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后有神通[古穿今]

　　李大妈说的房子就在西华社区再往西不远。

　　那里理论上已经不属于主城区，还保留着耕地和小村庄，但周围不是在建工地就是已拆迁待建设的空地，这一片拆迁是迟早的事。还住在村子里的人家不多，大家都等着领拆迁补偿。

　　李大妈给云荞指了路就急着回去打麻将了，云荞走了不到20分钟，看到了李大妈说的村口二层小楼，没等一会儿，房主也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我这房子空了有段时间，之前来看的人嫌交通不方便，哪里不方便了，骑个共享单车去公交站，去菜市场，都方便。”房主一边开门领云荞进去看，一边介绍，“我这人很耿直的，有一点跟你说清楚，我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会拆迁，可能过几个月，可能过一年，不保证你能住多久。”

　　云荞简单看了一圈，这栋农村自建房空间宽敞，有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床桌齐备，符合她的需要。至于别人眼中的缺点，在她这里都可以看做优点。比如没什么电器，正好价格便宜；位置尴尬，离最近的房子要步行3分钟，正好保障隐私，她也不是需要赶时间的上班族；不能保证居住时长，正好可以押一付一，少给点钱出去。

　　房主带了合同来，两人很快签好合同，本来要分上下两层单独出租的小楼因为行情不好，暂时都归云荞使用了。

　　热心的房主给云荞写了换锁人和液化气商家的电话后带上门离开，耳边安静下来，云荞站在楼前的小院子里，孑然一身，但一点都不难过。

　　三面围墙一座楼将她圈在其中，和前世在巫院的场景有些相近，可她知道，现在她随时可以走出去。

　　何况，她并不孤独。

　　云荞无声笑了笑，跑到围墙边打开她拎过来的大塑料袋，几株看起来命不久矣的植物露出头来。

　　这些都是李大妈给她的。李大妈原本只打算给云荞掰两片仙人掌，她家住一楼，仙人掌长得太大所以搬到了室外，云荞一走近就看到了她家窗台上的食肉植物，霎时眼睛就亮了。

　　“还不是我儿子，家里有小婴儿，不想用驱蚊液，他就在网上买了这些花回来，说是可以吃蚊子。那么小的东西，抓得到几只蚊子？结果蚊子照样有，花也要养死了。”

　　“可以救活的。”云荞道。

　　李大妈把那些捕蝇草、茅膏菜、猪笼草统统叫做“花”，而这些特别的花比仙人掌还合云荞胃口。

　　李大妈没兴趣研究怎么照顾食肉植物，干脆道：“你会养你就都拿走，新奇的东西你们年轻人更会弄，放我这里也是丢掉。”

　　云荞凭白得了一堆心头好，一株一株把植物拿出来，每拿一株都要转来转去地看。

　　捕蝇草的夹子内侧鲜红，犹如长着两排细长利齿的血盆大口。茅膏菜表面密密麻麻分布着腺毛，足以令密集恐惧症人群感到发毛。猪笼草的捕笼开着笼盖，像是亟待进食的胃。

　　云荞越看越喜欢。

　　三种植物只有猪笼草大棵一点，捕蝇草和茅膏菜株形袖珍，目前加上下面的小花盆都可以轻松放在云荞手心，能正常生长的话也大不了很多。

　　但它们代表了植物进化中更具攻击性的那一面，也是云荞灵魂深处倾向的那一面。

　　在云荞的来处，圣巫的传承不靠血缘，不靠传授知识，靠播种。

　　每隔几年，巫院的人会在王族旁支中选择10到12岁的女孩子带走，划开她们的血肉，在伤口里播撒“圣种”。

　　“圣种”非常小，堆在一起就像黑色的灰尘，很难把握播种的量。被播种的孩子身体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活下来且能力最强的那个会成为新的圣巫，其余的则会悄无声息地消失。

　　云荞是留到最后那个，但这不是她的幸运。

　　成为圣巫后，云荞才明白为什么前任圣巫在百姓心目中拥有那么崇高的地位却很少出现，有了天灾人祸不用借来的神力帮大家渡过难关，而是传话说那是天罚。

　　每年大祭，她被允许走出巫院，走上祭台，雪白的绸纱从头到脚遮住她变得可怖的容貌和身体。下一层祭台上有人小心将圣水洒进鼎器，鼎器内的麦种肉眼可见地抽芽生长，风吹过，麦苗转瞬挂上沉甸甸的麦穗。

　　云荞看着百姓向“神力”臣服，内心为成为这弥天大谎的一环而痛苦，想嘶吼，告诉所有人所谓圣水只是她的血液，而沾了她血液的植物都有毒。可与此同时，她又有种诡异的平静，植物般的平静。

　　也许是体内被种下的“圣种”过多，她外在的变化比以往的圣巫更大，血液的力量更强，身体的衰败也更快。但那些人不知道，她还有了其他能力，不止身体，连灵魂的一半都变成了另一种生物，让她后来可以大肆反抗，毁掉一切的源头。

　　水泥铺就的小院里靠墙砌了一个长方形的小花坛，太久没人照料，花坛表层的泥土干裂泛白，唯一的植物昙花模样委顿，和围墙上生机勃勃的牵牛花比起来，像干瘦的老妪。

　　云荞松了松土，把塑料袋里用报纸包起来的仙人掌拿出来插\\进土里，给昙花和仙人掌都浇上水，各三小盆的捕蝇草、茅膏菜以及一盆猪笼草连盆暂时放花坛边。

　　需要挽救的植物都聚在了一起，云荞拖来一张小板凳，面对植物们坐下来，先在脑中过一遍节奏频率。

　　现在这具身体流淌着普通的血液，肢体健全，容貌正常，令云荞备感放松与满足。只是没有了异化后的发声器官，她要施展刻在灵魂中的另一种本能有些困难。

　　普通人能发出的声音太少了，要是有把琵琶就好了，云荞想。

　　思索一阵，她起身到屋里东找西找，拿出一个塑料盆倒扣地上，又搬出几个碗，依次倒入不同高度的水，再握着筷子重新坐下。

　　筷子敲上一个碗沿，然后是下一个碗沿、盆底，节奏一时急促，一时舒缓，配合云荞口中的哼唱，声波荡漾开去，称不上音乐的声音将小花坛笼罩。

　　那声音并不怎么悦耳，粗听没什么章法，仿佛凌晨的山林下了一场急雨，冷风还没将树上的水迹吹干，乌云又来，雨滴断续落下，淅淅沥沥到天明。

　　人听久了要勾出瞌睡来，眼前的植物却似从昏沉的梦境中苏醒。渐渐地，昙花干瘪的叶片饱满了一些，捕蝇草软倒的捕虫夹慢慢立起来，茅膏菜的腺毛上开始出现粘液，猪笼草挺起捕笼。仙人掌看起来没有变化，泥土下却有根系缓慢生长。

　　湿润的泥土以违背规律的速度归于干燥，土质变得松散，那是水分营养被快速抽走的结果。

　　云荞的圆眼中露出笑意。

　　面对让她感到亲切的植物，比面对人类真是得心应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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