽老师和欧尔麦特”

　　“诶？你做了什么轰君？”

　　“不小心冻住了火葬炉，对不起绿谷”

　　“不用和我道歉啦，我才应该对葬仪社的人感到不好意思。”

　　作为新晋幽灵的绿谷出久扶额忍不住小声地叹了口气，一会儿去给妈妈和老师们道个歉吧。
　　轰自然地坐到了绿谷身边，和他一起围观着不远处正笑闹着的孩子们。

　　“绿谷你不进去吗？”

　　“嗯？进去哪里？”

　　“火葬”

　　轰会这么问是有原因的，毕竟早上出棺仪的时候绿谷还站在他们的身边，看着他们将鲜花与纸鹤放进自己的棺木中，时不时安慰几个泣不成声的女同学们，缓解一下气氛，在众人都告别完后还能上前与自己的身体道别，直到盖棺前往火葬场前，绿谷都和他们待在一起。当时他想，绿谷真是勇敢啊，连面对自己的死亡时都能这么坦荡，事实上从得知死讯开始直到刚刚，绿谷都表现的很冷静，冷静的都有些残忍了，彷佛躺在棺材里的不是自己似的。
　　他想着，是不是比起离开的人，留下来的会更加痛苦？所以绿谷才能这么冷静的旁观着呢？

　　“”

　　绿谷沉默了一阵，直到轰以为他不打算回答了这才小声的开口。

　　“我不太敢看。”

　　绿谷歪着头无奈的笑了笑。轰想告诉他，拍着他的脸让他别笑了，这一点都不适合他。

　　“不敢看自己的身体被花和陪葬物包围”

　　“不敢看妈妈、欧尔麦特、轰君和小胜你们大家的表情。”

　　“毕竟昨天晚上”

　　“绿谷”

　　轰摸了摸绿谷的头，即使明知是碰不到的，他只是想表达，我在。

　　“我我其实很害怕。”

　　“突然晕倒了以后再醒来就看见自己的通夜式什么的”

　　“我怎么就突然死掉了呢”

　　“脑袋乱成一团，所有事都沈甸甸的压在心里。”

　　“满脑子都是妈妈欧尔麦特你们怎么办，one for all又该怎么办”

　　“但是呜但是我不能哭轰君对不起，我自说自话说了一大堆，一定很困扰吧。”

　　“英雄是不可以哭的”

　　“英雄想哭的时候，还是会哭的吧大概”

　　被泪水洗过的绿色眼瞳透着阳光，像是祖母绿，轰想怎么有人能够这么可爱，彷佛再过十年百年都不会变，一如他们15岁时的初见。

　　“噗哧轰君还真是没有变啊”

　　“轰君还记得吗？高一实习的时候，我被小坏理的事和欧尔麦特的事压得喘不过气时，你也和我说过一样的话。”

　　“那等一下要去吃荞麦面吗？”

　　“哈哈哈哈哈——”

　　绿谷，我记得喔，你的事情，我都记得。轰在心里小声的回应着。

　　“轰君，玩过笼中鸟吗？”

　　绿谷笑着笑着似乎是累了，只见他一边笑着抹着眼泪，一边指了指依然唱着歌的孩子们。

　　“有听过”

　　“那轰君来当鬼吧，我去躲起来，你来找我。”

　　“范围是这个神社，如果十分钟内轰君找到我的话那就是我输了，如果没找到的话就是我赢了。”

　　“好”

　　“我赢了，绿谷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好啊，那如果是我赢了的话，轰君也完成我一个愿望吧！”

　　“好”

　　“那就开始吧，轰君快把眼睛闭起来！”

　　绿谷笑着跑远了，还不习惯幽灵身体的他比起用飘的，还是用跑得比较自在，虽然已经踩不到地板的触感了，但无论如何维持在地平面附近总是令人安心的。
　　一边找着可以躲藏的地方，一边回想起了通行百万。
　　那个总是像阳光一样的学长，第一次来见他的时候，就是从墙中透过了一张脸出来，那时的自己被吓的好一阵子没有回魂，变成幽灵后总觉得好像可以体会“透过”是种什么样的个性了。
　　不知道通行学长现在怎么样了呢？
　　五年前小坏理的情况安定下来后，回复了个性的学长，好像跑到国外去修行还是什么的，不知道回来了没有。
　　啊还有小坏理，我突然走了的话小坏理会哭吧，但没问题的，还有洸汰在，事务所里其他的英雄们也在。绿谷对于自己的两个小实习生还是很有信心的。

　　“啊这里好像不错，就躲在这吧，希望神明不要怪罪才是”

　　遵守礼节的绿谷，还是在拜社鞠躬拜了拜后才缩进了赛钱箱里。

　　一边沾沾自喜，想着轰君一定猜不到吧，一边继续思考着。

　　之后再去给小胜道个歉吧，毕竟自己这个废久自顾自的打搅了他这么多年，又一声不吭的走掉，看昨天的情况小胜肯定是气炸了。
　　还有丽日同学和饭田同学，等他们看了医院的体检报告后估计会气的不想理我吧
　　对耳郎同学也真的太抱歉了，自己走之前还这么麻烦她

　　“喀啷——喀啷——”一个五元投进箱内，惊醒了绿谷。

　　正当他想着是不是有什么人来参拜，要不要避开时，一道熟悉微微喘着气的声音传来。

　　“找到你了，绿谷。”

　　是轰君。

　　“还不出来吗？”

　　“啊呀没想到轰君会找到呢，我还以为你一定想不到我在那里面的。”

　　绿谷一边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从赛钱箱中飘了上来。

　　“因为鞋子透出来了。”

　　“咦？啊竟然是这样吗！”

　　绿谷惊疑着转头比划了下，发现自己的确忽略了赛钱箱的宽度问题，作为幽灵的修行不足啊。

　　“嗯”

　　“唔本来我连愿望都想好了说”

　　“那么绿谷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愿赌服输，轰君说吧！”

　　只见轰上前了一步，俯看着赛钱箱上的绿谷虚搂着他半透明的身体，从口袋里掏出了个金闪闪的五元*硬币，在绿谷身后投进了箱中。

　　又是一声，喀啷——。

　　“我想和你结缘，绿谷出久。”

　　后来两个人都翘掉了后面的捡骨和膳食，被提醒晚上记得要回去，明天要参加最后的告别式*。

　　据说火葬炉解冻后，小坏理和洸汰都来了，其他人怎么劝都不肯走，扑到火葬炉的开关前拦着不让葬仪社的人烧掉绿谷的身体，两个孩子哭着大喊“身体没了的话DEKU哥哥就回不来了”。
　　据说听到后引子妈妈第一个哭了，连平时总是满脑子工口的峰田也哭了，平时温柔的丽日走过去想结束满室的悲戚，被小胜挡住咆哮着“大饼脸滚远点，敢过来老子就炸飞了你。”
　　这样的戏码重复了好几次，每当有人下定决心想重启火化炉，总是会另一个人把他或她拦下。
　　同学们分成了两派拉锯着，气氛一触即发，被夹在中间的葬仪社负责人好不尴尬。
　　最后还是欧尔麦特做主亲手按下了开关才结束这场闹剧。

　　这些绿谷都是从轰那边听说的，据说是引子妈妈请饭田同学转告轰君，提醒他要记得回家，毕竟身为幽灵的绿谷是不可能有手机这东西的。彼时他们正坐在荞麦面店里，轰默默的吸着面，确认Line上的消息，对面正坐着被轰的发言震惊到智商下线的绿谷。

　　“轰君，为什么是我呢？”

　　“嗯？”

　　“我的意思是，以轰君的条件想嫁给你的女孩子多的可以从这里排到东京23区不是吗？何必选一个死去的人呢？”

　　这句话绝对不是玩笑，实际上英雄焦冻从成为职业英雄以来，年年蝉联“最想嫁给他的英雄”No. 1，光是以他女友粉的人数，每人吐绿谷一口口水就能把他淹死，啊当然前提是绿谷还活着的时候。

　　“你很好。”

　　“？不是轰君我是说”

　　“你很好，对我来说你已是最好。”

　　“轰君，轰君！你听我说”

　　“从我出现在通夜式上的那一刻起，属于『绿谷出久』的人生就已经谢幕了”

　　绿谷坐直了身子，急切的前倾，试图让轰看清他即使在光下也没有影子的手心。

　　“我已经死了，就连身体都已经在今天的火葬中消失了。”

　　“我已经哪里都不在了，轰君”

　　绿谷看着轰灰蓝的瞳孔，即使他就坐在他的面前，里面也映不出他的身影。绿谷从没有一刻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死了，他们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但是我喜欢你。”

　　“绿谷，我喜欢你，从15岁到现在，我喜欢你十年了。”

　　“如果你48天后就会消失，那就把剩下的时间给我，我想要，绿谷。”

　　和爱多管闲事的绿谷不同，轰不是一个擅长随意闯进别人世界的人，他很少表现出这么强硬坚决的姿态。

　　轰的坚持让绿谷到了嘴边的拒绝又吞了回去，他说不出更伤人的话来拒绝他这个向来寡言的友人，而且这其实也是他的愿望。

　　绿谷没有说出口的是

　　轰君我也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了。

　　他们走出荞麦面店的时候外面正下着雪，是关东、鎌仓一带常见的雨夹雪，街上遥遥的传来圣诞节的歌声，绿谷忽然意识到今天是平安夜，他的妈妈还在家里等他，这一刻他突然无比庆幸这个小镇特殊的规则。

　　12月24日平安夜，今天是绿谷出久死去的，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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