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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话
白羌沐浴更衣换下了身上沾了脏污的百花裙,一身素白不如原先妖冶。
她抚摸裙摆上不知何时被粗石划开的一道开口,想着明日还须得去找些针线来修补。
门外细微声响,她醒着神,拽过搭在床榻上的外衣披在肩头,悄步踱至门边,有人轻叩木门。
她手上捻着一小管粉末,足以让人失明半刻。
她拉开门,门外站着空镜,手里头端着她所需的针线还有一两罐药瓶。
不动声色地将那管粉末收入袖中,白羌抬眸轻瞥将暗的天色,勾唇一笑极尽风流,好似不在佛门清净地,处身桃柳烟花巷。
她容貌俏丽,杏眼樱桃唇,五官清秀不妩媚,可就是神韵是十足十地勾人。
“空镜法师此时寻我,可有话与我相谈。”她半倚门边,稍稍拉开门让出入门的缝隙。
她语调如黄莺婉转,唇若桃花笑,眼神不规矩地上下瞟他,似是要用眼神为他宽衣解带。
空镜不动如钟,站在门外,神色平静如深溪:“今晨见施主衣裳有损,手上有伤,便寻了些针线与医药来。”
“空镜法师可真细心,倒是可惜了。”
可惜遁入空门,不能做人如意郎君了。否则这样模样俊朗,又体贴入微的小郎君,在外头定是要被人你争我抢的。
白羌伸手接过,手指交叠抚上他的指节,男子手指比女子要厚实粗粝些。
空镜不慌不忙,确定她接过木盘,便收回自己的手,藏在袖子里。
脸不红心不跳,倒还真像是殿前供着的无心的佛像。
白羌微微屈膝:“多谢法师美意。”
“施主且休息罢。”空镜不曾久留,离去的脚步一如往常,不浮不燥。
白羌单手端着木盘,一脚将寮房的木门踹着关上,另一只空闲的手将门闩带上。
哐当一声,木盘被放置在桌上,白羌两指夹起药瓶的细径,揭开盖子细闻一下,的的确确是伤药。
她本就是巫女,又擅长医术,治疗伤口这点儿小事她能自己解决。
只不过,她对自己的伤口不甚在意。
她将药粉洒在伤口上,皮肤上传来刺痛,但她的嘴角却是上扬的。
前一日被小僧童直接带到后院的寮房,白羌还未仔细看过这个寺院,翌日清晨转醒便四处溜达转悠。
夜里下了场小雨,石路坑洼不平,低坑积水,枝头的落叶被雨水打落飘零,几个僧人拿着竹把洒扫落叶,聚成一堆。
时辰还早,院内还没有香客前来,整个寺院清净又安宁。
寺院后面还有一片湖,碧绿色的湖面上还有鱼跃出水面的影子。
她在湖边的亭子坐下,望着清晨的湖面,山间的一层薄雾笼罩着,空气清新有绿叶的味道也有泥土的芬芳。
突然就有些想在苗疆的那些日子了。
一声惊呼,打破了她独处的这份宁静。
“有人吗,快救救我家小姐!”白羌撑着下巴,看见不远处一女子搀扶着另一个女子,她怀中的女子突然晕倒。
急呼的语气着急又慌张,左顾右盼地祈盼有人能够帮帮她。
白羌轻笑一声,缓慢走着步子迈步到她们面前。
那女子眼前出现一摆衣裙,连忙抬头,眼里明显划过一丝失落的情绪。
白羌个头不高,又是年轻女子,在她眼中既无力气又帮不上什么忙。
“需要帮忙吗。”白羌浅笑着问,脸上一点儿见人昏倒的慌乱也无。
“可否请姑娘帮忙叫人来,我家小姐昏过去了。”
白羌挑眉,蹲下身子替人把脉,摇了摇脑袋。
“姑娘可会医术?”
见她会把脉,又频频摇头,莫不是她家小姐得了什么重疾。
“略懂一二。”白羌放下她的手,“倒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忧思过度,精神疲损。”
那女子听她此言微微睁大了眼睛,咬着下唇,应当是知道其个中缘由。
白羌并不是喜好打听他人闲事的人,直起膝盖起身:“我去寻人来。”
倒不是她们两个搬不动一个瘦弱的姑娘,只是她这人,能不自己动手就不亲自动手,惰怠得很。
白羌走了一段路到寺院后面开荒的土地上,那块地里都是僧人们自己种的青菜,自给自足。
地里有四五个僧人正拎着锄头,白羌便随口一喊。
“哎,各位大师,前边儿有个小姐昏倒了,可否前去帮个忙啊。”
一僧人放下手中锄头,快步走到她面前:“施主,僧人不可与女子接触。贫僧这就寻人去隔壁的道庵寻姑子来帮忙。”
白羌无奈一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竟还拘泥于男女之别。
等他们寻人来,那小姑娘指不定还得在地上多待一会儿,身体受凉。
“罢了。”白羌摆了摆手,自己走了。
边走回去的路上,白羌突然想起昨日自己摸了空镜的手,那他岂不是犯戒了。
那扶着昏倒女子身侧的女婢见只有她一个人回来了,压着眉头:“姑娘没寻到人吗。”
白羌弯下腰,让她把人扶到她背上:“碰是碰着了,但是僧人不得亲近女子,不然就犯戒了。”
女婢哑口无言,一边搀扶着自家小姐靠上她的后背,一边怀疑:“可是,你真的不会摔了我家小姐吗。”
白羌将人背在背上,这姑娘还没有她挑的木柴重呢。
“若是信不过我,那你就让你家小姐继续在这里躺着吧。”
女婢不敢再说一二,心里头却觉得着姑娘说话怪呛人的。
昏倒的姑娘是百里外的城中知县家的小姐,因其未婚夫婿上京赶考,特来清原寺祈福上香。清原寺距府邸有数百里,故而在此借宿一晚。
白羌将她背回寮房,气喘着将人卸下,女婢连忙上手帮忙让她妥帖躺好。
“你家小姐身体虚弱,气血两亏,还是早些回去休养为好。”白羌叉腰站在一侧,盯着那姑娘的面容,有些眼熟。
不过她该是从未见过她的,怎么就觉得眼熟呢。
“多谢姑娘。”女婢从身上取出一小袋碎银递到她手上。
“这是给姑娘的谢礼。”
白羌掂量袋子里的重量,这会儿才算是露出一个真心实意高兴的笑容。
“如此客气,我便收下了。”白羌轻抛钱袋,稳稳抓回手心。
倒也不算白忙活一场。
白羌径直离了她们的寮房,摸了摸自己空瘪的肚子,寻思着去哪里找些吃食垫垫肚子。
因昏迷的小姐耽搁了用膳的时辰,她难道只能下山去了么。
白羌不识路地随处乱走,在某处小佛堂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空镜。
这个佛堂不大,离大殿有些偏僻,他一个人坐在蒲团上打坐。
白羌走到他身边,他闭着眼,神色宁静平和。
她蹲下撑着下巴盯着他瞧,这是入定了?
许是她的眼神过于集中,空镜慢慢睁开眼,眼神瞥过她,起身向她微微低头。
“施主。”
白羌也跟着起身:“我还挺好奇的,昨日我碰了你,你算不算是犯戒呀。”
“施主既然知晓戒律,就该与贫僧保持距离。”空镜方才起身便后退了半步,比平常说话的距离要远些。
白羌故意地朝他走近一步:“若是我不肯,法师可要将我驱逐出清原寺。”
“阿弥陀佛。”空镜垂下头,“施主莫要打趣贫僧。”
不知为何,白羌总觉得他不似寻常僧人,像是全身笼上一层让人看不清摸不透的薄雾。
亦或是说,五根未净。
空镜昨夜在此处打坐面壁了一夜,原先被白羌触碰的那些不悦如今早就烟消云散。
“施主若是饿了,可到膳房去寻厨子。”空镜听见了她肚子咕唧一声。
白羌轻轻皱着眉头,语气不解:“可现下不是过了用早膳的时间么。”
“香客的用膳时间要长些,若是现在过去,应当还赶得上。”
白羌点了点头,似是知晓了:“如此。”
可她却并没有要挪动步子的念头,还是直直地站在他对面。
她轻笑一声:“法师可否与我讲些佛理。”
空镜怔愣一瞬:“若是施主想听,自然是可以的。”
“那你便说吧。”白羌盘腿坐在蒲团上,挑眉示意让他也坐下。
空镜的呼吸显然重了一瞬,无奈地坐下,絮絮叨叨地给她讲起佛理来。
他说的那些佛理,白羌是一句都听不懂。
他的声音沉稳,说起佛理滔滔不绝,她闭上眼,只觉得他的声音越来越远。
不知过了多久,白羌睁开眼,空镜还坐在她对面,只是不再继续讲释佛理,闭着眼打坐。
她这是睡着了。
白羌的适应能力极强,僧人能够久坐入定,她也能坐着入睡。
白羌醒来后,呼吸便不如睡着时那般均匀,打乱的呼吸频率让对面的人也跟着睁眼。
“施主,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了。”
白羌朝小佛堂的门外瞧去,果不其然天色大亮,艳阳高照。
她的腿有些麻了。
“既然如此,不如法师与我同去吧。”
空镜从善如流地起身:“施主,请。”
白羌强忍着腿上的酸麻,肢体不受控制地站起来,与他面对面。
“法师先请吧。”
见空镜欲开口再说些什么,白羌噙笑抢先张口:“我不识路,请法师为我带路。”
空镜顿住,继而颔首,迈步朝小佛堂外走。
白羌跟在他身后,龇牙咧嘴地拖着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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