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川

　　这是一处静谧的院子。坐落在羽山的西面。
　　院子的外墙上趴着株爬山虎，从南边的小角落开始往上爬，直爬到了院檐上，稀稀疏疏的，却又显得错落有致。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副简易的山水画。显是院主人精心修整成如此的。
　　院子里面铺着青石板小路，斑驳曲折，通向主屋。小路的右侧有一棵正在开花的桃树，桃树下摆着一方石桌，有些许花瓣洒落在石桌上，轻轻盖着桌上棋盘的棋子。
　　小路的左侧有方池塘，池塘不远处的院子四周，错落地放着几尊形态各异的树墩，树墩上面长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
　　有个穿着青色长衫的青年男子，正俯着身给花浇水。
　　这男子正是羽山掌门闰阳上仙的第三个徒弟，白矾。
　　这日正值羽山弟子的休沐之日。白矾仍是如平日一般早起，闲来无事，想起园中的花草已有些时日未打理了，便颇有兴致地摆弄起花草来。
　　这才刚给一株花浇完水，便听到院外传来一阵女子的叫喊声。
　　“师哥！师哥！”
　　白矾随意转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却刚好看见他的师妹白芷，正拎着裙摆蹦过门槛。
　　白矾皱了皱眉。
　　白芷四处望了两眼，发现目标后便兴冲冲地朝着白矾所在的地方飞奔而去，头上梳着的垂挂髻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身上不知哪里挂着的铃铛也跟着叮当作响。
　　“师哥，你又浇花啊！”白芷在离白矾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施个仙术不就好了么，这样每天浇来浇去多辛苦!”顿了顿，见白矾既不回身看她也不答话，双脚一跺，嗔道：“师！哥！”
　　白矾这才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拍了拍手，起身。
　　“师兄临行前给你留的课业做了吗还有心情到处乱晃，小心师兄回来罚你！”白矾故意板着脸说道。
　　“今天休沐哎休沐！”白芷难得理直气壮地回了白矾一句，脑海里却不禁浮起白术严肃的面孔，撇了撇嘴低声嘟囔道：“我都修成仙身了，师兄还管来管去，也是管得太宽……”
　　“这话你对师兄说去。”白矾内心失笑，面上却不显，不轻不重地敲了下白芷的脑袋。
　　“说吧，又发生什么事了？”
　　白芷本来还捂着被敲的地方，欲哭不哭地摆出一脸可怜相。闻言立刻放下手，神经兮兮地往左右看了看，然后扯着白矾的手臂让他低头，小心翼翼地附耳说道:“我听说，星和师叔带了个女子回来。”
　　“女子？”白矾皱了皱眉。
　　“对啊对啊”，见成功引起了白矾的注意，白芷十分兴奋，又故作神秘，是以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而且我听说，是从决川捡回来的！”
　　“决川？”白矾失笑，摇了摇头，轻轻拍掉白芷的手，转身拿起水壶，撇开白芷，走去池边打水。边打水，不忘语重心长地说道：“师妹，你若有空，不如还是回去好好完成师兄给你留下来的课业。莫要为这些没影儿的事咋咋呼呼，免得师兄回来又要斥责你不持重了。”
　　“这怎么是没影儿的事呢？这事千真万确！”白芷跟在白矾后面，见他打完水又要开始浇花，有些不开心。
　　“你说师叔带了位女子回来我姑且可以一信，从决川带回来的？哪位弟子修为这么精进了，连星和师叔的行踪都能了如执掌了？”白矾停下，抬手敲了下白芷的脑袋，“你这小脑袋瓜，莫不是被我敲傻了？”
　　“你又敲！你再敲我可真被你敲傻了。”白芷见白矾不信，故意做出一副气呼呼的样子，转头往桃树下走去。然后重重地往石椅上一坐。抬眼见白矾竟然不来哄自己，又背过身去开始浇花，是真气恼了，随手抓起桌上的棋子，就往白矾方向砸去。
　　然而棋子飞到一半，就稳稳地停在了青石板小路的上方，一动不动。
　　白芷见白矾手都没抬，就把棋子稳在了上空，更是生气。随即扬手一扫，宽大的袖子带起了桌上所有的黑白棋子，裹挟着几分凌厉的气势齐齐往白矾击去，身上的铃铛随着这一击，叮当作响。
　　白矾似总算浇完了花一般，轻轻放下了水壶，转过身来。棋子已飞到他面前，却仿若遇到了阻力般再也无法向前，白矾又随手一挥，棋子便迅速飞回了棋盘上，棋子落位与之前竟完全一致，有桃花落下，花瓣盖在棋子上，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师哥！你！你都不让着我！”
　　“你自己学艺不精，倒怪起我不让着你了。”白矾朝着石桌走去，悠悠然坐下，“你若少沉迷于这些不实的小道消息，努力用功，仙术必然能更精进些。”
　　“谁说这是不实的消息了，这可是小七告诉我的。”
　　“谁？”
　　白矾一出口，白芷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把小七给供出去了。
　　“就……没……谁……啊，就……小七嘛……“白芷低头，声音越来越弱。
　　“嗯？”
　　“小七！”白芷眼睛一闭，“就是上次收徒大典上辰光师叔收的小弟子！那个蜀山掌门的小儿子！”
　　小七师姐对不起你！
　　“若我没记错，这次师兄出门，正是为了要带上次收徒大典收的弟子去人间历练。这小七，是从哪来的消息，又是怎么告诉你的？”
　　“这个……师哥你就有所不知了。小七虽然别的仙术不行，但千里传音术却十分擅长，临行前我让他到时候给我一一汇报人间历练的情况——我这不是无聊嘛！他说，他说他们去人间之前先去了一趟决川，在那里遇见一个昏迷的女子，刚好星和师叔就出现了，就把她带走了。”白芷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全盘托出。
　　白矾沉默了半会儿，没有说话。白芷见状，又嗫嗫喏喏地补充到：“而且我去膳房打听了，这几日确实有吩咐要送膳食到星和师叔那里……星和师叔都飞升上仙那么多年了，哪里还要吃饭啊，肯定是给那位女子送的！所以我说，这事儿肯定是真的。”
　　“你还知道要去膳房打听，平时不见用功，小聪明还挺多的。”
　　“那是当然。”白芷听了有些得意，过去拽了拽白矾的袖子，“师哥啊，我可都告诉你了，你别把小七供出来啊。”
　　“这小七才来几日，你就与他关系这般好了，他竟然敢背着大师兄给你传信，说吧，你拿什么要挟人家了？”
　　“这不是……他辟谷期间跑去膳房偷吃桂花糕被我撞见了嘛。”
　　白矾无语，叹了口气。
　　“不说小七，说你吧。你巴巴地跑过来跟我说这事儿，想做什么？”
　　“没想做什么！我这不是和你分享情报嘛！”白芷这回落了好几条把柄在白矾这里，一时便不敢说出真实意图了。
　　“最好是这样。”白矾肃起脸，“你若安分点，这些小打小闹我就当不知道。你若闹出大事了，师兄回来，我和师姐可都保你不得了。”
　　“知道了！”白芷嘟嘴，一脸不高兴，“师兄可真多事，师父都不管我，哼。”
　　“你呀。”白矾可真拿这小师妹没法子，只作势又要敲她一下。却叫白芷眼疾手快地躲开了，她飞奔出门，边跑还不忘喊：
　　“总算躲过一次！师哥你继续忙，我先走啦！”
　　白矾收回手，笑了笑，思绪又转到星和师叔与那女子的事上。
　　这向来足不出户的师叔为何会从决川带回一女子？这难道与前几日师父所说的决川异象有关？
　　算了，既然师兄师姐已经知道，必然会禀报师父，事关星和师叔，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白矾摇了摇头，不再继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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