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以言表

　　（7）
　　后又过了几天，黎枫突然告诉陆铭：我准备回重庆工作。
　　线：啊？？
　　挺好的呀。说实话他真的有在心里窃喜的。
　　风筝：你会开心吗
　　线却口是心非地回道：没什么感觉诶
　　风筝：你没有心
　　线：……
　　风筝：你最近空吗
　　线：有事吗
　　风筝：到时候可以帮我搬家吗，东西我从上海运回重庆，你只用去我重庆的家帮我接应
　　线：可以，但有报酬吗
　　风筝：我随你处置
　　线：……那我不来了
　　风筝：你真的很不够哥们
　　看见他说“哥们”，陆铭总算松了口气，觉得这人就是说话贱贱的，其实没什么别的心思。那就好那就好。
　　很快到了黎枫搬家的这天，对方说预计下午两三点的样子到家，陆铭就慢悠悠地等到一点多才出门去黎枫所说的地址，离自己的家并不怎么远，坐车几个站就到了。
　　话说黎枫真的很信任他吧，居然提前几天就把自己家的钥匙邮寄给了他，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只是到了黎枫家门口，陆铭才发现，黎枫早就到了，他家的门大大开着，黎枫正站在客厅里指挥好几个人搬东西，那几个人穿着统一的工作服，服装背部都印着“XX搬运”的Logo。
　　“所以，我到底是来干嘛的。”他看着这一切，喃喃道。
　　“不是来陪我的么。”黎枫回答他。
　　他瞪着对方，“不是说让我来搬家吗？那你为什么还请搬家公司？”
　　黎枫双手交叉，叠在后脑勺上，看着他温和地说，“怕你累着啊。”
　　“……”能不能别把语气搞得那么宠溺？！
　　他真的很受不了这样。
　　黎枫请的这家搬家公司，价格贵得人咋舌，据说是全包模式，也就是从上海到重庆，搬运所有的家具，并按照业主要求，合理地陈列在新家中。
　　所以搬家公司离开后，黎枫只用做做房间里的清洁就好。
　　陆铭找了块抹布，斗志昂扬地说，“那么，现在就开始整理吧！”
　　黎枫瘫在沙发上，望着手机，闲闲地说，“不用，我请个清洁阿姨来做卫生就好。”
　　陆铭无语，“我有个问题想咨询下你。”
　　黎枫：“请讲。”
　　陆铭：“您父亲是亿万富翁吗？”
　　黎枫：“不是。”
　　陆铭用拳头锤手掌，“那不就得了，能节约就节约，不要动不动这样也请人做，那样也请人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所以，我们行动起来，好不好？”
　　黎枫：“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
　　只不过，不久的将来，陆铭就会知道，黎枫的爸爸虽然不是亿万富翁，但也差不了多少的。不然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切换好工作，并在两座城市都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住。
　　而现在，衣来伸手的小少爷，正跟陆铭分工合作，默默地做着家里的清洁卫生。
　　还做得十分心甘情愿。
　　但屋子里打扫得最卖力的还是陆铭。
　　事后，黎枫就此点评道，“你很贤惠。”
　　陆铭：“你能不能换个词？听着怎么娘儿们兮兮的。”
　　“那就换成善良吧。”
　　“……”
　　神特么善良。
　　“晚上想吃什么？”黎枫问。
　　“唔，没想好诶。”他挠头。
　　“没想好？或者你还是更想处置我？”
　　？？？
　　他们能不能绕开这个梗？
　　陆铭看着黎枫，黎枫也正看着他。
　　然后黎枫开始解衣领上的扣子。
　　……？？
　　“你干什么！”陆铭紧张地捂住双眼。
　　黎枫露出莫名的表情，“怎么，我热，解颗扣子都不行？”
　　艹，这家伙故意的吧！
　　他放开遮住眼睛的手，果然看见对方在笑。
　　他心里瞬间骂出了几十个不同字符的脏话。
　　后来决定出去吃火锅。
　　出门之前，陆铭准备把钥匙还给对方。
　　“钥匙还你，物归原主。”
　　“你留着。”
　　“？”
　　对方回道，“万一某一日我出门忘带钥匙，就可以来找你。”
　　“诶？这还真是个办法。”
　　那钥匙他就收好了。
　　“我是不是很聪明？”对方问。
　　“还，还行吧。”
　　“喜欢吗？”对方又问。
　　陆铭擦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问对方，“你是不是有病？”
　　（8）
　　黎枫露出了很受伤的表情。
　　陆铭有点于心不忍，于是主动揽住对方的肩，说，“走吧，去吃饭去吃饭。”
　　对方脸上瞬间就重燃起了笑容。
　　……
　　看到对方笑容那么灿烂，陆铭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只不过，揽住他肩的动作真的很别扭，他为什么长那么高，显得自己做这个动作像个小弟一样。
　　于是没一会儿，他就把手放下来了。
　　吃完火锅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陆铭：“我得回去了。”
　　黎枫：“要不住我这里？”
　　陆铭：“？”
　　黎枫：“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和你睡一张床。”
　　陆铭：“……您每天能少贫一句吗？”
　　黎枫：“除非我死。”
　　。。。
　　两人都双手插着自己的兜往要分别的公交车站走，这附近人很少，还会路过一条没有路灯的树荫小道，小道的旁边会经过城市的老街，里面有七弯八拐、爬坡上坎的巷子，堆积着破旧的楼梯房和久未拆迁的烂尾楼。
　　陆铭走上树荫小道的时候，听到旁边老街巷子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辱骂声，隐隐约约还听见了女子的哭声。
　　“要不去看看吧？”陆铭提议道。
　　黎枫说，“感觉不会有什么好事。”
　　“所以需要我们去声张正义啊。”
　　“你很幼稚。”
　　“去吧去吧。”
　　“不去。”
　　“那我自己去。”
　　陆铭真的就一个人进去了。
　　靠近了刚才那些嘈杂的声音，他藏在拐角，终于看清了现在是什么状况。
　　前面的巷子里围着六七个地痞流氓，轮流推攘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女孩，要女孩给钱，女孩给了，又要女孩脱衣服，女孩不愿意，就被拳脚相向。
　　陆铭是个热血青年，看到此情此景，自然是愤怒难平，于是便光荣地站了出来，并大声喝道，“前面的人听着！我已经报警了！识相的就给我快点滚！欺负小姑娘算什么男人？”
　　没想到回应他的是一块砖头，还好被快速挡到他身前的黎枫抓住了。
　　他什么时候跟过来的？陆铭居然不知道。
　　然后就发现黎枫的手指因为用力，已经被砖头膈伤了。他有些心疼。
　　“哪来的傻帽，也敢在爷爷们面前放狠话？你也不问问爷爷们在这片地是什么身份，是被你几句话吓大的吗？”
　　挟持女生的那群人早已放开了她，改成大摇大摆地走向陆铭两人，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根本不信陆铭已经报警了。
　　“今天爷爷们就要来教教你，怎么做个好好的路人。”对方怪笑着越走越近。
　　很多人手里都有棍棒，肯定是来真的。
　　黎枫扔掉砖头，严肃地转头对他耳语，“我拖住，你跑出去报警。”
　　“我……”
　　“快走，再磨磨蹭蹭，是想我们都死在这里吗？”
　　他捏捏拳头，随后往那帮人的反方向跑了出去，回头的时候，就看见无数的拳头棍棒要砸下来，某人却义无反顾地挡在他逃走的路上，像个沉默的巨人。
　　陆铭的眼眶有点湿。
　　他真的好没用。
　　这种时候，有勇无谋的后果，就是黎枫来为自己擦屁股。
　　要是一开始就去报警的话，也不会……
　　他一边跑一边掏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在电话里一直哀求警方快点出现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然后他终于从其他小巷绕到了那群流氓的身后，扶起受伤的女孩，到拐角藏好。
　　“我现在要去帮我哥们，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我已经叫了警察，希望能撑到他们过来。”
　　“谢谢你们。”女孩流着泪说道。
　　只是话还没说完，陆铭已经跑远了。
　　那个时候，黎枫已经被一棍子敲中膝盖，单膝跪倒在了地上。他脸颊上全是擦伤，嘴角还挂了血迹。
　　陆铭也是在那一刻，听到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很痛，很痛。
　　他红着眼，捡起地上掉落的棍子，趁人不备，狠狠地砸向那个敢对黎枫下毒手的狗杂碎。
　　满意地目睹那狗东西被砸晕、痛苦地倒在地上。
　　陆铭带着阴冷的低气压走向黎枫，把对方扶了起来。
　　“我没事。”黎枫抬手抹掉了嘴唇上的血迹。
　　怎么可能没事，他都后悔心痛死了好吗！
　　这时狗东西的其他同伙才从刚刚的震惊回过神来，提着武器往两人招呼了过来。
　　陆铭根本没学过散打之类的武术，刚刚砸下去的那一棍，已经是他最大的能力，而且还是因为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所以现在面对无数有目的的拳打脚踢，他反倒没有了胜算。
　　但为了护住身后的人，他只能带着一腔孤勇，胡乱出招，来抵挡那些无尽的暴力。
　　还好，没多久就听见了警笛声，那群流氓慌乱地四处逃窜，陆铭舒了口气，这才放松地倒在了墙上。
　　却发现黎枫突然手掌撑地，站了起来。
　　“你要去干嘛？”
　　黎枫弯着腰踉跄地跑了几步，捡起刚刚那块被他扔掉的砖头，用力地砸向了那个往拐角逃跑的流氓头上，对方应声而倒，黎枫才扯了扯嘴角，坐在了地上。
　　然后看向陆铭，欣慰地说，“刚刚这人打了你的脸。我帮你教训他。”
　　陆铭鼻子突然一酸，但是他是男人，才不会让自己哭出来呢。
　　只是，某人，也太好了吧。他真的很感动，很感动。
　　黎枫受伤的右腿之后是彻底动不了，女孩和陆铭四肢健全，情况相对好点，但是身上还是有很多擦伤和淤青。
　　女孩自责地看着黎枫，一直在流眼泪，“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受伤……”
　　“不是为了你，我只是为了他。”黎枫不耐烦地打断了女孩的哭腔。
　　……
　　！！！
　　陆铭扶额。
　　他到底搞什么啊，都这样了还说这种有歧义的话。
　　后来警察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把黎枫送上车，陆铭随行。
　　到了医院搞定了黎枫的所有检查，陆铭才有了心情去处理自己的一身伤。
　　处理完擦伤后，他知道了黎枫的检查结果，除了右腿膝盖粉碎性骨折以外，其他地方都是外伤。虽然如此，但黎枫还是算伤得很重了。
　　陪着黎枫正骨和缠绷带，看着黎枫一声也不吭，冷汗却直冒的样子，陆铭真希望来承受这份痛苦的人能换成自己。
　　他伸出手抓住对方的肩膀，“你要是疼就咬我的手，随便咬，不要忍着。”
　　对方却在痛苦难耐的中途还要调侃他，“可以换一种选项吗。换成抱抱你行吗？”
　　旁边按住黎枫正骨的医生和助手，全部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俩，并且还在努力憋笑。
　　“……”他真的快气死了。
　　后来黎枫终于被送到了病床上，那时的他已经被正骨的阵痛折磨得脸色发白，挡在床上沉默地忍受着全身的不适。
　　但看见陆铭一脸担忧的样子，却还放低声音，柔和地安慰他，“我没事。”
　　“你伤得这样重，怎么可能没事？”陆铭埋怨道。
　　“男人要坚强。”
　　“？”
　　陆铭在旁边坐下来，把头搁在床侧的护栏上，愧疚地看着他，“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老子真的、真的后悔死了。”
　　对方突然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然后顺着下来又摸了摸他那双忧伤的眼睛，最后还摸了他的侧脸。
　　然后他听见对方说。
　　……
　　“你不要难过，我不想你难过。”
　　“抱歉，本来保证过再也不让你不开心的，这次却又让你难过了。”
　　……
　　陆铭瞬间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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