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相

　　五、

　　且不管任吹如何想推翻资产阶级暴政、建立无产阶级政权的，反正今晚有两个人都没有睡好觉。

　　杜清衡回到房间洗洗便睡了，但是正应了那句话“夜长梦多”，一个晚上翻来覆去零零碎碎地做了好些梦，具体情节已经失落不可考了，但是人物竟然都和一个姓郭名凭的男人有关系。

　　郭凭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抽了一宿的烟，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大刚来郭凭家的时候吓了一跳。一屋子的烟味还以为着火了，知道他急吼吼跑到卧室看见床头柜烟灰缸里一堆烟屁股才知道是这人抽烟抽得，气的不行：“老大你这烧烟呐？”

　　郭凭睁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瞄了大刚一眼，就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我要睡觉，别闹我。”

　　大刚在床边站了半天，叹了口气，“既然这么惦着，总瞒着干嘛呢？”

　　郭凭裹着被子，像只硕大的灰色蝉蛹，对大刚的话好像没听见一般，继续扮演蝉蛹。

　　“给你带了包子粥，放客厅了，起来想着吃啊。”

　　“嗯。”

　　杜清衡醒来之后，感觉头很疼。

　　他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感觉哪个男的好看。比如任吹，他算是自己周围公认的长得比较俊俏的一类，他也认为任吹长得还算帅气，这是一种客观的评价；但是如果觉得一个人好看，耐看，还想时常看一看，这就已经非常不客观了。

　　甚至一整晚都梦见。

　　明明到现在为止才见过两次面。

　　加起来可能还不到两个小时。

　　英明神武的杜大少果断地决定回避一下这个问题，杜清衡调动出了一百二十分的工作热情，把一整天都投入到了工作中。后果就是和他一起出来的下属们都遭了秧，被迫和“工作狂”杜清衡一起加班加点，一整天不得闲不说，工作强度还是平时的两倍，直到傍晚实在受不了了的任吹把他驱逐了，杜清衡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晚上杜清衡自己老大爷似的在餐厅吃了晚饭，正准备回房间，就听到走廊里有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走廊联系跑步，还是组团锻炼——玫瑰大厦的老板可能是艺术发烧友，名字风格奇奇怪怪不说，走廊也设计的七扭八歪，左拐右拐的，是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瘦长的黑影就从拐角突然出现，撞进了他怀里，直把他撞得一个踉跄。纵然杜清衡此人平时冷静沉稳，那人抬起头把却也他吓了一跳，“郭凭？”

　　吓得他心跳都漏了一拍。

　　郭凭好像也很惊讶，张了张嘴好像想跟他说什么，但是走廊那边一串脚步声越来越近，郭凭干脆一把拉住他就朝走廊另一个方向发足狂奔。

　　“在那！”

　　“快追！”

　　和□□老大一起狂奔，杜清衡不用猜也大概知道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只是从来没想过这种和□□老大在酒楼大厦里躲避仇家追杀这种中二桥段会在现实生活中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跑了一会才明白过来身后奇怪的声音是什么——枪？！ ！他们是不是疯了？

　　郭凭拉着身后的人拼命地跑，要是他自己一个，他倒不怎么担心。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过了这么久，他自己都记不清被人拿着各种家务事儿在各种地方追杀过多少回，但是谁知道跑了几步就遇上了这个主。郭凭感觉现在自己身上的肾上腺素急剧飙升，血液直冲头顶，但是他的手都是凉的。

　　转过又一个转角，他正准备拉着杜清衡继续跑，结果被他往另一个方向扯了过去。“这边！”

　　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杜清衡才松开堵着郭凭嘴的手，感觉到他有点僵硬，才发现刚刚一时情急，竟然直接把人拉到了怀里，赶紧松开了手，做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抱歉。”

　　“你有什么好抱歉的，应该是我抱歉才对，害得你被□□追着跑。”

　　杜清衡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搭对，一想到刚刚的情境，就有点忍俊不禁，郭凭对他这种欠缺危机意识的反应有点火冒三丈，挑了挑眉，“怎么杜少心情还挺好？”

　　“还好。”

　　郭凭气的手痒痒，可是偏偏眼前这人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他只好转头打量起二人藏身的这个昏暗的房间，“这是干嘛的？”

　　“每楼的三号室都是员工休息室，只是一般的住客不清楚”说着打开了房间另一边的一扇门，“还有员工专用通道。”

　　杜清衡领着郭凭“鬼鬼祟祟”地回到了楼上自己的房间，把门锁好，“话说回来，郭少怎么在这？”

　　坐在床边的郭凭一僵。

　　他在这干什么？

　　说来。。。猥琐，自从他知道杜清衡在仙海住在这边之后，就也暗搓搓地在这定了一间房，自我安慰体验生活，实际上大有向跟踪狂发展之势。又因为比较做贼心虚，不想给太多人知道，所以身边的人一个都没安排，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住了过来，谁知道第一天住过来就出了这事儿。

　　“我来这边办点事。”郭大尾巴狼连不变色心不跳地扯了个谎。

　　反正他在这个人面前都不知道说过多少个谎了。

　　也不差这一个。

　　“今天的人，是怎么回事，有头绪吗？”

　　郭凭知道今天来的人十有八九是棱虎派来的，之前那个标他和棱虎那边交涉过，勉强让他们放弃了那个标，但是他转过头就让给了杜清衡，估计是把那个说一不二的当家人惹毛了，要拿自己开刀，但是。。。

　　“没有。”郭大尾巴狼继续扯谎。

　　“好吧，大不了之后再说，”现在酒店里情况不定，贸然放他离开或者再开一间房都很冒险，这种情况下，作为未来的“友好合作伙伴”，杜清衡按照正常的社交礼节，就应该表示一下让郭凭今晚尽管在他这住，然而杜清衡昨天晚上才梦到过人家，今天晚上就要大被同眠同床共枕。。。简直是禽兽行径，表面高贵冷艳实际保守老派的杜清衡感觉有点无法接受，只好故作镇定：“我到我们一起的人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事，你先休息一下吧，”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不要乱跑。”

　　郭凭到是没有什么不自然的，“好。”

　　杜清衡出去给任吹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叫他们今晚都不要乱跑，就挂了，但是又不好立刻回去，于是就在门口溜达了半天，伸胳膊伸腿地拖延时间。眼看再不回去就要做广播体操了这才作罢。推开门走进房间，本来还在想要说些什么缓解一下尴尬，走到床边一看，这小子竟然已经枕着胳膊侧身睡着了。想必是很累了才会如此，杜清衡放轻了动作不想吵他。房间里只开了暖黄色的落地台灯，灯光柔柔的洒在他身上。杜清衡低头看着这个青年，心底莫名就涌现出一股异样的情绪来——他早就听说过江湖上许多关于这个男人的传言，说他冷血无情，刻薄寡恩，哪怕是多年的兄弟、心腹也能下狠手，说他当年为了上位不择手段。。。可是谁又是天生的杀伐果断？他当年被祖父赶鸭子上架，强行接手了杜家的一摊子烂事儿，爷爷交给的任务要做好，父母留下的烂摊子要收拾好，妹妹等着自己关心照顾，公司里不服的人还要使手腕安抚，他虽然一贯举重若轻，但是难免有时会有荒凉之感——要是他做不好怎么办？如果他有什么不确定的，可以找谁帮忙拿个主意？可是他举目四顾，只有靠自己咬牙坚持。于是也一天一天这样过来了。现在杜清衡觉得，这些事情都还不算难，他到是也可以苦中作乐了。

　　可是他呢？杜清衡看着睡着的毫无防备的青年，不由想道，他甚至比自己还要年轻，他为什么会出来做这个？他还这么年轻，难道家里人就不管、不心疼？他每天过着这种日子，会不会也在一个人的时候，感觉无依无靠？杜清衡知道自己现在有点矫情，但是无边的黑夜和柔和的灯光好像最狡猾的酒液，悄无声息地流淌着，轻易地卸去了人的心防，让他这个一贯冷心冷肺的人对一个不过几经谋面的男子生出一种名为“怜惜”的情绪来。他自嘲地笑了笑，轻手轻脚地坐在了郭凭旁边，他睡得好似不大安稳，杜清衡伸手轻轻拨开了他眼尾附近的碎发，留意到他左眼角下方有一颗小痣，颜色极浅，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长在这个位置却平添了几分阴柔的美感。

　　杜清衡猛然一怔。

　　一直以来萦绕在心底的熟悉感如大鱼破冰而出，终于浮出了水面——

　　他想起来了，曾经在哪里遇到过郭凭。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