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月谈

　　“你的名字？”
　　奥利维亚·德·坎贝尔。
　　“你的身份？”
　　塞林斯坦奇侯爵次女。
　　“害怕吗？”
　　……
　　也许是害怕的。
　　原本满目的黑暗如潮水退去，她看到那个银发男子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用那双猩红的眼睛。
　　奥利维亚猛然从梦境里挣脱。她深吸一口气，眼前是与昨日醒来时无甚区别的水晶吊顶，此刻那盏灯缓慢地旋转着，投下灰色的碎阴影。
　　这是什么，梦中梦吗？
　　她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脸颊两侧都出现清晰的线条，脖子上隐隐露出青色的血管。直直注视着天花板好一会儿，她缓缓闭上眼睛，非常清楚地认识到，这不是梦，而是现实，她很清醒，与平日的她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这才是最糟糕的情况。
　　“早上好，奥利维亚小姐。”昨天那位黑衣执事再度悄无声息出现在她床头，脸上带着微微的笑，而这一次他并不是站在原地不动了，他向右侧身，露出他身后的棕红色拉门。她看到他抬手向那个方向做出请的手势，“待会儿主人要见你，请在这边挑一件衣服穿上。”
　　这不是昨天那个房间了。
　　奥利维亚点头，冷静地看着执事消失。房间因为拉着厚重的窗帘没有外界的光投入，导致她没有注意到本是挂着一幅静湖油画的墙面变成了拉着层叠厚窗帘的窗户。她起身走进卫生间，在洗漱台上搁置的多层架子上找了好一会儿只发现几个发圈，于是只好解下之前系在手腕上的浅蓝色发带，草草将长发束在脑后，打开水龙头，双手合拢，接了一捧水浇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迅速洗去她残存的几分倦怠，奥利维亚双手撑在洗脸台两边，半弓着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未尽的水滴从她额头，眼睫，鼻尖，嘴唇落下，奥利维亚慢慢地弯起嘴唇，试图给自己一个笑容。
　　镜子里的那张脸嘴角轻轻扬起，却没有半分笑意。
　　这样的行为仅仅持续了不到十秒。她立刻去淋浴隔间里简单冲了一下，换上浴巾出来，走进打开的衣帽间。里面并没有摆上多少衣服，只是将将挂满了最左边一排，奥利维亚随手拿起一件，虽然还有吊牌在，倒也还是没有人穿过的样子，但是款式却看得出来已经是很旧的了。
　　她又往后翻看了几件，这几件已经不是寻常的衣装，而是十七八世纪的宫廷长裙了。
　　奥利维亚看了半响，最终取出一件颜色较浅花边较少的白色长裙穿上。没有束腰辅助，穿裙子的过程稍微有一点艰难，最终套上时她感觉腰部勒得让她甚至不太想动。
　　重新解了发带，用羊角梳理顺之后再绑好，奥利维亚穿上一双跟最低的中跟鞋，稍稍走几步适应了这个高度之后，这才走出房间向等在那里的执事颔首。
　　执事瞥她一眼，“请跟我来。”
　　依旧像上次一样穿过数个走廊，最终在一间房门前停下。
　　这扇门上没有之前那扇满面的花纹，只有门框边缘有一圈浮雕，也是卡萨布兰卡的样式。
　　执事先生轻轻敲门，然后向后退了一步，离开。
　　开门之前她有想过大概那些女孩子也在里面，胆小的那个也许已经哭了起来，充满好奇心的那个女孩子也许在烦恼她不能写她的奇闻见景，充满少女心的羞涩的女孩子也许在偷偷看着“殿下”脸红。而黑头发的女孩子和她的伙伴…
　　门开了。
　　她不得不停止这些念头。只要进了这个房间，这些想法也就有确实的回答了。
　　奥利维亚踏进房门。
　　就像昨天的那个房间一样，这里出奇的大，并且房顶很高，大约是两层楼的高度——四面都是入墙式书架，而房间中间同样排列着单排书架，全部都堆满了书。奥利维亚有些惊讶地打量着书房的一切，穿过一个个书架，在最里面看到了那个漂亮的银发男子。
　　他斜坐在单人沙发上，手里抱着本厚厚的砖头书慢慢翻阅。早已察觉到她的到来，他翻过一页书，没抬眼睛，语气淡淡，“去挑本你喜欢的书，坐下看。”
　　没有多余的话，奥利维亚微微低头轻声回道“好的”，放轻了脚步走向左侧的书籍。
　　那边的书架与左边不同，是用纯黑的硬质金属材料打造而成，没有直线的条路，每一处都是弯曲扭转的藤蔓和精巧的花苞。她的手指抬起轻轻触碰到摆放在上面的书脊背，一瞬间书架亮了起来，最靠外侧的末端藤蔓忽然扭动组成一个符文，似乎是魔界语。原本脊上印着奇特文字的书籍一下子消除了文字，藤蔓扭出一个箭头，似乎是在指引她。
　　奥利维亚顺着箭头的方向走去，最后在第三排的中间位置找到了名字还在的一片区域。她在书架前停下，目光扫视过魔界语书写的书籍，随意抽下一本，翻开看了看，又把书放回了原地。这边的书都是魔界语，对人类而言几乎可以说完全看不懂。同时也许是血族天性更喜欢华贵美丽的事物，字体都是花体，连贯飘逸，更难认出都是些什么字。
　　她的目光在书架上停留了一会儿，最终选择走到另外一侧的书架上去挑选书籍。
　　另外一侧的书架大多都是人类语，偶尔也有夹杂着圣光的书籍——这类的书一般来自于独立空间的精灵世界，精灵是神明的宠儿，也是他们的侍者，只有他们被允许使用这种特别的带有神明祝福的文字。
　　这样的书自然也不是人类可以阅读的。奥利维亚最终拿了一本罗马帝国史，然后回到最中央的书桌区域，在右侧的沙发上坐下，翻开书开始阅读。
　　事实上奥利维亚并不是非常有心情看书，她心里有些在意其他的女孩子们。那两个本该和她一起回到家里的女孩子现在在哪里，是和她一样还滞留在此，还是回到家了呢？她心里有点不确定，也许她们已经死了。那个被留下的女孩子现在又怎么样了呢，还有那个黑发女孩子和她的朋友，如果在这里失去生命的话，太可惜了。
　　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情都充满了谜团。
　　这里到底是哪里，她们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他们是谁，以及那些不可思议的现象…奥利维亚垂眸，收敛起思绪。
　　她失去意识之前正在看的就是这本帝国史，如今也该把它补完。
　　一时之间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声音以及浅浅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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