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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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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长到这么大,我不说得天独厚也能冒充天佑富泽吧。所以就算是因为新族长的诞生这种破理由包下易家酒店,我也安慰自己说不定能顺便把那里的金筷子银勺子给偷几个。——生平最倒霉的事情也不过两件,第一件就是被迫接受一个大便的保护,第二件,就发现在现在,此时,此地,此夜晚。
“啊啊啊失火了啦老娘的内裤在哪里啊老娘真要赤条条的来赤条条地去吗?!!!”
伴随着隔壁房间气壮山河的鬼哭狼嚎,我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楼外面格外美丽的星夜,也顺便瞄见了自己正在着火的补丁裙子。……原来我很幸运地在这么美丽的夜晚,受到了火焰的洗礼么?我不情愿地看了看表,发现正好十二点。竟然在这个时候着火,真是岂有此理。
我召唤大便。
大便立刻高兴地蹦了出来,“主人的考验终于开始了!来吧,让世界上保存最久的大便我来保护主人。——啊,说到保存最久,我想起了很久……”
我还没有来得及喝令它闭嘴,它就干燥化,然后着火了,并且发出了更加臭不可闻的……
因为并没有看破红尘,当然更重要的是,我惦记着我家里面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祖产,我决定逃跑。我边跑边悲哀地想,实在不行了,就把“莫名其妙十五年未婚,竟然没有男宠满天下的经历”当成遗言算了。然后一个人忽然大吼一声你到底跑不跑就把我打横抱了起来,狂奔下楼。
……得救了。
但是——
“OMG,我的补丁衣服~~~”我奋力挣扎起来,泪汪汪地往回看。
“闭嘴,你这身酒店的浴袍比你那些破烂值钱多了。”
但是我如果把我的也带上的话,就有两件衣服了!我气得呛到了。在火灾开始的时候我没有惊慌失措,在火烧坏了房子租当我逃跑的路的时候我也没有难受,但是现在,我是真的肉疼得几欲乘风归去了。
我泪流满面。
他惊呼,“啊,有水,水浇灭了我衣服上的火,快,再来点!”
我听着,终于没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我一边计算着我损失的衣服,一边计算着我的血卖出去能拿多少,最后被那个数字给气的就此华丽地晕倒。
清醒后。
我立刻觉得我其实是一个很幸运的人,这点幸运体现在我被人飞速地从三楼运了下去后,竟然除了手臂皮肤一度烧伤两只膝盖正巧被塌落的屋梁还是别的什么的给弄坏了需要住院三个多月外,除了头发外都毫发无伤。而且,这个时候,医院里的电视上竟然还播放着“二零九六年五月十一日深夜十二点,易家酒楼遭到仇富分子纵火袭击,但在警察的帮助下,全部人员疏散得当,没有人员伤亡……”
然后镜头一转,出现了二三楼被从窗口救下的幸存者集体灿烂笑着比划V的手势。
我差点继续喷血。
“小莺。”一个银白长发,绯红眼眸的少年很稳重地走了进来,还很绅士地轻声关上了门,“你没有事情真是太好了。”
——这就是所谓的睁眼说瞎话。
我默了默,忽然露出了自以为很温柔的微笑表情,我说,对啊,我平安无事除了吐学三声皮肤烧伤骨头断裂头发全糊了外什么都没有发生真是感谢你啊,不过假如你能把医疗费十万误工费三十万精神损失费一百万还有其他的费用比如我的衣服一百零五块钱全部还给我的话,我会更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的。
“……我刚救了你。”他绯红色的眼眸眯得细长,转过身,露出了脖颈上的伤痕。
我点头。
“你刚在勒索我。”他确认。
我笑容满面。
“……我没有顾及我酒店里的重要财产数据,居然还要被亲手救出来的客人勒索……”
嗯?我睁大了眼,又渐渐地弯了起来。我说,你是这家酒店的老板?
以后就是了。他回答。
我立刻开心地抓住了他,其实是为了防止他逃跑。我兴奋地喊,“这样就方便多了,你现在赶紧把我的医疗保险啊,人身安全保险啊之类的赶紧还回来。我也就不算你多了,加上刚才的,一共是五百一十三万。”
他露出了一脸遇见了大便的表情。
我立刻补充说你千万别觉得贵呀,要知道我可是赵家下一任族长呢,你不给我小心产生家族矛盾。
他仍旧是一幅遇见了大便的表情。
我刚想说什么,他就诧异地说,“大便。”
我怒了。我说,就算你不给钱,你也不能说我是大便。我还以为你多有家教呢,原来还会……说着说着,我听到了身后响起了很熟悉的开场白“说到家教,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头猪……”以及那熟悉的不得了的臭味。
……我也露出了一幅看到了大便的表情。——为什么那东西可以不断自我爆炸火烧水浇之后都会恢复成原状态啊!为什么我非要这个打不死敲不碎怎么看怎么讨厌的东西当宠物啊!
我和那个少年相视一难过,终于结成了同盟战线。
我对他说,我叫赵莺歌。
他微微一怔,然后在晌午明晃晃的日光里,慢慢地侧过了脸,看向了窗外的阳光斑驳。——那些光点透过林叶间的缝隙,在地面沿着石板的路线逃跑追逐。
很有趣么?这么想着,我顺着他的目光就看到了很远处的河流,河流边垂柳柔曼。
“……易繁。”然后他说,“我叫易繁。——你应该知道的。”
不知道为什么当刚才还能语调轻快地和我调侃的人忽然表情一变,露出了这种忧伤模样的时候,我赵家奸商的心脏忽然微微一缩,像是很久以前曾出现过的那样。
他说我应该知道他的。——可是,他到底是谁呢。
我眯起了眼睛,舒服地陷在柔软的床上,慢慢地想。
他忽然站了起来,连句再见也不说,就朝外面走去。
“……大神真绝情呐,竟然连他都忘记了。”
空气里,一只狐狸慢慢地显现出了身体,细长的眼眸弯弯,又露出了似乎在想念着谁的眼神。
“他是易繁。易、繁啊。”
我错讹了半晌,忽然扬起下巴,朝那个正往外走的身影说,“——你小时候和我住一起吗?”
阳光下,他的脚步微微一顿。
“啊!果然是你!你抱住我往前跑的感觉都一模一样!”我立刻在床上原地弹跳了一下表示自己的愤慨(其实本来想冲下去亲自拽住他的),“——你要搬家就搬家,干嘛把我抱起来偷我的钱!”
他回眸,唇畔缓缓地勾起了一个苍凉的笑容。
然后他说,除了这个,还有别的更好的方法让你记得我吗?
“反正我不管!利滚利,你现在欠我五百一十四万五千六。”我忽略了他语气里的隐忍,兀自昂着下巴回答,像是一个骄傲的少女,明明害怕的要死,却还是不肯低头一样。
他微微一怔。露出了就像是很久以前,他带着别的女生离开,我在他身后胡闹时的表情一样。记忆再延展些,就是那一天过的第三年,他忽然再度出现,并在三个月抢走了我是三元钱的那一天。
而距离我们最后的见面,又过了足足三年。
我在想,三,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呢。
然后我飞快地补充,“谁叫你那次偷了我三百多啊。”
说着,我就转过了身,义无反顾地跑掉了,我跑得那么快,像在逃脱一只巨大而邪恶的野兽一样。那只野兽名为过往。成伤的过往。
他以前随便地开了个玩笑,说比起其他女生,还不如娶你呢。
当时明明是云淡风轻的浅色下午,就连阳光也躲藏在云翳之间,我却悄悄地红了脸,嘴巴上还要固执地说句才不要呢。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看不见别的风景,我的围脖就再也不会套上另外一个人,我的手指上就开始孤零零地等待了,我就像是一个少女,躺在青色的苹果上做着关于怀春的美梦。我很坚定地相信那句话就是一辈子。——只是一转眼我们就纷纷长大。
……长大。
我跑着跑着,忽然止不住地笑了出来。
有件事情谁都不知道。也许大家都看在眼里,但是没有人把两件事情联系起来。——在他最后一次离开我之前,我从来都不贪财,一点儿都不。我只是担心,会不会又有人在拿到了钱后,再次离开我。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是在一直挂念着那句关于未来的约定,即使很久以后,叶小桃揉着我的头发,很心疼地比划着告诉我,他说的是“还不如”,意思是由其他人作为参照物。
其实我一直都明白,我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在时光的洪流中,根据人们总是直觉地遗忘不好的记忆来保护自己的定律,我慢慢地将他封存在了心底。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我总是拥抱每一个人,热切地讨债热切地表达欢喜,我怕周围又有人会莫名其妙丢下个虚幻的表情就走。然后再次见面的时候,又是一幅全新的模样。
我想起了他变化巨大的外表,忽然很想敲开他的鞋子看看里面有没有放增高粉,然后打探下他在哪里整容的,可惜,我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和他笑闹了。
我们中间出现了这么宽敞的河流。
“……你非要最后来个搞笑吗。”听完了我的故事后,守护狐狸露出了ORZ的表情。
“说到搞笑……”爱打岔的大便接话,“很久很久以前……”
我们两人一起吼回去:“你闭嘴!”
狐狸跳了下来,短短的前爪抬起来,摸了摸我的头,继续说,“不过他不是回来了,你有的是时间呢。”说着,狐狸抓了抓自己的胡须,舔舔爪子,“你说你们都不是当初的彼此,但那又怎么样啊,当成陌生人重新认识就好,而且你本来就没有认出他不是吗?”
……原来已经陌生到再次见面也认不出来了。
这么想着,也不知道是欢喜还是悲伤,我忽然觉得自己很苍老很苍老了。
不过狐狸也没有错。
是啊。我还有什么理由不乐观呢。虽然世间纷繁,但是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我的身边。——那个住在我心底,从来都不曾离开的美好少年。他像是一个逃避债务的无良住户,不断地搬家,终于搬到了我的心在最里面,再也离不开剪不断干不走找不到却真实地存在着了。
“……反正,他欠我的,我一定要全部讨回来。”——当然,不仅仅是那五百一十四万五千六。
我这么对自己允诺着,垂下了目光,看着二十七楼外的太阳落山。夕阳镶嵌在远处的大山之间,像是眼泪的形状。火烧云们被染成了一团团的金红色,隐隐约约,有飞鸟归巢的影子。
只是之后易繁却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等我们再次遇见的时候,一切都已经人是物非了,就连第一次见面时的花朵也已经不是曾经的那朵了。
他去了一个没有人能想象得到的地方。
我直到很久以后才找到他。只是那个时候,我们各自的身边都有了各自的新情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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