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文集

　　酒这东西，按现在最新说法，是合法销售的低毒毒品，原因是喝了酒后（无论是喝多少），人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思维障碍，与毒品如低毒的大麻等功用类似。但话说回来，人们喝酒，也不正是追求酒后如此这般的快感吗？比如薄醉后披襟迎风的快意，比如沉醉时烦忧无觅的快意，比如酒精催发灵感迸发的快意，等等不一而足，所以即使宿醉后头痛呕吐，甚至愁更愁，好那一口的还是乐此不疲。为酒消得人憔悴似乎是件风雅的事情，与吸毒不可同日而语。翻开历代名人的小品文，几乎个个有谈及酒的，内容千姿百态，说的无非是各人酒乡梦回的感受，很是好看。
　　我不算好酒，平日里绝做不出抄几色小菜，咪几口老酒的闲适勾当来。最多也就大热天回家，打开冰啤“咕咚”下去，冒几个满足的酒嗝，或者调杯绿薄荷酒，贪其清凉的滋味。但若干年下来，对酒还是积累了一点原始的了解。
　　我很外行很笼统地把现在酒桌上常接触的酒分为白酒，黄酒，葡萄酒，洋酒。洋人对茶不通得很，对酒却是甚有研究，这洋酒的话题太大，说起来没个完，以后有机会另开一题再谈。
　　白酒是从北方传到南方的，但现在说到好白酒，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想到云贵川。这是因明清时期晋商南下，这些财大气粗的可以适应南方的佳肴，却对喝不上故乡美味的汾酒竹叶青耿耿于怀。千山万水运过来是可以，但毕竟远水不解近渴，于是几个大贾一合计，花重金请来了晋地的酒师傅和酒曲，觅得好泉水，用最好的材料建起了几眼酒窖。我还记得那石灰要用蚌壳灰，取起粘性好，底沙要用纯净的溪沙，免得串味。晋商有的是钱，舍得投资，所以成就了现在大名鼎鼎的茅台，五粮液等等好酒。
　　根据我的经验，真正的好白酒应该是高度的，起码四十五度以上，否则再是茅台也没用。所以茅台也聪明得很，没搞出低度茅来败名声，五粮液小聪明发展出了个系列来，最低到三十九度，喝来微香而淡，入口只有酒的辣气，少了点醇厚，以至我对五粮液的好感立刻荡然无存。正宗有年头的白酒，茅台喝下去是入口绵粘，无辣味，浓香，然后是一线火热自喉间慢慢渗到胃里，继而慢慢弥漫全身，而可怪的是脑袋还保留着些许清醒，口角留甜，所以感觉非常之好。而喝五粮液后少了那份头脑的清醒，但多了满嘴异香，隔夜也只闻酒味而不口臭。北方的酒最怕的是入口的呛辣劲，真可谓烧刀子，而且热火散发得异常火爆，从入嘴一刻起便轰地一下燃烧开来，顷刻席卷全身，所以只适合关东大汉大碗将来喝。
　　我曾去蹭了几杯某雅士自藏四十多年的泸州老窖，那酒一开封，酒香立刻悠悠地弥漫开来，在座的都忍不住叫了声好，也令本来准备不喝的我立刻改了口。酒入玻璃杯，看上去异常晶莹透量，酒滴挂杯非常厉害，看上去似乎那酒有胶水的粘度，不喝，光看着闻着就已醉。大家也与我有同感，都不舍得一口吱溜下去，都很斯文地选择了品，那次酒菜销量不佳。几年了，我至今还没忘记那酒的香醇绵软，有年头的酒，即使是绝品茅台，也是赶不上的。
　　但饶是白酒咄咄逼人，杀遍大江南北，绍兴的黄酒还是逆风飞扬，独树一帜，那韧劲倒颇象其风格。黄酒入口绵柔甘美，似是无甚劲道，很容易一不小心就过量了。那后劲缠绵悱恻，如零刀碎剐，非常折腾。颇有诱敌深入而后尽歼之的味道，与白酒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爽快恰好对立。黄酒的入口柔和，及冬日里的温补作用使它拥有自己的消费群体，而且黄酒与历代文人雅士颇有交情，这就更增添了它的文化内涵，所以即使有类似感觉的葡萄酒出现，黄酒还是在中国拥有起不可替代的地位。
　　但奇怪的是，黄酒只能绍兴酿着好，出了绍兴，即使是杭州，酒厂再用心也酿不出那味道来。所以出了长江三角洲，饭店里很难找到黄酒的影子。我有年去内蒙，在一酒店吃饭时见架上陈列着几瓶黄酒，颜色如花雕般深，下注产地是包头，觉得很奇怪，便叫了瓶来，一喝才知是黄米酒浸泡枸杞红枣等补物酿出来的，与绍兴黄酒大不相同，那黄酒据说是北方产妇的恩物。
　　看古龙小说常提到女儿红，以前可能还有，如今一家子谁有那劲儿搞那玩意儿，而且园子逼窄，哪里埋那几坛黄汤去，即使有，也凤毛麟角得很。而现在市面上的三五八年陈酒都是经特殊工艺处理过的，非真窖藏过十年八年的，所以虽香醇，但脱不了一股酸味。列位如果要品绍兴好酒，一定记得要带块方糖来解。
　　葡萄酒是近来的新贵，虽然现在大家并不很注意红酒配烤肉，白酒配海鲜地吃，但还是在餐桌上风行开来。最先不习惯，就土法上路，加雪碧可乐，甜滋滋地喝。后来有一部分人意识到其中的非布而乔亚成分，忍痛割可乐，几次后也习惯了。从此，红酒加冰，便被赋予了小资的味道，不信，过几天圣诞节，大家往各餐桌上瞧瞧去。不过我也注意到，在点酒时说出“我要龙徽解百纳”或“长城雷司令”的人还是少数，名种葡萄酿好酒还没被引起关注。包括古龙老大说起土鲁番葡萄酒来也是津津乐道，只说是那地暑气重，出的酒要冰镇过才好，殊不知该地葡萄太甜，根本不是酿好葡萄酒的好料，酿出的酒偏酸，并不足取。酿酒的好葡萄只生在纬度四十度左右的地方的，所以法国的波尔多，智利，阿根廷，澳大利亚和中国的天津至烟台等地才会出好酒。
　　我喝酒若干年，最中意的是热古越龙山加饭加姜丝，龙徽解百纳，和长城雷司令，写出来与大家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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