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为海

　　他跟他惊诧万分的侍臣看到惊讶万分的我。
　　我们彼此互望，都忘了要说什么。
　　彼此僵住。
　　“女儿啊！大王选妃，我们送你入宫可好，从此荣华富贵想之不竭，万人之上的荣宠指日可待。”
　　排众而出的老太太仍是那么慈眉善目，雍容华贵，她的话也那么决绝而坚定。
　　选妃？入宫？
　　是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听到些什么样的计划，会有些什么样的命运，当时当地，只有手足无措的尴尬。
　　其实，我原本就是个蠢笨的村女，我没有听懂他们在密论些什么。辜负那么好的一个预知未来的机会。后来的后来，我常常因此后悔不已。
　　那天，我带这些微的失望傻傻地点点头，在老太太愈发舒展的眉跟洪德愈发紧皱的眉中。
　　我补充了一句：“我想去看看大海。”

　　洪德带我去看了大海，正如他当初承诺的那样。
　　我们在车子上颠簸了很长的一段路，我头晕目眩，花容失色。而洪德一直眉头紧锁。
　　海边雄厚的海风，让我神清气爽，容光焕发。
　　是的，大海的确比小溪宽广、雄厚、美丽、澎湃。
　　我在大海边舒展，慢舞，忽然妖娆万千。
　　我忽然泫然欲泣。
　　洪德仍旧眉头紧锁，不语，跟我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而他的眼，不时看着我，带着遗憾或是奇异的欲望。
　　是的，不久以后，我知道了这样的眼神就是带着那样的欲望的。

　　有海鸥飞过，被射了下来。
　　海鸥插着羽箭的尸体，漂浮在海面上。
　　“真糟糕，拿不到猎物了。”
　　一个清朗的声音。
　　我扭头，走来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少年，身边跟着两个魁梧的武士。
　　“既然拿不到它，就应该让它飞，自由自在地多好啊！”
　　我不悦地说。
　　对啊。少年一脸的恍然大悟，憨笑地挠挠头发。
　　他真可爱。
　　“你叫什么？”他积极地问。
　　我叫什么？我侧头想了下，说：“丫头。”
　　“哈哈哈哈！怎么有人叫这个名字的？”少年笑着问。
　　“可是，我就是叫这个名字的。”我很认真地说。
　　“我叫申，记住了，我叫申哦！”他很努力地强调。
　　我很努力地点头。
　　“你很好看！”他强调。
　　他直白的赞美，让我楞在了那里。

　　“褒姒！”洪德的身影突然从黑暗处走来。
　　我惊跳得如见到狼的小兔子，不知所措。
　　“跟我走。”
　　声音恶狠狠的。
　　不似平日的洪德。
　　我害怕，因为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的洪德。
　　除了走向他，我别无选择。
　　申在后面叫：“丫头，他是谁？”
　　“我哥哥。”
　　我没有回头。
　　海边有轻薄的雾色。
　　我们三个各自独立，看不清彼此。

　　洪德的眼神是血红的。
　　洪德的呼吸是急促的。
　　洪德的表情是张狂的。
　　“我要送你入宫！我要送你入宫！我必须送你入宫！”
　　“哥哥？”我嗫嚅地。
　　他突然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不是你的哥哥，不是。”
　　“为什么你那么美？为什么我是你哥哥？”
　　我呼吸不顺畅，紫涨了脸。
　　双脚踢蹬着，努力地叫着。
　　“哥哥……”
　　“你是个妖怪，妖怪。”
　　洪德的眼神开始涣散。一手撕开了我的前襟。
　　猛然间有一种惊恐，像是失去什么的惊恐。
　　让我在得以呼吸的同时，低头，狠狠地咬住了洪德的手。
　　“啊——”
　　他的惨叫让我得以逃脱。
　　我捏紧已残破的外衣，仓皇而逃。
　　夜幕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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