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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
重平山上,一个白衣少年孤零零站在悬崖边上看着远处漂浮的白云愣愣出神。
在他身后是一座矮小的茅屋,茅屋前头有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有几个矮桌矮凳。
少年自打出生起就住在重平山上,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是自己孤零零一人住在这里。
少年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发呆,天气好的时候,他能发呆发上好几个时辰。
清晨,少年弯腰拾起一颗小石子拿在手中把玩,他不会写字,却很喜欢用石子在石头上胡乱画画。
少年挺着笔直的腰板站在悬崖边上望着远方出神,仿佛那一片云彩中有什么他特别向往的地方。后来,站得累了,少年索性就挨着悬崖边上坐了下去。
太阳慢慢升上来,日头越发大了些。日光打在少年清秀消瘦的身上,在石面上折射出一个好看的侧影。
少年拿着石头在地面上画来画去,全然没有注意到一个人影慢慢站到了自己旁边。
少卿,一个爽朗的少年声音在耳畔响起:“你在做什么?”
白衣少年本来在认认真真画画,晃地听到这么一声被吓了一跳,他手一松,脚下一动。石头飞了,人也因为一脚踩空往悬崖下头坠去。
“小心!”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拽住白衣少年的胳膊,硬生生将他拽了回来。
少年惊魂未定,看清了救自己的人,他先是十分不解然后一双晶亮的瞳孔猛地放大,声音中满是欢喜:“你是谁?”重平山上竟还住着旁人?
对面的黑衣少年爽朗一笑:“我是……”话说到一半,他面上稍作迟疑,然后伸手指了指对面的山头,“我是那山头上的。”
白衣少年半信半疑,他在重平山上待了这十几年怎的从未看到过对面的青华山上有人住?
“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黑衣少年扶着白衣少年站稳,他转头指了指少年身后陡峭的山路:“自然,是从这山路上过来的。”
虽不完全相信黑衣少年的话,但白衣少年也具体说不出有哪里不对。他默默将胳膊从黑衣少年手中抽出来,声音淡淡的:“ 那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起初,黑衣少年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犹豫,他迟疑半晌还是爽朗笑道:“幽墨,你呢?”
“幽墨?”白衣少年喃喃念着这个名字,清秀的眉头慢慢皱起。
“呐,我的名字告诉你了。咱们有来有往,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幽墨脸上堆着笑,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问。
白衣少年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没说话转身就往院子里走。
幽墨紧跟着走进了院子,白衣少年看着幽墨跟了进来,一脸防备往后退了几步:“你跟进来作甚?”
“不做什么,讨杯茶喝。”幽墨清朗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我……没有茶。”白衣少年藏在袖中的手握了握,他落在幽墨身上的视线逐渐收紧。
这人,莫不是个歹人?
走到凳子边上,幽墨爽快一坐,英气一笑,笑得是那夜晚的星星,有些扎眼:“没有茶也无妨,那就讨杯水喝。”
正想说“没有”,幽墨似乎是料到白衣少年会这般说一般,他指了指院中的一个石缸迅速又加了句:“石缸里的水就成。”
少年没了说辞只得转身盛了碗水递给了幽墨:“你喝完水就快些走吧。”
满满一石碗的水,幽墨咕咚两声就喝了个精光。他看向少年,眼底忽地一暗,眼泪已经淌了下来:“家中遭遇变故,我的家……回不去了……”
少年没下过山,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对于幽墨的话他将信将疑。
家中遭遇变故就回不去了么?
瞧了幽墨半晌,少年终于犹疑着开了口:“那……怎么办……”
幽墨一听,面上的泪亮晶晶的,似是裹了月色的珍珠:“若是公子不嫌弃,留我在这山上如何?”
“不行。”少年警惕后退几步。
“为何?”
“我不认识你。”
幽墨伸出一个手指指了指自己,笑如星辰:“现在不就认识了么?”
尽管少年万般不愿,无奈幽墨赖着不走,两人只好别别扭扭在房中过了一夜。
翌日,少年起床,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只有空荡荡的床榻。
幽墨去了哪里?莫不是走了?
天亮了,太阳慢慢升起来,少年的影子渐渐投在了石面上。
“幽墨究竟去了哪里?”
“他不会是回家了吧?”
“这样也好。”
少年坐在悬崖边上自言自语,手里的石头在地上画出一个又一个不规则的形状,即使是仔细去看也看不出他画的到底是何物。
“怎么?想我了?”
少年诧异抬头,发现幽墨就在他旁边。他同少年并肩坐在悬崖边上,笑着望着地上少年画画得一团线条。
少年鼻尖红了红,他迅速反应过来,质问幽墨:“你……去哪儿了?”
幽墨有型的唇勾了勾,英气的眉毛因为不错的心情往上高高扬起:“我早上有晨起练功的习惯,方才便是练功去了。”
少年淡淡“奥”了声,没有继续同幽墨说话。
两人静静坐了会儿,幽墨仰面往后一躺,翘起了二郎腿:“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少年握着石头的手怔了怔,这一次还是默默抿着唇没有吭声。
幽墨这次不打算轻易放弃,他笑着打趣少年:“不会是那种难听到吓死人的名字吧?”
少年冷了神色,瞧了幽墨一眼,转身回了院子。
这一日,幽墨又赖在了山上。
第二日。
幽墨:“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
第三日,幽墨还赖在山上。
幽墨:“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
第四日,四五日,第六日亦是如此……
幽墨:“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
直到第十日,少年终于开了口。
“我叫无名。”
“无名?”幽墨跟着重复了遍,不知为何,这句话少年分明说得极为平淡,他却从这两个字中听出了悲伤的味道。
无父无母,无名无氏。
“奥。”幽墨声音淡淡的,“无名,挺好听的名字。”
少年:“……”这名字难道还好听么 ?
幽墨在重平山上一住就住了大半个月,这段时间,幽墨和无名相处得越发融洽了。
无名做饭,幽墨就帮他砍柴 。无名喝水,幽墨就帮他端水。总之,自从幽墨来了,无名觉得自己似乎成了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废物。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两个月过去,重平山上也迎来了寒人的冬天。
这日,重平山上下了雪,大雪纷纷扬扬,下得张狂,天地间一片阴暗。
无名起床后便没看见幽墨,他虽好奇,但心里想着幽墨有晨起练功的习惯。想来是练功去了 ,也没怎么担心。
可是晌午的光景,幽墨还没有回来,无名开始有些不安。
到了晚上,幽墨还是没有回来,无名坐立难安。
他站在院中,望着漫天的大雪,一颗心越揪越紧。
幽墨他,究竟去了何处?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还是……还是……
第二种猜测无名不愿去想也不愿相信,但是,当他发现当晚半夜幽墨仍旧未归时,他终于慌了,乱了。
幽墨是丢下自己离开了吧。
也是,幽墨本就是有家的人,不像自己无依无靠。
定是离开了吧。
心中一阵刺痛。这一晚,无名一夜未眠。
第二日,无名像往常一般起床,出门。
外头,依然大雪纷飞。
他捡了块石头,蹲在雪地里胡乱画着。只是,画着,画着,那些本来毫无章法的线条竟组成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无名呆呆看着雪地上的画,眼睛一阵酸痛,他想,定是他盯着一处看得久了,才会这样。
但,很快,无名发现 ,事情好像同自己想得并不一样。
入睡后,他的梦中会出现幽墨的影子。睡醒后,他的面前也总会有幽墨的影子闪现,就连发呆时,他也好像总能在云朵中看到幽墨的影子 。
他想,他是魔怔了吧。
这种情况持续到下大雪的第五日,无名终于忍无可忍了。他粗略收拾了下行囊,踩着积雪,顶着狂风下山去了。
他要去对面的山头,找幽墨。
路上风雪交加,山路崎岖,无名一时大意,失足跌下了悬崖。
脑袋同石头碰撞在一处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无名静静躺在雪地中,艳红的鲜血自脑后汩汩流出染红了大片的白雪。
上天似乎在同情无名,大雪忽地停了,狂风也慢慢止息。
时隔五日,日头终于再次露了面。
日头缓慢升上来,在雪地上投出一个虚弱的人影。
“无名。”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是……幽墨?!
无名用力睁开沉甸甸的眼皮,看到面前之人,他欣慰地清透一笑,嘴角却是一片惨白:“幽墨,你……回来了……”
唯一陪伴他的幽墨,回来了。
幽墨握着无名的手,眼角有什么无声滑落,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漆黑的窟窿:“无名,你为什么不等我?”
无名无奈扯了扯嘴角:“我……等了……我……等了……五……日……可是……可是……你……一直……都……没……来……”
“其实,我一直都在。”幽墨用力握住无名渐渐变冷的手,“傻瓜,我……就是你的影子,又怎么会离开你?”
瞬间,无名明白了一切。
没有日光,他又如何会有影子?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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