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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过西山
听这嘶吼声便知,又是只赤鱬袭来。
悬明立刻转身抽剑、凌空一挥,澎湃的剑气将那赤鱬逼得栽回河中。
只是正要上前追击,那赤鱬又朝着河流下游吼了数声,雾气里似有声音与它遥遥呼应。
凌云也是脸色一沉。听着声音大约一分辨,至少有四五只这玩意就要赶过来,估计对付起来很是麻烦。
悬明显然也是这么想的,顺手撤了捆着凌云的水绳。这次显然收的急了,水流的力道扯着凌云向河岸踉跄几步,没等他稳住身体,就又被悬明拉着手腕就往山腰跑去。
凌云即刻挣着要甩开手,却没造成任何影响,依旧被对方攥的死死的,只有那多宝手串叮当作响。
“再挣把你扔下去喂鱼了啊。”悬明头也没回的扔了一句,却显得颇为游刃有余。
“你要干什么?”凌云喊。
“上山。他们从东海来,不好往水源地走。”悬明随口回答。
“你很懂啊?那我们为什么要跑?”
“数量太多,不宜纠缠。真打起来我恐怕顾不上护你。”悬明答,“还是说你还有什么逃命的绝学没来得及用?”
凌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不说话了。
两人沿着被雨水冲刷的泥泞山路上蹿下跳了一阵,待身后赤鱬的尖叫声彻底消失,才停在一座残破的木亭前。悬明这才总算放开了手,径自走进了木亭。
凌云揉了揉手腕,趁着片刻的空隙调节气息,同时抬头打量起了这木亭。
说是个亭子,不过是一座木碑顶上支了个草棚,棚底下勉强能并排站两个人。如今草棚淅淅沥沥漏雨,亭柱霉青斑斑驳驳。想来大概是时间长了没人修缮,就破败了。
悬明倒是挺有兴趣的盯着碑看,凌云遥遥望了一眼,只觉得字迹模糊得难以辨认。
雨点打在草棚上响起沉闷的嘈杂声,潮湿的泥土味裹挟着草粉四下弥漫,眼前尽是蒙蒙山雾和如织雨帘。
凌云深深吐了口气,正欲转身,亭前就传来一个声音。
“你不进来?”悬明似是结束了对木碑的研究,“知道这是什么吗?”
“龙王祠。”凌云果断回答。
悬明挑眉,似乎很意外,“你知道龙王祠?”
如此破败,也只能是龙王祠了。
凌云随手拨了下额前湿透的发丝,抬头道,“你是想说龙王祠倒塌,附近的妖怪灵物无人看管,所以那些河妖可以肆意作恶?这样的话,河路怕是都不好走……”
“倒也没错。”悬明赞同的点头,“但我是想说,站雨里不难受吗?你气息很乱。”
凌云一愣,略微犹豫后,还是钻进了草棚。这草棚确实不宽,稍微活动就会撞到悬明的手臂。凌云心下有些烦躁,但也没有再站回雨里。
雨水其实不是纯净的“水”。传言金生水,故雨里含有稀碎的“金”元素。对于修炼御水术的凌云来说,不但不好控制,也确实会干扰经脉里的灵气运行。
而这草棚虽残破,但多少能遮挡些夜雨。凌云慢慢闭上眼睛,开始整理自己体内凌乱的灵气。只是不消片刻,又睁开了眼睛,冷冷扫了一眼旁边的人。
“看什么?”
“观摩。”悬明见自己偷窥的行为被发现了,也就干脆大大方方的起来,“你控制水变成线的能力,就是御水术吗?”
凌云一听,方才慌乱间压下心头的疑惑又一次浮现了出来。
任何修士入门修炼第一课都是操纵元素排列成线。凌云自己修御水,所以他能“控制水变成线”,就是这么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常识。
这人弹指间挥呼风唤雨,甚至能控制元素杂乱的雨水河水。
现在,却表现的对最基本的修炼常识都一窍不通。这在方方面面都是很不合常理的。
但说完全不合常理,倒也不是。
凌云就还见过这样一人:云门长老,屏逸。
听闻那人投奔云门之前,便能凭空操纵大量水流,来云门修习了术法后,更是门内再无敌手。又擅长拉帮结派,蛊惑人心。眼下堪称族长之下一手遮天。
而悬明见凌云并不想理他似的,便又尝试着伸出手,手里渐渐凝聚出一条手指粗的水流。
盘在手指上的水流明显比刚才细了许多。虽然看起来依旧杂乱不稳,和凌云以假乱真的丝线有些差距,但也勉强能脱离“绳”的阶段,称作是“线”了。
但水流稍稍晃动了一阵,就又忽的散开成了一滩水,顺着手指的缝隙流了下去。
“……浪费。”凌云还是忍不住啧了一声,“天地间的水都是你家的不成?”
“原来如此。”悬明却了然的点了点头,“你能控制的水量很有限,所以需才要精致的术法去发挥效果啊。”
凌云听闻,立刻收回视线看了看天,觉得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
悬明见状也收了水绳,试着向凌云打听起了其他事项。
“你要回云门对吧。”悬明问到,“打算怎么走?”
“我没有带外人回云门的道理。”凌云没好气的答道,但随后稍稍一怔,想到了先前的种种变故,心中的不安又加剧了几分,便向悬明招呼道:“但……你既然有云仙的信物,大抵有些因果,且跟我来吧。”
“有用得上的地方,我自当鼎力相助。”悬明回答,“你若不想带我,我跟着你就是了。”
这话听的凌云又是一阵心火腾起,有心现在就使出点秘技把人甩下脱身。
但又想到这人看了几次就把“银丝”学的有模有样,接下来真是要再小心些。这些寻常手段便罢了,可不能让这来路不明的人把绝学都学走。
“那便……等到丑时。”凌云想着,挥手随意比划了几下,空中便浮现了几道由水组成的蜿蜒图线,“我们沿西山东麓走,从夕照谷进云山。”
这几个地名对悬明来说毫无概念,但他大概理解了这个思路,自然没有异议。
“对了,现在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悬明侧头问道,“要是不便透露,就还叫你小云如何?”
但凌云似是话已经说完,站到一旁静静调息去了,任凭悬明怎么搭话,也不再回答他半个字了。
*
前半夜折腾了许久,丑时很快到来。凌云准时睁开眼睛,见这次悬明直接不遮不掩在旁边大大方方看他,有心起手凝水泼他满面。
为了防止让刚平复的灵气再次紊乱,凌云没再和这人对话,一言不发的走出了草棚。
日出时分,下了一夜的雨慢慢停歇。微光透过云层洒下,整个西山在雾气中蒙蒙亮起。
雨后的山路着实不好走,凌云一路踩踏着树木土石疾行,悬明则不急不缓的跟在他后面。看着眼前这人一身短打,一起一落宛若行云流水,池鱼不动群鸟不惊,倒真像驾云而过。
一行数日,偶尔歇息时悬明也试着和凌云搭话。不过凌云照例一概不理他,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时间长了,悬明也明白了这人的习性——凡事全神贯注,所以动作快消耗快,恢复也快。而眼下人家急着赶时间,事态又复杂,自己就算有什么想探听,也得循序渐进。
直至周围植被渐丰、随处都是细小的溪流,山下遥遥可见腾起的炊烟。悬明四下看着,感到是时候再去找对方说说话了。
“小云?”悬明试着开口唤道,“此处溪流有些奇怪,水底有很多红土。”
“我看到了。”凌云回头,眼神凶的恨不得就把这人当场勒死,但还是先说了正事,“下游夕照谷确是红土地。但是上游水流快,不应有这么多红土沉积。除非有妖物逆流而上。”
悬明听着,态度也逐渐严肃起来,“这河的出海口在哪里?”
凌云一愣,“亦是东海。怎么?”
话音未落,震耳欲聋的尖啸与破水声在周遭炸裂而起,数十只河物从附近杂乱的溪流中腾起,每只虽只有小臂长,但无一例外都是鱼身人面。
赤鱬群又追过来了?
悬明也不禁面色一凛,想抽剑来挡,却见数只赤鱬竟从他身侧急急略过,只朝他身后的凌云袭去。
凌云一时不好应对,抽身想退,却发觉身遭皆是溪流。自己竟不觉间被困在一张溪水构建的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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