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很和平

　　二人拉拉扯扯，在白璇被勒死前来到主星台。
　　因为游街时辰已过，主星台灯火漫天渐行渐远，夜河流灯，一片一片早已分散，烛火微光迁逡而行。
　　随意捡了一处空地，二人悠悠放了一盏灯。
　　盛世灯火阑珊，托愿望辗转韶华年。

　　虽然上面字写的……难以入目。
　　温暖的灯火缱绻连绵。
　　白璇：“大公，你信神吗？”
　　陌忧：“我信你。”
　　……我信你。
　　世间万般莫过于此。

　　白璇笑道：“这么想不开去信一个柔弱可欺的小姑娘？”
　　灯火悠悠浮上天。
　　陌忧对上那双极浅的琉璃眸，墨色沉晦，似乎要将眼前人看穿。
　　辞卿，是如此温和的人吗？
　　阑珊的灯火离去，那人眼中的光怪陆离愈发清晰，也愈发的……没有真实感。不知为何，她心中生出一丝焦躁。

　　白璇：“要不要期待一下血族重逢人间？”
　　陌忧：“……”
　　没有可能的。
　　这样一个种族，憎恨，也畏惧光明。身处黑暗已久，再度见光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
　　如同经久的黑暗，堆积如山。
　　“血族其实也有很温柔的。”白璇心道。

　　·
　　白璇回到神界之时，已是星辰熹微。刚至后殿，便被漫天明灯之景晃了眼。
　　似是游鱼，在黑夜熠熠生辉。
　　年夜的灯大多都是祈福灯，是可以飘上神界的。而年夜，大多供奉的也都是神界主神尊，历代从未改变。
　　白璇在临界边缘，看见了姗姗来迟的一盏灯火。那是二人在下界合伙放的，上面还有陌忧和她写的字。
　　如果不看白璇的字……
　　字迹清秀端庄，渗透了纸的墨更是清明。

　　身后传来敲门声，有礼的模样一看便不是武神。
　　“请进。”
　　来者一身黑白，像极了凡间的道袍。这是和千浅一同被称为“千氏双灵”的次灵，千冉。文神出身，精灵族的次位执法者。
　　精灵族首次出现的第二位执法者。

　　“这是阿姊损坏物品的报销单，”千冉将一张纸放在桌中央，道。“那位血族始祖，可能与凡间人类有过交涉，且初步判定，交涉的不太顺利。”
　　“啊……人类？”
　　白璇早先年跟着话本，学了不少称呼，像“愚蠢的人类”诸如此类，也跟着说了不少年。以至于当了神尊，为了掐去这段跟了千百年的习惯，不免有些拗口。
　　曾经还带着陌忧一起念过，被然后被无情的嘲讽了。

　　“嗯，根据在世神衹传来的消息说，甘九始便不断发现血族踪迹，近日甚至发现了高阶血族现身凡间。牵扯甚广，下面开始祈福求援了。”千冉道。
　　白璇：“还活着的上位神衹和近来飞升的神衹有多少？”

　　“一百余七，其中武神八十余四位。”千冉展开随身携带的数据板，“东边几位除去无法抽身的，可召神衹有四十余七位。西方的十三位皆召不过来，临界需要的镇守点太多……”
　　“留守神界的有十余七位，其余皆是上位神衹。在世神祇也有一位。”千冉道，手中泛起的光凝聚成符篆。“尊上要抽调多少人？”
　　“为什么要抽调？”白璇抬眼，“本尊一个人干不翻吗？”
　　千冉手中的光戛然熄灭，她觉得她就不该来。

　　白璇凭借神脉，顶了玄墨少主的身份，混进了在玄墨召开的临仙会议。
　　身侧的陌忧：……？
　　她为什么一直在笑？傻了吗？
　　潜伏在人间的高阶血族，本身就是一个极为危险的存在，一般在身份被敌方得知后先灭口对方，然后逃之夭夭深藏于另一处。
　　大公冷漠如初。
　　这盲目的信任。

　　为了回应这种刚刚主观臆断可能并不存在的信任，白璇笑着收起眼镜。
　　长达万年的纠葛如一团乱麻，头和尾皆隐蔽不可见。血族划地为囚，也许是一种保护吧。
　　游离于人间外，沾不上一丝一毫的凡尘纷扰。

　　虽说是玄墨的会议，地点却不是在玄墨。大多会议都办在上修界，聚集大半修真宗门的执法人，玄墨的宗主尚在闭关，因此白璇才以少主身份出席会议。
　　今天的会议也非常严谨。
　　但是小神尊头很痛。
　　“自神尊继位以来，三界和平共处万年余。”星不昧道，“魔族、鬼族在夜界相安无事，妖族与精灵族，一个隐世一个避世，藏身于凡间久矣，神界的神明除了三界外的血族，都能护得了苍生安宁。”
　　趋于黑夜的，生于光明的。世界是复杂的，隐藏于众生之中的不仅仅是时间光明，更有如同沉疴的黑暗。

　　身为在世神衹，星不昧需要参与所有与魔族相关的会议。自然也是看见了混进来的白璇。然而仍然语调平稳，未曾有过间断。
　　“然而，血族似是与夜界二族有过交涉，更有来访凡间的痕迹。”她道，“各位要加以留心。不过在还未确定来意时，不可多与交手。若并无恶意，要慎重对待。”
　　血族是不被当成人的，与魔物无异，连称呼都是“一只”。大多血族以血为食，甚至敢对神衹下手。因而无法融入三界，只得脱离于此。
　　在千万年中建立阶级制度，多受西方影响，与其他种族不和。其首任血族始祖建立血域，闭门自锁。

　　“那倘若对方一出现就动手呢？”白璇双手交叠，笑着道，“毕竟高阶血族，可没多少人干……抵挡的住。”
　　自己反驳自己的观点？混账东西——
　　“不要恋战，拖离现场。”星不昧很快答道，“行事谨慎而为。”
　　……是个不错的文神呢。
　　“另外，会议结束后请玄墨少主留步。”
　　约是日暮西山向晚，凡间可见袅袅炊烟之时，这场遍布艰难的会议才结束，会议室内仅剩二人。
　　“刚才所言，其实还有另一件事。”星不昧道，“在下修界的交界处，有血族被猎杀的痕迹，目前发现的尽数为低阶，没有高阶和贵族。”
　　“且，刚刚提到的血族有过凡间交涉，初步判断为修者，极有可能是刚刚会议桌上，或与之牵连甚密的高阶修者。”

　　她从袖子中拿出卷轴，卷轴上是一行姓名，家族及其有关系之人，公开的信息浩如烟海。
　　“私下调查过，发现人数经过排除后集中在卷轴上这几人，但不排除身后另有其人。”
　　“还请尊上多加小心。”
　　“也请你们多加注意。”白璇道，“对了星宿，有下修界地图吗？”
　　“.....什么？”
　　谁是星宿？什么地图？

　　白璇最终发现给了地图她也看不懂，只得道“罢了”，去查看自己的传送符。
　　“啊对了，”白璇道。“在世神祗仅一人的话，果然会有些疲惫吧？”
　　星不昧：“神界神祗多有本位，无法在世是很正常的。”
　　白璇：“......嗯，那本尊成为另一位在世神祗吧。”
　　星不昧：“....您认真的？”

　　.
　　黑夜将临，天边还有贪恋人间的一抹余光。
　　推开门，白璇就看见了陌忧。
　　白色的绸制手套略厚，却也能看出那人的手是修长的。
　　“殇离？在等我吗？”白璇笑道。“你们大公，都这么悠哉闲然的吗？”
　　“你们神尊，都这么胡闹的吗？”陌忧选择性无视了第一句，道。
　　“胡闹吗？”白璇与她并肩而行，也不管是往哪走。“本尊可是以公务之名下来的。”

　　白璇：“不问我来干什么的吗？”
　　陌忧反问道：“你会说吗？”
　　两双琉璃眸对望。
　　陌忧忽然发现，她看不清眼前人了。

　　“也许会呢？”白璇拿着通行令，穿过了修界交接处的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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