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不如抱我

　　程轶亲眼目睹两具亲人的尸体送去火葬，这件意外真的可以称作飞来横祸，原本姑父姑姑在外面开车去上班，路过的大货车货物侧翻，倒在他们的车上，死状惨烈。

　　他在外面刚坐着等了几分钟，表哥就火急火燎地打电话过来。

　　“程轶，给你的钱你没乱用吧？”

　　“没有。”程轶疲惫地说，“我把□□给你拍过去，剩下的钱退给你。”

　　表哥犹在质疑：“你不会联合别人开假□□糊弄我吧？”

　　他这回是真的说不出话了。

　　人性的复杂，想必到现在他都没领略到其中一二。至亲之人去世，留下的人却始终不能把目光从“钱”这个字上挪开。

　　他的父母告诉过他，人要保持悲悯。

　　可他一个人悲悯有什么用？无私奉献的人长眠于地下，自私的人还好好活在这世上。

　　表哥这时候又说：“货车司机要赔偿，让他和我一个人对接就行，这事你不用管了。”

　　无非就是怕他占到他们家半点便宜，程轶冷漠地说：“嗯。今天之内我会把剩余的钱转给你，晚上我回Ｄ市，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表哥才不在乎他的去向：“哦，那行吧，挂了。”

　　程轶带着一颗沉甸甸的心脏回去的时候，就见宋颜颜在收拾自己的背包。她的东西寥寥无几，只有几件反复穿过无数次的衣服，各种证件，钱包，从初中的老师那里要出来的档案，还有一个老旧的翻盖手机。

　　某水果手机都已经出到好几代了，她只有这个薛玲用完不要的粉色翻盖按键手机。

　　宋颜颜把东西使劲往背包里压，最后只装了一半，她看着程轶，问道：“程哥，你有没有东西，我帮你装一点？”

　　程轶摇摇头。他注意到宋颜颜露出来的手腕极其纤细，一看就是吃不了多少饭的样子，耳朵尖的肌肤白嫩里透着淡粉，他其实对这个邻居家的小妹妹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象，就记得她不爱说话，总是沉默寡言。

　　他选择帮宋颜颜，就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她一条道走向黑。

　　“你说的那个存折，我帮你找到了。”宋颜颜递到他手里，“你看看是这个吗？”

　　他打开，看了一眼余额，只剩下四位数。

　　“应该是。”这里面原本存的是他父母所有的积蓄，只不过都被姑父姑姑挪走了。现在这种情况，他也没办法朝他们要，表哥更不会吐出半个子儿。

　　宋颜颜大概猜到这存折是哪来的，她在心里估算了一下，程轶奖学金被她用掉大半部分之后，应该就不剩什么了。还不知道两个高中生没钱要怎么生存下去，别的高中生家长都恨不得孩子所有时间都用来学习，到他们这儿，生计都是个问题。

　　“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我一定会努力把那两万一拿回来。”宋颜颜认真地说。

　　程轶微微抿了抿唇角，明明弧度半点都没有上扬，可她就是看出来他在笑。

　　程轶说道：“加油。”

　　他突然觉得，悲悯之心还是有点用处的。

　　*

　　登上开往Ｄ市的火车之后，宋颜颜就把宋振和薛玲的手机号拉黑了。等她到了那里，就换个手机号，希望他们永远都找不到她。

　　程轶先带着她去了实验的招生办，那里的招生办老师认识他，很快就搞定了宋颜颜的入学手续。档案全部交了上去，剩下的是一张写着两万一千块的收据。

　　出去的时候路过教学楼大厅，实验中学每一届的应届生有大概两千人，再加上每年招收的几百复读生，按年级分成四个部分，分布在教学楼的四个角落，中间用一个大厅连接起来，有六层楼那么高，棚顶是透明的玻璃，阳光直射下来打在地面上。

　　宋颜颜就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教学楼和这么大的大厅，偶尔有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从他们身旁经过，说说笑笑带着年轻人的朝气。

　　等他们走过去，她的视线落在大厅墙壁悬挂的巨大照片上。

　　不怪她始终盯着程轶，实在是他的相貌在里面太出众了。一共有九张人像，每三个穿着不同的校服，应该是不同年级的，其他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只有程轶冷冰冰的。少年的头发不算长，清爽干净，眉眼冷峻，鼻子高挺，棱角分明，打眼一瞧不像学生，反而像哪个明星的写真。

　　其他人的照片水平都很普通，可见程轶是用颜值硬生生扛住了镜头。

　　“程哥，是你哎！”宋颜颜惊讶地指着那边的照片说。

　　程轶轻飘飘地一瞥，完全不在意：“每一届都会选出来三个，两个理科生一个文科生，实验重理轻文。”

　　两千人里的第一，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变.态到了什么程度。

　　之后，两个人去女生寝室办理入住手续，这几天是他们集训班的报到时间，不少家长都在帮孩子往里面搬东西。程轶跟着宋颜颜往里走的时候，被宿管阿姨拦下：“哎，那个男生，你等会儿！这里是女生寝室，男生不能进！”

　　程轶拿出报到单：“我是她家长。”

　　阿姨拿着报到单研究了一会儿，才准许他进，转头还和其他阿姨念叨：“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还是学生当她监护人？”

　　其他阿姨摇头：“谁知道呢，可能是兄妹吧！”

　　宋颜颜被分配到的寝室在二楼，进去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有一个女生了，那个女生扎着高高的马尾，眼睛又圆又大，一看就很活泼可爱，她看了看宋颜颜和她身后的程轶，热情地打招呼：“你好，我是你这段时间的室友，我叫钟夏！”

　　宋颜颜还不太习惯别人这么热情的对待她，她腼腆地笑道：“你好，我叫宋颜颜。”

　　她的床位在钟夏的上铺，她把包放上去，程轶出去帮她领枕头棉被和校服。

　　钟夏递给她一根棒棒糖，草莓味的。

　　“谢谢。”宋颜颜接过来，几下剥掉外皮放在自己口中。

　　“你就这么一点东西吗？”钟夏拍拍自己身旁，示意她坐下。

　　“是啊，我东西很少。”

　　“哇那真的很省事，不像我，我爸妈给我带了超多的东西过来，我已经在寝室里收拾好几个小时了！”钟夏又问，“你家是哪里的？我们应该都是省内的吧。”

　　“嗯，说了你可能不知道，叫Ｑ镇的一个小地方。”

　　钟夏一脸茫然：“好吧，我果然不知道。我家是Ｄ市隔壁的Ｒ市。”

　　Ｒ市离这里很近，一个小时的车程，那里好学校不少，但总体水平没有Ｄ市实验高。

　　没过多大一会儿，程轶就抱着东西回来了。程轶是请了假的，要赶紧回去上竞赛班，走之前嘱咐宋颜颜说：“如果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嗯。”宋颜颜乖巧点头。

　　等程轶走之后，钟夏终于按捺不住八卦的小宇宙，捞过宋颜颜小声问：“你居然认识程轶，你们两个什么关系？是不是那种关系？”

　　“？”宋颜颜震惊地往后移了移，问了一样的问题，“你居然认识程轶？”

　　钟夏使劲晃着宋颜颜的胳膊：“那可是程轶啊，谁不认识啊！我刚来都知道他，那可是实验的风云人物，校草啊学霸啊懂不懂，实验的论坛上全是他的名字和他的照片！！”

　　“我、我们两个没关系……邻居家的哥哥而已。”宋颜颜小声辩解道。

　　“啊！太失望了！！颜颜你可得加把油，你看看你，多乖啊，长得又好看。”钟夏捏了捏宋颜颜的脸蛋，只可惜捏不起来多少肉，“争取把他拿下！说不定他就喜欢你这种乖巧软妹类型的！”

　　“我长得好看吗？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宋颜颜有点开心。

　　“真的，我第一眼就觉得你是个美女！”

　　钟夏拿出手机，翻开实验中学的论坛：“喏，你看，这就是我们学校的论坛，随便翻翻就能看到有人在讨论程轶。”

　　程轶确实比她想象的要受欢迎得多，不过他本人应该不太在意这些。

　　最顶上的帖子就是有关他的，题目是【实时更新校草的行踪轨迹】，里面都是不同的人偷拍到的照片，有在教室后门小窗拍的，有在食堂拍的，已经盖了几千楼，照片是少数，大多数都在感叹好帅啊。

　　还有其他种类的标题，比如——

　　【老学姐打算去和程轶表白了，你们说我是先写情书还是当面表白呢，我会不会成功？】

　　下面的回复五花八门。

　　【别想了，就没见程轶对哪个女生感兴趣过，他空闲时间都去打工了，哪里有谈恋爱的时间啊？】
　　【除非你是个天仙。】
　　【程轶同班同学在此，我就没见过他拆开哪封情书看过一眼，垃圾桶每天都塞满，值日生压力很大。我劝你别痴心妄想了，好好学习吧，开学考试准备了吗？】
　　【单身的帅哥是人类共同的宝藏，我不允许有人当抢走宝藏的强盗！楼主快说你是谁，我要曲线救国——追求你！】

　　到处洋溢着青春的朝气，他们这个年纪好像本该就是这样生活的，除了学习就是那么一点不能让家长知道的隐秘心思。

　　宋颜颜拉住钟夏的手，恳求道：“别把我和程轶认识的事说出去啊。”

　　“我懂我懂，好姐妹我不会说的。”钟夏高深莫测地点头，伸出三个手指发誓，“说出去你真的就没好日子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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