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途

　　“成何体统？！”

　　众人目光又一起投向发声的那位，那位双眉竖起，气得胡子一颠一颠的。
　　正是炼丹院长老周文。

　　秦因瞥了他一眼，嫌恶地移开了视线。
　　周文其人，人如其名，满脸皱纹。秦因每次看见他，都有点怕他的脸皮突然掉下来。
　　不过这大概是走炼丹道的修士的特征，他们不在乎修为功法什么的，整日缩在炼丹房与药材、火种相伴，自然更不会有多高的修为，更不会有足够的修为维持样貌。倒是因为这个特点，炼丹师到如今在人们眼中变成越老越好，越年长越厉害的一种职业。当然，一些特立独行的炼丹师会专门炼着驻颜丹给自己用。

　　周文拢着长袖，大声斥责：“你这......这，不合规矩！掌门师兄收徒乃派中大事，理应由师兄亲自操办，而你！秦因！你只是他的一个弟子，谁给你的权力？”
　　他身旁的其他长老也是皱着眉，无声地赞同。
　　道府长老李示申也冰凉凉地开口道：“更不论是谁将掌门师兄逼着去闭关‘修炼’的”

　　洧盘派掌门南山则被弟子坑到被迫闭关养伤，这已经不是中原什么秘辛了。据说大概二十年前，洧盘掌门大弟子秦因因要展现自己的实力，不顾众人反对独身前往魔修及鬼修聚集地——死地去大开杀戒，不料鬼修中最低级的饿鬼因上千年没人光顾饿的毫无神志，见人就啃，几千万只饿鬼的威力堪比鬼王，秦因不敌，最后几乎魂灯熄灭。还是南山则及时赶到救了他的大徒弟，但他也受了重伤，一回门派就宣布闭关。同时，秦因清醒后就宣布他和宋烜闭关三十年。

　　秦因嗤笑一声，开口正打算呛他一句什么。然而宋烜突然将原本放在他背后的手收回，转向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秦因一愣，将话语吞下，挑着眉梢转头看着宋烜。
　　宋烜众目睽睽之下扯完这一下，就一脸冷漠地收回手，他拢起手，微微弯腰不卑不亢对周文说：“众位长老，此事稍后再议，将正事继续下去要紧。”
　　秦因就维持着转头的姿势，听着这话，一不小心激动过头地扭了脖子：“你......！嘶！”
　　宋烜不理他，向长老们潦草行个礼，就拉着秦因回到了马车。
　　秦因一回到马车就摊在座位上，他原本就惨白的脸色出去了一趟就变得更白，几乎与死人没什么区别，好像刚刚出去那趟就让他所有人气都丢在外面似的。
　　宋烜看他一眼就懒得看他那脸色，启唇冷冷道：“我什么我？你也不看看你那什么脸色。刚刚药老就皱着眉一直盯着你看。”
　　秦因被他一呛，倒是气笑了，他双手抱臂，手在抱的同时袖子掉了上去，露出他双手手腕上的两个黑色玉泽镯子。他道：“怎么，我都把鬼雾收起来了，药老还能看出来？他恐怕只是看到我就想皱眉吧。”
　　说着，他晃了晃手上的黑镯子，一缕黑气自镯子而散开，如蛇般钻入秦因的心口处，直至消失不见。同时秦因的脸色也瞬间好了许多，多了几分活人气。
　　他抬了抬下巴：“这样可以了吧？宋婆婆？”
　　宋烜：“......”
　　秦因也不等宋烜回他，继续说着：“这样的话，就得麻烦您自己搞定我那个‘不同寻常’了，我现在可不敢出去。”
　　说起正事，宋烜也收起刻薄，他问：“范围确定了多少？”
　　秦因努努嘴：“喏，下面那群人的其中一个。”
　　“特征？”
　　“这个不太清楚，总归是与师父相关的。”
　　宋烜皱着眉点了点头。
　　随即，他挥手唤来水镜，与秦因道：“一起看”。

　　对于这次的“不同寻常”，二者都不敢大意。其一因为秦因的体制特殊，半人半鬼地还能活着，想来天道对其也较为仁善，他偶尔的莫名其妙的预感，几乎可以看成天降下的预言，而且还通常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其二他们实在不敢忽略任何一丝与师父有关的东西，别人不清楚，但他两都知道师父的伤是有多严重，这么养下去，怕是要养个几百年才算痊愈。而几百年，他们怕是没有耐心等的。

　　外面的长老面面相厮片刻，最后李示申大手一挥：“大试继续！”
　　旁边的郎许问道：“那那些被淘汰的参试者......？”
　　李示申：“照例送走！”
　　这时，药老伸手制止了郎许的离去：“等等”他对李示申说：“师弟，先将他们留下来吧。”
　　底下的关大郎听见这话，抬起头看了马车一眼。

　　马车内，秦因与宋烜正好看见这一眼，他们双双一怔。
　　半响后，宋烜问：“是他吗？”
　　秦因低头沉思不语。
　　宋烜：“我记得......这个孩子，口不能言。”
　　秦因猛地抬头：“他是哑巴？”
　　宋烜点点头。
　　他们对视一眼，宋烜轻声道：“我去搞定。”说完便闪身出去。

　　台上李示申还在说：“......留下他们做什么？给秦因？......”旁边周文也在帮衬。
　　宋烜闪身到了他们跟前，行了个礼：“弟子宋烜来替师父收徒。”
　　李示申：“......”
　　“秦因到底想搞什么？！”周文暴躁道。
　　宋烜冷冷地看他一眼：“不是师兄，是弟子来替师父收徒。”
　　“......我管是......”周文再次气得胡子一颠一颠的。
　　这次连话都没说完，宋烜直接打断了他：“各位长老，我只是来告知一声，不过既然你们都没有异议，弟子就去了。”说完看也不看眼前人一眼，飞身下台。
　　“没有异议”的周文：“......！”

　　宋烜精准地落在关大郎的旁边，周边一群参试者瞬间躲开得远远地。
　　关大郎趴在地上，一脸呆滞地抬头望着眼前惊为天人的修者。
　　宋烜直接拉起他，捏着他细小的胳膊道：“就是你了。”随即身形一晃，带着人一齐回到了马车上。

　　秦因从水镜看着这一切，等宋烜回来就笑道：“你这样比我去说，气人的效果还要好啊。”
　　宋烜白他一眼，将手中的胳膊放开，坐在秦因旁边，秦因从怀里掏了条手帕给他，宋烜毫不客气地接过，擦起了自己的手。
　　关大郎惴惴不安地看着这一幕，悄悄地把手往本就破烂的衣服上一擦，越擦越脏，他像是注意到了这一点，越发的局促了起来。
　　他一动，就吸引了秦因的注意力，他看着眼前脏兮兮的小孩，问：“你是个哑巴？”
　　关大郎害怕地点点头，怯生生地望着他。
　　他看见眼前的仙人听了他的话似乎很满意，他点点头，对他说：“那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小师弟了。”说完又对旁边的人说：“走吧，回皑雪山。”旁边的人点点头，甩手一道灵气飞出车外，车就开始动了起来。
　　他突然走神地想：以后，我和他们也可以这样吗？
　　但立马他又在心里对自己嘲笑：人家是看你哑巴，看你可怜才留下你的，你还指望他们与你交好？
　　大郎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心里没由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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