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归处是大海

　　到了工厂，还是那个胖胖的领班安排，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给冰箱贴上标签，各种不同的，一个都不能漏，苏星辰老老实实地站在队伍中听着领班讲着注意事项，眼神却不住地往旁边瞥，寻找已经念了一个星期的男人。

　　正在左瞥瞥，右瞥瞥，忽然听到一阵嘻嘻索索的声音，寻声一看，就见那天不太正经的小伙子站在正在向她挤眉弄眼，苏星辰会意，连忙眨眨眼示意。

　　领班终于说完了，领着去操作间，苏星辰特意走在后面，向姚大伟招招手。

　　姚大伟特上道。一溜烟地过来了，“我刚往那一瞟，就看到你了。诶，你是学生吧，来兼职啊。我叫姚大伟，你叫什么啊。”

　　苏星辰被这自来熟的介绍镇了下心神，笑道，“我叫苏星辰，就旁边A大的。”

　　“哦，A大的，很厉害嘛，都说学在Z大，吃在G大，爱在A大，你们学校是不是谈恋爱的人特别多呀，学霸也恋爱的呀，学霸谈起恋爱时是什么样子啊……”

　　苏星辰黑线，这也是个小话痨，“……嗯，也不全是，我也不太清楚……”

　　“诶，对了，问你个事呗，那天你叫蒋哥的人他现在在哪啊？”苏星辰趁对方还没说嗨了连忙打断。

　　“哦，你说我蒋哥啊，他在隔壁装箱间，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女孩都冲着我蒋哥来的，虽说我蒋哥很帅，但我也不赖啊。”姚大伟抱怨道。

　　“对，你也不赖。”话题一转，“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我想见他。”

　　不太正经的姚太伟这时候看起来正经了一点，“不是我不帮你啊，追蒋哥的人太多了，蒋哥对女的可冷了，我看你就一好学生样，还不得哭呢，还是别了吧。”

　　“不会的。我想还他东西。”

　　他是很清冷，但我看到他的眼神是温柔的。

　　“诶，不是，你还什么东西给我蒋哥啊。”

　　苏星辰双手作拉链状不告诉他。

　　“好吧，好吧，看在这么有缘的份上，我就跟你说吧，蒋哥这些日子都在上夜班，在那装货，就对面那进去。”

　　说着手往对面那铁门一指。

　　苏星辰顺着看过去，半开的大门，外面已是人声稀疏，里面却是干得热火朝天。

　　好像不管在哪，他都是最显眼的一个，蓝色的工作服全部解开了扣子，露出里面的白色背心，袖子挽至手肘处，露出的手臂尽显力量，稳稳地托着箱子往车上递。

　　苏星辰眼里闪过一丝心疼，看了一会儿还是去了自己的工作间。

　　像机械一样，做着简单重复枯燥五味的工作，贴标签贴标签，还是贴标签。

　　到了半夜两点钟的时候，苏星辰的眼睛已经很干涩了，脑袋也晕晕沉沉的，手腕也酸沉沉的，钱不好挣，男人也不好追。

　　终于熬到六点多的时候，差不多可以走了，苏星辰深深呼吸一下，甩甩手腕，舒展一下手臂和肩膀，背着小包往那铁门口走去。

　　刚贴着墙壁慢慢往门口挪动时，微微弯着腰，探头望去，苏星辰的脸就直撞上迎面走来的男人的……腹肌！

　　好硬！撞得鼻子都疼了！

　　瞬间，苏星辰就直起了腰身，慌张地抬起头，就见心里想看到的人就站在面前，低下头看着自己，旁边就是一脸藏不住笑的姚大伟。

　　苏星辰看着两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微微尴尬地说：“嗨，好巧啊，你们也下班了啊！”

　　姚大伟终于憋不住了，眼神玩味地瞥向蒋柏舟，“哎哟，是好巧啊，你就是瞅准了往我蒋哥腹肌上撞的吧！”

　　苏星辰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也不知道是刚刚隔着一层薄薄背心传来的微湿的热气传染的，还是姚大伟言语间的调侃。

　　“才没有呢，明明就是太巧了，你说是不是！”不自觉地嘟起了嘴唇，看着蒋柏舟。

　　蒋柏舟看着眼前女孩红润的脸颊，额前的一缕散发飘到了眼角处，被调侃时略微尴尬却努力镇静还理直气壮的样子，莫名觉得好笑。

　　是真巧还是有意总是不言而明一眼就被看穿的。

　　装瞎的人会糊弄过去，有心的人则会铭记在心。

　　蒋柏舟神色不明地轻“嗯”了声，尾音刚落，苏星辰干涩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看着苏星辰的一连串神情的变化，可爱又率真，蒋柏舟不经心头一阵浮躁，眼神斜觑着姚大伟，“牛肉粉丝馅的包子要卖完了。”

　　果然，姚大伟立马躁动起来，“那快走啊，那啥，苏星辰是吧，一起去啊，那家店的包子可好吃了。”

　　苏星辰听完心中一动，但又怕自己太刻意了，看起来太轻浮了，犹犹豫豫地纠结着。

　　蒋柏舟看着她那像自家聂女士养的秋田犬一样眼巴巴的样子，秀气的眉毛却微微紧蹙着，不由直接开口道：“一起去吧。”

　　说完便迈起大长腿，往外走去，苏星辰望着那身影，来不及高兴就忙不迭地小步跟着上去了。

　　姚大伟一副傻乎乎的样子，还以为苏星辰真的是想要吃包子呢！

　　包子要吃，男人更是要追的。

　　三人到了了早餐店里，蒋柏舟站在桌子外拉开一张椅子，接着又拉开里面靠着墙的椅子，看向苏星辰眼神示意苏星辰坐进去。

　　短暂眼神的对视让苏星辰一夜未睡的脑袋更晕乎了，愣愣地坐下去后，蒋柏舟也挨着她坐下，微微偏过头，轻声说：“豆浆还是白粥？”

　　“白粥。”苏星辰也侧过头看过去，心下微甜。

　　蒋柏舟敲了一下桌子，“加一碗白粥，去拿个勺子过来。”

　　姚大伟立马边走向老板娘那边吆喝，“老板娘，来两碟牛肉粉丝包，两笼烧麦，一碗豆浆，两碗白粥。”

　　心想蒋哥就是心细，女孩子哪像大糙老爷们一样喝粥都是端起碗呼啦啦往下灌的。

　　姚大伟去拿勺子的时候，苏星辰悄悄用手肘戳了一下一言不发的男人，声音细软，“我叫苏星辰，你叫什么名字啊！”

　　“蒋柏舟。”惜字如金，喉头微微滚动，看着苏星辰的眼睛说完后便将手臂放到了桌子上。

　　蒋柏舟，蒋柏舟，一个文雅硬气男人味要溢出来的名字。

　　真好听。

　　不过，注意到这一动作的苏星辰眼神黯淡了一些，没有注意到他的语气微微发紧。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苏星辰很快就发挥了一个哲学生的专长。

　　“蒋柏舟啊，真好听，柏舟是取自《诗经》里‘泛彼柏舟，亦泛其流’吗？”

　　不等蒋柏舟回答，就又自顾自地说：柏舟柏舟，以柏为舟，坚毅厚实，很符合你的气质！

　　“你知道后面是‘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以酒，以敖以游’吧。”

　　双手紧扣，大拇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直视着苏星辰，眼里的劝诫意味很浓。

　　柏舟坚致紧实又如何，无以载人，飘荡于水中无所依傍，走到哪就是哪，就如同这忙忙碌碌得过且过的人生，过到哪就是哪，颓废荒芜到泥里的人生哪里又能高攀上遥不可及的摧残星辰呢。

　　苏星辰如何不知道呢，当初读到这首诗时，文字间流露出的压抑和激抗之情一度让人低迷。

　　他是想告诉自己，他的生活不顺遂，很有可能就一直这样，步入社会的靠体力生活的工人和两只脚还在象牙塔校园里的学生，可能性和长久性谁能保证。

　　可是知道又如何呢，谁又能掰扯计算清楚呢。

　　苏星辰对此是毫无介怀的，在家里经常听老爸讲他和老妈的浪漫爱情史，帅气多金的小少爷如何邂逅乡村小辣椒美女的老妈，早就对门当户对或者身份上的不对等不在意了，虽然老妈偶尔还是对当年的委屈闷闷不乐。

　　只是怕他以为自己只是小女孩心性的不坚定，一时兴起的多巴胺分泌，再或者…

　　只是单纯地不想与自己有任何交集。

　　苏星辰垂下了眼眸，一字一句都很认真：“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闻言蒋柏舟嗤笑了一声，不知是在笑她天真，还是在笑自己天真。

　　很快，姚大伟就端着两碟包子拿着勺子回来了，把勺子递给苏星辰，“趁热吃啊，味道可不错了。”依旧笑嘻嘻的，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异样。

　　苏星辰也不扭捏，夹了一个包子吃起来。

　　老板娘也随后端了个托盘，把烧麦、粥和豆浆都端上来了，蒋柏舟把一碗白粥轻推到苏星辰面前，就见她两颊都塞得鼓鼓的，不由好笑，眉头凝聚的清冷之气都散了不少，拿过她手里的勺子放到碗里。

　　“喝点粥，没放淀粉的，别噎着了。”

　　苏星辰笑眼盈盈的点点头，心中也欢快起来。

　　牛肉粉丝包确实很好吃，白粥的粘稠也真的是熬煮出来的。

　　吃早餐的时候，多亏了姚大伟这个小话痨，把他自己和蒋柏舟的底都透得差不多了。

　　蒋柏舟，21岁，工作两年了，目前是搬运组组长，非常照顾人，脏活苦活自己全上，宿舍里绝对不能出现臭袜子，有一次姚大伟就死活不想洗，被他连人带袜子一起扔到外面了。

　　讲到这里的时候，苏星辰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蒋柏舟放下粥碗，不自在地说道：“包子都堵不住你的嘴，不如下次就用臭袜子来堵吧。”

　　姚大伟瞬间闭嘴：“别啊，蒋哥，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果然，就像苏星辰看的那样，柏舟就是柏舟，一样的内心坚贞，负责任有担当。

　　嗯，还是有洁癖爱干净的大男孩。

　　吃完早餐后，苏星辰想把早餐钱给姚大伟，姚大伟一个跳步连忙蹦开，“别呀，我经常蹭蒋哥饭的，你吃就是蒋哥吃，算蒋哥身上了。”

　　蒋柏舟看着眼前女孩略青的黑眼圈，心下微沉，“你那点鸟胃能吃得了多少东西。回去好好睡一觉，以后别来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苏星辰笑眯眯的收下了他的关心，自动忽略了后面一句话，和姚大伟招手：“我下个星期五晚上还来啊，早上还是一起吃早餐啊！”

　　姚大伟连忙点头，蒋哥这么不开窍，脱单还是靠我大姚啊！

　　蒋柏舟眉头一紧，这小姑娘怎么不知道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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