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生活

　　趁热打铁，台北公立小学第二天便迎来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他略带紧张地走向自己的座位，径自坐下。

　　同桌的小女孩抬起头冲他微笑，奶声奶气地说：“我叫许影。你呢？”季言很想回答她，但挤了半天，只挤出了一个微笑。

　　这个微笑便成了季言小学的开端。

　　此时性格腼腆的季言，竟也因着这个微笑，和许影做了五年的同桌。在那群活泼开朗的孩子中间，他成了一个另类。在这五年的时光中，许影成了他唯一的朋友，有一种莫名的情愫悄然滋长。

　　五年级时，季言被某个路人甲拖去饰品店打了个耳洞。这以后，他却没有为自己买什么耳饰，任由这风从那个小小的洞中呼啸而过。

　　十岁生日时，许影送给他一枚水晶耳钻。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收好。吃了蛋糕许了愿之后，他们便邀上几个同学去海边玩。

　　在沙滩上玩了一小会儿，许影如获至宝地捧起捡到的贝壳，提议道：“我们去冲浪吧。”所谓的“冲浪”，不过就是孩子们光着脚丫站在海边的浅滩边，等着浪头打下来，享受这种感觉。如是而已，季言却还是摇了摇头，说：“你们去吧。”

　　前面已经说过，许影是季言小时候唯一的朋友。许影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和其他几个孩子笑闹着跑远了。

　　季言蹲下身去，无聊地堆着沙子。那边，许影的笑声时不时地传来，季言嘴角不由得上扬。

　　不知过了多久，季言已经蹲得有点晕眩了。他拍拍身上的沙子，迈开步子朝浅滩走去。三个女生打闹着，他越走越近，却突然看见一个浪头打下来——许影不见了。

　　他呆站在那里，身边是两个女生几乎可以刺破耳膜的尖叫和哭喊声：“许影，许影……”他还是一动未动，时间仿佛静止了，世界失去了一切声响。他站了很久，直到两个女生手忙脚乱地叫来大人，他才如梦初醒。两脚机械地向前迈开。

　　在医院的急救室外，他怔怔地看这那盏顶灯，橘黄色的光晕看上去那么温馨，他的心却是彻骨的寒冷。

　　门开了，医生走出来，大家围上去，只有季言一动不动。一些零碎的话飘进他的耳朵。

　　“抢救无效。”
　　“肺部积水过多。”
　　“才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啊……”

　　他木然地从众人的哭声中面无表情地穿行而过，把大人们疑惑和担忧的眼光甩在身后。

　　回到家里时，继父和妈妈都一直在劝他。他依旧木然着，直到大家都沉默，他却起身说：“我先回屋睡觉了。”

　　说完便进了屋，把头埋进松软的枕头里，陷入一个又一个冗长的梦境。

　　第二天，季言依旧穿着齐整的校服，背着书包去上学。大家都讶异于他的平静，表面上却努力与他搭讪。他依旧不与别人说太多的话，一切都仿佛没有任何改变，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内心的空洞。

　　因为他的生命里，有一个人，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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