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时愿

作者:昭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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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蹭饭


      沈犹这晚做了个梦。
      梦里雪山皑皑,孤鹰盘空,山脚下漂着浮冰的支流里,新鲜的尸体堆积如山。
      沈犹看不清他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参与这场几百年前甚至更为遥远的战争。
      因他冷眼旁观,却心如刀绞。
      沈犹抬手摸了把脸,冰冷濡湿,低头看见绑着破碎黑布条的手掌上布满了伤痕,污血尚未干,透过一道见骨的刀伤漫出来,诱着他舔上一口,肆意屠杀之后的芬芳。
      他果真舔了一口。
      不知是替谁尝上这一味惨胜的回甘。
      真甜呐,沈犹注视着愈发盛大的风雪覆盖住腥红的战场。像是融融春光里埋葬下一片枝蔓交缠的虞美人。
      有人拍了下他的肩,沈犹回头,墙边挂着一把步行街扫码得来的挂件,做工粗糙的有,精美可爱的也有,面带微笑,摆在眼前。
      梦醒了。
      沈犹坐起来,薄毯堆在腰际,夜里一点愁苦的微光从窗帘缝溜进来,悄悄挨在他结实平整的肩头。旁边裴睦沉沉睡着,尖细的牙齿咬着衣角,半个身子蜷着,翘臀快要把沈犹给挤下去。
      沈犹没开灯,仗着五米外扫一眼就能看清视力表最后一行的视力,准确的从地毯上摸到了打火机跟半包烟。
      火光短暂的停留了几秒,沈犹微眯着眼,忽然一把掀开毯子,大步往卫生间走去。
      灯亮起的一瞬,沈犹猛地闭了下眼睛。沈犹来到镜子前,脸上说不出什么神情,目光平静的打量着自己。
      眉头紧锁,面色阴郁。
      他睡觉只穿一条棉质长裤,此时上半身一览无余,但一切都好像如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
      沈犹压下喉头不适,举起还夹着烟的右手,一缕烟婀娜的向天花板绕着。无名指上,一道新鲜的伤口正缓缓往外冒着血。

      早上六点,沈犹翘着腿,仰躺在沙发上看报纸。
      风回在厨房乒里乓啷做早饭,裴睦跟个金毛犬似的,扒在人家风回肩上,生的熟的都要蹭一口吃的。
      “风回小朋友,你做的东西太好吃了,跟咱妈学的吗?”裴睦又吞了一个炸虾球。
      “跟网上学的,多练练就熟了,你也可以的。”风回没嫌这大型犬烦,又捏了块鳕鱼寿司给他。
      “呜呜呜好感动,多少天没吃顿像样的饭了,你要是个女孩,哥哥娶定你了——哎呦!什么东西?”
      沈犹团吧团吧报纸,一个球砸过去,爆了裴睦的头。
      “别逼逼了,到现在除了豆浆油条,还能有一样端得出来吗?”沈犹三口一根烟,简直乌烟瘴气。
      “哎,马上马上,瞧好吧您嘞!我亲自下厨,来个‘红宝石烩黄钻’补偿一下你空虚寂寞冷的胃!”裴睦两手搭个小喇叭“滴滴”完,扭头就一脸嫌弃的小声对风回说,“别理他,他‘大姨妈’来了。”
      风回呆呆的问:“红宝石是什么菜,还有,男人怎么会来那个啊?”
      “嗨!西红柿炒鸡蛋呗。”裴睦开始卷袖子,故作神秘道,“那个什么是真的,他被子中间有血。”
      风回陡然色变,撂下锅铲就往外跑。
      “哎!没事儿,男子汉大丈夫,流点血算什么,虽然那里是怪了点,做哥们儿的会接受他的!”裴睦扯着嗓子喊。
      风回跑到沈犹跟前蹲下来,微微喘气儿。
      “哪儿流血了?让我看看。”
      沈犹嘴里含着半口烟,不急不缓,徐徐吐出,没骨头似的躺着:“在我心口。”
      风回急忙扒他那件半旧的T恤衫,被沈犹坐起身,回光返照似的一把攥住发着颤的双手,居高临下看着风回。
      裴睦端着盘半生不熟的番茄炒蛋出来,看见深情对望这一幕,嘴巴张得能塞两个鸡蛋。
      “咳咳,你们——”
      风回眨眨眼睛,奋力抽出双手,捂住脸:“呜!对不起,你是个好棱,可是我不愿意!”
      “……”沈犹。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呀。”裴睦捂着胸口哀嚎,被沈犹一记眼刀扎倒。
      “行了,吃饭吧。”沈犹捻灭烟头。
      碗筷刚摆好,门铃响了,三长一短。
      “三长一短选最长,看来此人非常闷骚,我去看看是哪个凑不要脸的来蹭饭。”
      裴睦颠颠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笑容可掬的帅脸瞬间垮掉,面无表情“嘭!”的把门掼上,扭头往回走。
      谁知来人着实骚的一批,自个儿在楼下花园顺了块板砖,关门的一刹那,将板砖一递。
      半块砖头落地,门没关死,人就溜溜达达,没声没息换了拖鞋进来了。
      “沈副部长,江某不请自来,还望海涵。”
      来人眉若远山,一双杏眼兀自多情,笑唇边上有一颗非常小的痣。
      他施施然打着招呼,仿佛是在自己家般熟稔,目光却是一直盯着闷头吃饭的裴睦。
      “哦,是江董事长家的二公子,什么风没挡住您,教你顶风作案了?”沈犹随手指了风回对面的座位给他,让江令自己坐在饭桌一角。
      “我前阵子惹了阿裴不开心,奈何阿裴躲着不见我,找的我好苦。打探到您是他发小,又正逢辞职升官,特来祝乔迁之喜。”江令带着笑意说。
      裴睦:“我呸!”然后继续低头吃饭。
      江令宠溺一笑。
      沈犹面上应了,心里满满粗鄙之语:搞了半天,老子做恶梦全是因为老东家的儿子要登门。这年头为恰饭跳槽还要在梦里砍我,哔——了狗了。
      “江先生吃了没?再吃点吧,厨房有碗筷。”沈犹无视裴睦快要抽筋的眼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江令点头道谢,起身拿碗筷去了。
      “歪!向着自家人好吗?赶紧把他打发走。”裴睦敲碗,不耐烦道。
      沈犹眯眼笑,单脚踩在自己椅子的边上:“是你先招人家的吧?”
      “靠,谁知道他长这么好看,特么的居然是个男的。”
      “都9012年了,小学生都知道不是所有女孩儿都是女孩儿好么。”
      “我哪能知道市博物馆玉器展的金牌男解说敢穿旗袍上阵。试问哪个男人能受得住一个前凸后翘、肤白貌美的大美人穿限定旗袍”
      “你先追的人家,你——”
      江令拿着碗筷出来了,对话戛然而止,裴睦继续埋头吃饭,白瓷碗里干干净净,锃亮。
      风回一直充当透明人,刚才听懂了事情大概,整个人的存在感愈发透明。
      “唔,这么正宗的广式早茶,皓石饭店已经有外卖服务了吗?”江令吃了几口,夸赞道。
      “是我—家—小可爱,风回亲手做的,大饭店也比不上。”裴睦又添了一碗饭,怕忍不住破口大骂。
      江令这才注意到对面安静坐着的男生,愈看俞发后悔刚才未多看他几眼。
      很简单的白T,显得他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些,说是少年也不为过,但细看他的眉眼,就能发现终究不是少年人了。
      “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可是这两个字”江令目光在风回腕上一扫而过,心中一凛,面上依旧平静。
      “字同意不同,不是出自此处。”风回看他一眼,低头道。
      “烛明香暗画堂深,满鬓青霜残雪思难任。是我唐突了。”
      “没事。”
      裴睦:他们在说什么
      沈犹喝了两碗豆浆,吃了两笼薄皮虾饺,舒服了,并没有听刚才什么“鸟语”。
      “我不刷碗,走了。”
      裴睦立马跟上,回头不爽道:“你,刷碗。”
      江令失笑:“好的。”

      厨房里。
      江令负责把风回递来的盘子、碗筷擦干。
      最后一个盘子放入柜子,江令又用洗手液洗了遍手。
      他掏出一块绸布方巾擦了擦手。
      “我在博物馆待了四五年,家里虽然是搞房地产的,祖上却做的古董生意,不才学了点皮毛,却是头一回瞧见人戴陪葬品,风先生真是有趣。”
      江令笑着,一如他为一批又一批的观赏者解说历史小故事那样温和。
      风回站在洗手池边,等着江令似的,闻言侧过头看他,轻轻地说。
      “是啊,我几百年前才意识到,那是陪葬品。”
      江令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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