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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忽遇故人
接待宋酒一行新镖师的并非是那夜行长,倒是有一级别颇高的管事反复讲了几遍规矩,大概即是关于镖师级别、走镖级别等必须知晓的规定。
管事是个大抵是个经历丰富的镖师,讲解通俗易懂而一针见血,从头至尾均念叨了遍。规矩讲完,那人肃肃面色,沉声道:
“大陆镖行可称大陆正统之镖局,一是凭依我行交好甚广,二是囿于不多管闲事。居于最后的,方为镖师武艺。”
“走镖是学问,除非你是武艺绝世之辈……不过那般,坏了我行规矩,便只得说与我大陆镖行缘分浅薄了。”
他意味深长。
在场加无一不是人精——江湖人皆知,当镖师,自身在江湖的门路必不可少。
然宋酒知,自前些日哗变大陆的百宗屠门案起,现世之乱,局势之复杂,江湖门路于镖师已再不能居首位了。
宋酒正是囿于知此间乱世再起波澜方迢迢回魏姚。她早已习惯谨小慎微,直觉又分外精准,却不知为何刚入都城她心中不安便开始氤氲。
她心中已有思量。风语楼不开于各王朝都城,出城后还是尽快寻处分楼买些线报为好——这种莫名的不安前所未有。
宋酒想着,转身快步走向登记走镖委托的桌台。
直到她听到那熟悉的温润嗓音。
“小酒儿!”
宋酒侧头,不出其所料,眼前是一张樱花般娇美的容颜。
来人乌发倾泻至踝,薄而微长的斜刘海遮住右眼,粉色樱花记号在眉间如火如荼的绽放。她黛眉下琥珀色眼眸含着笑意,蝶翼长睫扑闪着,粉色薄唇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宋酒挑眉。
她在江湖上辗转大部分的时间此人都伴她身侧,两人分开还是一年前的事。“小酒儿”这称呼轻佻了些,能让她心甘情愿接受的也惟眼前一人。
宋酒脸上终是有了些微笑意,然扫过那个女子隐晦而微妙的动作,轻呵一声道出来者名讳:
“叶尘霏。”
“小酒儿怎的这般生分?”
叶尘霏眉头一皱,显然不满宋酒如此唤她,语气含嗔。只是亮眼的琥珀双曈内闪过一丝转瞬即逝而不易觉察的狡點昭示其心情并非如此,右手疾如电搂住宋酒盈盈一握的细腰,踮起脚,这样就使本和宋酒基本无差的身长高了些许,而左手飞速捏上宋酒的下巴,轻佻道:“爱妃叫我霏儿嘛。”
宋酒只是嘴角勾出一抹森寒微笑,约是过了几秒后,轻轻道:
“调戏够了?”
说是迟那是快,宋酒左手为手刀似是轻飘飘斩在叶尘霏手腕上,却使得叶尘霏皓腕迅疾弹开。宋酒轻轻一转,自她臂内脱身,于其耳畔轻道:“慎言。”
“哎!疼!”
叶尘霏捂着手腕,带着些许撒娇意味的为并无痛感的手腕轻呼一声。
两人的闹剧自此结束。
“人多,莫闹,”宋酒淡淡道,但一直无甚表情的脸上首次多了几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好不容易进了唐门内门,不待在门中潜心钻研些时日出来作甚?”
叶尘霏眨了眨眼,故作风流调笑道:“功法怎能与小酒儿相比?”
宋酒无奈摇了摇头,心中失笑:“今来可好?”却是下意识瞥向叶尘霏柔荑。
叶尘霏心觉不妙,却没来得及藏起双手,心虚讪笑。
宋酒见此便什么都明白了。她沉默几许,轻道:“又发病了?”
她捧起叶尘霏双手细看,果不其然见到几缕紫黑。
叶尘霏见藏不住,便也坦然了,笑容绚烂:“又不是一次两次,无事。”
宋酒沉默良久,面上笑意散了:“是我不好。”
叶尘霏自知又失了言。她从不曾想让宋酒心觉有愧,心中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好,便直接岔开话题,神神秘秘于宋酒耳旁低声道:“其实是卿尘姐托我出来寻一物什。”
话毕,似是还怕宋酒不信,伏在其身上,左手迅速抹一下皓腕上储物用的银链,把一上刻“卿”字的如意玉牌拿出给她看。
无理由离开唐门等于偷跑出来,叶尘霏知若是没有缘由宋酒定会首先押她回宗门。
宋酒摇了摇头,颔首示意叶尘霏收起玉牌道:“这天快变了。”
她定定看了叶尘霏几许,话中微带深意,“早些归家为好。”
魔林之主寒卿尘授意叶尘霏寻物一事应当确是真实。毕竟是于叶尘霏有恩,且与三朝相约不再出山的那位半仙大人。
宋酒沉吟片刻,问道:“所寻之物可已有眉目?”
“不曾,所以来与你汇合呀。”叶尘霏收起玉牌嘻嘻一笑,“现在我亦是镖师了,小酒儿可愿与我同行?”
“那各类琐事便交给你了。”
宋酒忽略掉叶尘霏无语而带着几分控诉的眼神,美其名曰“能者多劳”,待叶尘霏走完流程,只在选镖时与叶尘霏一同前去
选镖其实也是门学问,信镖、票镖、银镖、粮镖、物镖、人身镖六种镖各不相同,而选镖自当选些雇主可靠、报酬合适的。
二人向安排任务那一管事报上姓名、出示镖令。那人眼也不抬,递上一卷薄薄竹简。
“未免太少了。”叶尘霏展开竹简,给宋酒指了指伶仃几行字,蹙眉。
魏姚王朝的富庶是出了名的。作为大陆少有的气候适宜土壤肥沃之地,还有数条水脉蜿蜒而过,自古以来便是商旅盛行之地,故而这里的镖行发达异常,几乎从未少过生意——除却几年前的护国之战。常理而言,这些天发生的百宗屠门案,只会导致镖行更加忙碌。
然此时,明明白白只有可怜的三两物镖可选——然再看四周,一众镖师无论是新人还是资深者,手中竹简均厚重敦实,无一有异。
“大人是针对我二人?”叶尘霏径直道。她话语直截,声音又清脆,一时间便有不少人看来。
宋酒面带标准假笑,冷冷道:“并无冒犯意。只是如此这般可不太合镖行规矩吧?”
然而那管事恍若未闻,毫无反应。
二人见此心知有异,权衡一番转身欲走。
“若是离开,后果自负。”那管事淡淡道。
宋酒停了脚步。
这个代价对她一介江湖草民来说,确实付不起。
宋酒抬眼,面若寒霜:“……恭敬不如从命。”
叶尘霏见此微恼,瞪了瞪那管事,却又展开竹简谨慎权衡一番,终选择了一旦日一早便出发的月光瓷物镖。
她将竹简丢了回去,领了信物与其余琐碎、收回二人镖令,挽着宋酒向大门走去,细声向她嘀咕:“这大陆镖行竟是如此无理取闹!”
宋酒面无端倪:“若不接受,岂不是枉费了对方苦心?”
她回头瞥一眼那管事的位置,那里空无一人。
“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忙完镖行种种,出门已然日暮。
二人寻了家客栈住下。虽只是地字房,却颇温馨。
叶尘霏刚进屋子便扑到床上,姿态慵懒似猫。宋酒对此早已习惯,自顾自检查全屋确保毫无差错,方问道:“你寻何物?”
叶尘霏转身看她,琥珀双眼迷蒙,意识不清,显然已是困极。
而当宋酒准备待她醒来再询问之时,叶尘霏却咧咧嘴:“空桐之山。”
话毕,已酣然入睡。
自然未看见宋酒骤然凝固的脸色。
旦日,天际鱼肚白刚过,二人便拿着信物准时到了客栈门口。为了方便,二人就是在接头客栈住下的。
宋酒向客栈中的小二要些干粮与菜打包,又要了一壶热水。
叶尘霏的情况不大乐观。
宋酒一醒来便发觉起了寒潮,心道不妙。转身一看,叶尘霏果然发了病。初春正是乍暖还寒、难以将息之时,魏姚尤甚。而叶尘霏的病一遇寒凉便兴风作浪,此时便猖獗的厉害。
她恹恹欲睡,白若凝脂的肤上此时却有紫黑沿血管密密麻麻交错。虽未有冬日那般严重,但总如跗骨之蛆,颇为难办——这病严重时可致叶尘霏浑身僵劲不能动,轻微时却也能使人气血滞塞,偏偏药石无医。
叶尘霏被宋酒裹成了球,从今早醒来就未停过热水。
照顾着叶尘霏,宋酒思绪却再次回到了昨夜。叶尘霏出乎意料而情理之中的答案令她辗转反侧长久难眠。子夜以后终浅浅睡去后,她梦到了那个除夕夜。
宋酒心不在焉便把一旁的接头信物,那黑色木牌,拿来把玩一番,逼迫自己不再回想。
据叶尘霏说,这信物由乌木内芯制成,树龄约有千年,想来雇主家底颇为殷实,只是此次运物较为普通,才让二人得了这物镖。
宋酒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物牌上的花纹,却骤然一惊。
宋酒紧抿双唇,冷凝地看着乌木令牌。目光所指之处,正是她刚抚过的难以注意到的侧面。
而那乌木令牌侧面的,雕的是一栩栩如生的牡丹——似乎无甚异常。魏姚的商人总是喜欢国花牡丹的。
然而匿于牡丹以后,是一极微小的笛子,坠着一轮月牙。盯久,竟似有飘渺笛声。只不过,此声鬼气森森,令人不禁不寒而栗。
她非常清楚这个标志代表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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