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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惨案
翌日
此时正值日上三竿,云逸坊内,依旧酣眠一片。云香儿提着花篮,从后门而入,正巧遇到前来当值的辛妈妈。
“姑娘回来了!”辛妈妈瞧见她进门,热情地朝她喊道。
云香儿略微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辛妈妈,乃是云逸坊的厨娘,平日里亦负责采买。此刻,正与小贩清点着送来的食材。
说起她,可不是一般人,街坊邻里间的琐事,她是最清楚不过。
每逢晨时,她便在大街小巷之间穿行着,一边挑选当日要用的蔬果,一边竖起她的玲珑耳朵,将那各府的家长里短,尽数收进了她的脑瓜子里。
“辛大娘,你可听说,昨日有个樵夫,在后山发现了一具断头尸体,那尸体脖颈上的断痕,像是被什么大嘴猛兽咬了一般,甚是骇人呐!”
那小贩一见云香儿入门,立马绘声绘色地描述起,不知从哪儿听来的传闻,眼珠子,更是恨不得长到人家身上去。
可他本来是想,吸引云香儿的注意,却哪知,云香儿并没有因此而驻足。
倒是一旁的辛妈妈,扯着嗓门回答他:“我哪会没听说!我那在衙门当差的大儿子,昨儿个二更天才回家。我听他老爹说,是后山死了人,好像是吴记药铺的郎中吴有才。这两日,吴郎中未上药铺去,铺里的伙计寻到吴府没人应,这才报了官。哪曾想,出了这档子事儿!”
那小贩紧跟着言道:“可不是吗?这吴郎中,还真是够倒霉的。”
他二人越聊越起劲儿,半点也不忌讳,旁边还有个姑娘家。
倒是云香儿,在回来的路上,就已听得了些许传闻。
那吴记药铺的吴郎中,也曾来乐坊给姑娘们瞧过病,为人甚是敦厚老实,比起那些自恃清白,却又在背地里偷瞄动手的人,不知强了不少。
此后,辛妈妈与小贩再聊了些什么,云香儿就没有留意了,转而跨过门槛,继续朝着内堂走。
入得厅堂,一室的彩光映照。
云香儿手挽着花篮,提步来到庭中,一一绕过九方八仙案,往案上的花瓶里,分别插入了三两枝不同的花色。
她将走过第三桌,就听见一个细软的声音,从二楼的旋梯上飘下来。
“你去哪儿了?怎的这般晚才回来?”
云香儿悠悠落手,回转身去,微抬起头,看向那说话之人。
只见,那是一个略显瘦佻的身影,正慵懒地倚在扶手上。
日光通明,云逸坊的天井又开得不小,此刻光影交错着,映在那人身上,倒有些看不真切,是男是女。
“外面是谁在说话?”
云香儿答:“是辛妈妈与小贩在闲聊。”
梦宿心又问:“聊的什么,这般有兴?”
云香儿又答:“说是巷尾吴记药铺的吴郎中,昨儿个不知怎的,死在了后山上。”
她虽漫不经心地回答着,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往梦宿心的身上绕。
但见她,一身白衫似雪,黑丝如瀑,腰间的缎带垂至下摆,随意捆绑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脱落。而那两片衣衫之间,无意露出的胸前的肌肤,更似莹玉般光滑,堪堪敞开着,只遮住了最重要的轻盈。
云香儿当即一颤,顿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可想平日里,她也见多了这等场景,只眼前人不同,似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叫人挪不开眼的本领。
梦宿心却是不察,缓慢地朝着楼下走,边走边问道:“可有说是,怎么个死法?”
云香儿又答:“好像说是,被什么大嘴猛兽咬死的,连脖子都咬断了。”
“哦?”
梦宿心本行至了旋梯口,却在听到云香儿的回答后,徒然顿住了脚。
云香儿这才瞧见,她悬于半空的赤足上,丹红的指尖从白衫下冒出来,衬得衣摆异常清透。
可对方虽沐浴在日光下,却令她感觉不到半点温热,反而有一层光雾,缥缈着拨散开来,如寒风一般浸骨,叫人觉着,分外得冰冷。
“你怎么了?”云香儿见此,急忙上前,搀住了梦宿心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也如冰晶一般。那沁凉的触感,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梦宿心却是摇头,对她言道:“无妨。”
话虽如此,可她还是眼看着,从自己口中呵出的水气,在那光照之下,瞬间结成了霜。
她不禁觉得真有些冷了,伸手想要拢一拢衣衫,手指却是无意间,划过了胸前的肌肤,留下一道浅浅的红印。
看来,昨夜睡梦中的惊叫声,并不是梦魇了……
*
到得后山时,已是未时三刻。
梦宿心一身青衣,孤身一人,来到辛妈妈口中,那断头尸体的所在地。
一路上,她追随着浓浊的血腥味,轻易就找到了案发地点。可这会儿,衙役们早将尸体运走,徒留一地的污秽之物,想来,定是尸体过于骇人,惹得衙役们吐了一地。
梦宿心单手捂住口鼻,提起衣摆,小心地往前走。待到风干的血迹旁时,才缓缓蹲下,仔细地查探起来。
可奇怪的是,尸体周围的血痕,并无许多。若此事真如辛妈妈所言,是巨型猛兽为之,那尸体的失血量,应远不止这些才对,而尸体的周围,也应有拖拽的痕迹。
可如若,不是猛兽所为,那又会是谁,如此残暴地杀害了吴郎中,又将尸首运往此处的呢?
梦宿心拢起眉,看着那地上的血痕,默然沉思着。
她深知,此事并非辛妈妈所言那般简单,如果真与她此番前来南城的原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这件事,可就真真是有意思了……
思及此,她又再朝着四周打探了一番,虽也明了,衙役们早将此处搜寻得一干二净,可又害怕,他们会因着厌恶,遗漏了什么隐蔽的地方。
她再次撩起衣摆,蹲到那一摊血迹旁,伸手撑至血迹的上方,想要感应些什么。
可就在此时,一个黑影,徒然从远处的深林一闪而过,速度之快,仿若流星一般,只来得及瞧见,他好似戴了个银色的面具。
梦宿心当即大喝一声:“谁!”
她想也没想,就拔脚去追,脚下才刚跨出一步,就被一股久违了的,令人发指到无法呼吸的刺痛感,瞬间贯穿了全身,甚至沿着她的血脉,直通四肢百骸。
她顿觉身体被掏空了一般,有什么东西,仿佛要破腔而出,连带着她的喉头,也变得涩哑起来,再发不出任何声响。
只刹那间,她便再无法承受那绝望的痛楚,眼看着那黑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却也再无法自制,朝着地上倒去,没一会儿,就缓缓地失去了意识……
*
再醒来时,已是日落黄昏,整个京城都沉淀在橙红的斜阳里。
沿街的小贩,早已掌起了烛灯,手中的玩物煞是引人,有孩提吵着要买,却被他娘亲连哄带骗地拉走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匆匆的人群之中,一抹淡绿色的身影,如鬼魅一般,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
她的背脊,异常佝偻着,虽看不清容貌,却能瞧见,她的面色苍白如纸。而她鬓间的碎发,更是被汗水打湿,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莫名的冰冷。
直至行近城南相府,她才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
这当今左相的丞相府,乃是圣上亲笔题字所赐,在城中已坐落百年有余。虽历经风雨,早有些陈旧,却丝毫不减它的威严,更是时刻对外炫耀着,它历代主人们的丰功伟绩。
梦宿心站在阶下的两尊石狮之间,迎着眉,望向那悬于门头的檀木牌匾,喃喃自语道:“左相府。”
她将那牌匾上的三个大字,默念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摇了摇头,转身朝着相府的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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