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人

　　今日天气，晴。
　　爱上了客厅懒人沙发的顾川裹紧了身上的小毯子，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手边是散落的两三本轻小说，漫画，还有昨晚吃剩的外卖炸鸡，肥宅快乐水。不远处的电视机前，游戏手柄随意的搁在地上，昭示着昨夜它主人的欢乐夜生活。
　　太阳已经很高了，微刺目的阳光从床帘的缝隙里照进来，显出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在地板上映出一个个偶尔移动的斑点。外面偶尔传来轻微的行人说话的声音，别人家锅碗瓢盆的声音，还有阳台上鸽子咕咕咕的声音。
　　顾川翻了个身，看向自己住到第三天的房子内部。
　　——有人说不工作，不学习，迟早会会空虚，会失去人生的意义。
　　放屁。
　　妈的宅在家里无所事事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有游戏有漫画有小说有网线，有吃有喝有钱有房，他甚至怀疑自己可以在这里宅到天荒地老。没有必要和别人交际，没有必要去揣度他人在想什么做什么，没有必要介意他人的看法。想做什么做什么，这样的生活简直……
　　“神仙生活。”前社畜-现宅男的他坚定的下了这个定义。
　　再次打了个哈欠，他看了一眼钟，一觉醒来已经过了午饭的点了。今天不想吃外卖，想吃甜点。反正自己现在瘦弱成这德行，怎么吃高卡路里的东西也没有关系——只是自己做的吃起来味道能调整。不会太甜太腻。
　　顾川伸了个懒腰，爬了起来。厨房里用品一应俱全，包括烤箱。他打开冰箱，奶酪，鸡蛋，奶油……
　　啊呀，没有低筋面粉。
　　顾川犹豫的看了一眼窗户，阳光好到似乎在诱惑这个三天没出门的人。想了想，他换上T恤外套牛仔裤，拿上手机，穿上舒坦的球鞋。
　　超市不远，出门一趟吧。
　　当他从超市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的就不止是一个低筋面粉了。杂七杂八的东西满满两个大号手提袋——反正自己现在不缺钱，顾川买东西没有丝毫负罪感。
　　就是有点沉。
　　神游太虚的顾川没有注意到慢慢接近他的一个矮小的身影，直到他被一股力量一撞——
　　“哎哟、哎哟喂！年轻人！你怎么撞人啊！”
　　顾川一个踉跄，懵逼的看见身侧的地上躺了一个老婆婆。老婆婆操着一口乡音，中气十足的嗓门响彻了整个街道：“哎哟，哎哟喂我的老腿啊，年轻人你这是欺负人啊——”
　　碰瓷的。
　　顾川退了一步，皱着眉头看着这个老人。衣服破旧，挑着担子，里面带着土的农作物洒了一地。但是里头并没有称，因而不是街边做买卖的。附近没有种农作物的地盘，不应该是附近居民。附近街道……他扫了一眼，不在商店门口，没有街道摄像头。
　　专职碰瓷的？
　　他歪着头看着老太太一会抱着腿，一会摸着地上的菜。一会说些腿要断了，一会说些菜要卖不出去了。
　　他沉默的拎着两个袋子，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一言不发。
　　老婆婆有点慌了神。她看中的这个年轻肥羊一不慌，二不说话，三不扶人，反应完全不在她意料中。黑不溜秋的眼睛似乎都带出了一股邪气。她为了壮胆，声音更大的叫嚷起来，不少行人都陆陆续续看向这边，甚至有好事之徒干脆驻足观看。
　　“哎哟——年轻小伙子没良心哦——撞了我这个老婆子都不管哦——什么世道啊——”
　　不对劲，自己很不对劲。
　　顾川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努力的想要感知一下自己的情绪。
　　愤怒？急躁？慌乱？亦或是稳操胜券的自信？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愣愣的看着地上泼爬打滚的老婆婆，心里没有一丝的波动。
　　可是这不正常。
　　似乎是身体终于意识到了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眼泪缓缓的流了下来。他没觉得自己在哭，但是眼泪一滴一滴，模糊了他的视线。
　　一个俊俏的，一看就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小伙，还不知所措的掉着眼泪，一个撒泼的乡下老婆子，不依不饶讨个说法。
　　路人中有个大妈忍不住了，上前一嗓子就镇住了场：“我说你这个老婆子怎么回事？我从头到尾就在这看着呢，你往人家年轻人身上撞，你还有理了？”
　　一个人开头，就有第二个人。陆陆续续路人们开始为顾川说话，一时间竟把老婆婆的气势全压了下去。
　　而顾川始终一语不发，只是眼泪依旧不受控制的向下掉。眼见老婆婆被路人逼急了，就要完全撕破脸皮，他蹲了下来。
　　从自己的购物袋里拿出了一盒精致的饼干，向老婆婆递了过去。还没等老婆婆反应过来，他低声向路人道谢，起身离开了现场。
　　他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小跑了起来。直到跑到了他的住楼前，他喘息着，一步一步的爬上了悬空的铁梯。
　　他站在门前。呆呆地望着陌生又熟悉的门。
　　——他明白在一切最开始的梦里，隐约察觉到的，离开自己身体的是什么了。
　　那是他的，属于人类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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