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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三骨
沈凌和魏源在小镇玩的开心,那些消息灵通的,早就打起了算盘。
沈凌坐在书店的三楼上,自上而下的看着好戏。
魏源的麻烦,或者说是烂桃花。这位大小姐的父亲和魏源一样是师长。
“源,你和那位姑娘是怎么回事?你将来可是要和我结婚的!能站在你身边的只能是我!一定是那个见人勾引你是不是!”一开始这位大小姐还克制的住自己的脾气,可越说到后,想到父亲给她看的资料,以及近日里来京都们的名媛的窃窃私语,情绪越发失控。
“米小姐,在下一直是自由之身,也未曾定下过婚约,甚至向你允诺什么,不知米小姐可是生病了?记不太清了?此处地小,怕是米小姐要到京城才能看病了。”魏源一片漠然,冲不远处招招手,就来了两个掩不住一身兵味的青年。
“送米小姐回京城就医,顺便通知米师长去医院看望米小姐。”
“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说过我会是你唯一的爱人啊!”米小姐慌了,声音越发的尖锐,让人听着头疼,被两个人压着动弹不得,米小姐秀美的脸有些扭曲,看上去很是狰狞。
“米小姐的记忆怕是出错了,在下和米小姐不过两面之缘,在今日前更是未曾有过一句交谈,何来的说过这些,是米小姐自己臆想出来的吧。”抬了抬下巴,冷漠而傲慢。青年们压着米小姐走了。
魏源抬头看向三楼,有意无意不知道,对上了沈凌饶有趣味的目光。
“像猫儿一样呢……”收回视线,沈凌话语的尾音消匿于悄然下起的雨中。
再次撑起黑伞,沈凌走入雨中,身影渐渐被雨幕模糊,只留下青石路上坑坑洼洼的水坑。
接下来的三个月,沈凌和魏源之间‘缠绵悱恻,纠缠难解’。他们的故事传出,令不少自以为打听到不少‘内情’的人们感慨命运无常。
沈凌是个孤身在外,落魄的贵族名媛,命运的波折没有磨平她的傲骨,也没能让她低下高贵的头颅,反而让她遇见了一生的劫难,一个平凡却温暖的教书先生,一见倾心,再见钟情;然而命运弄人,先生在他们彼此倾诉了爱慕之情后,期望未来之时,不幸来临,先生被入室的小偷杀死。
鲜血满地,前来探望,满心欢喜的她立在门口,怀中本应是礼物的书籍悄然滑落。
她执意将先生的尸骨火化,在那小屋中等了七日。
此案成为悬案,没有找到凶手。
在得知情况后,她毅然决然的带上了先生的骨灰,踏上了先生曾经说过,记忆中遥远而陌生,却希望和她白头到老的故乡小镇。
自此,沈凌总是黑衣白衣,再未穿过一见颜色艳丽的衣物。
命运让他们一见倾心,可转瞬之间就让他们阴阳相隔。
她将用一生,去完成他们曾经的诺言,在他的故乡,白头偕老。
魏源身居高位,往来皆是利益心机,没有半个真心人,看惯了黑白无常,变得冷心冷情。
厌倦了官场的尔虞我诈,他干脆的两袖清风,成为了一个陌生小镇的镇长,以求得清闲自在。
直到一日,天下着蒙蒙细雨,他与她擦肩而过。
他怔愣的站在雨中,看着那撑伞的身影渐走渐远,逐渐被雨幕模糊。
一眼万年。他被她不变的温柔微笑俘虏,为她哪怕是满面笑容也驱不散眉间的忧郁心痛。
从此他的心间,烙印下了那个雨中的身影。
他追逐在她的身后。
祈愿着她能回头看他一眼。
可惜她早已遇见倾心之人,心早已放不下他人。
她依旧高傲,只是变得沉默,她心头的先生,教会了她什么是温柔,什么是笑容,什么是固执。
他爱上了一个无望之人,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他不甘心,始终追随她的身后。
她不愿,也不想,所以她从不回头。
一次次的拒绝,让他遍体鳞伤……
他和她,究竟该何去何从。
她不愿舍下她的先生,不愿忘记那个温柔之人,哪怕她早已对那个一直追逐在她身后的人心软,可这样的爱恋,只会让他们两败俱伤,所以她只能拒绝。
他不愿放手,也不愿退缩,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的渴求,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他身居高位,和她同样高傲,不愿放弃。他知道她心理有人,可他不甘,为何第一次心动,要他无疾而终,他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执拗。
米小姐,他的追求者的出现,让她所有的心软,重新化作铁石。
这是不对的。她这样告诉自己。
偶然从小茶馆路过,沈凌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说书人说起她和魏源的二三事,觉得好笑不已。
那缠绵悱恻的故事,好似她和魏源是纠葛几世的怨偶一般。
听完故事,沈凌悄然离去,好似从未来过。
既然他们喜欢就随他们好了,只是不知道这流言将流传多久,不知百年过后的人们,又会将这故事传成什么样子。
摇摇头,沈凌忍不住想笑,定然是相当有趣。
魏源从副将那里听到了传闻,眼中闪过笑意。
百年以后,怕是要热闹了,不,现在就很热闹了。
魏源的名气很大,功劳也大,未来必是传世的伟人,他的一切都将被人传颂。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他的罗曼史。
无论他未来娶了什么人,魏源始终都会有一个求而不得的‘真爱’。
而‘真爱’则是一个神秘而美丽的女子……
想想就会觉得很有趣。
魏源觉得沈凌也会觉得有趣。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相遇,魏源和沈凌像是排练过上千次一样,一个纠缠不休,一个若即若离,给茶馆的说书人提供了大好的题材。
沈凌的心情非常好,好到每到雨季,她便打着那把黑油伞,在兰河畔边散步。
“一直很想问了,你的手里,是谁?”不知是有缘还是有意,沈凌遇上了魏源。魏源也打着把伞,最普通的黄油伞,平平淡淡的说着令人困惑的话。
沈凌听懂了:“她好看吗?”
“好看。”魏源觉得确实很美。
沈凌笑的更灿烂了,她觉得十分开心。
“这是我妹妹,当然很好看了。”说的没头没脑,明明这河畔,只有她和魏源两个人。
阴沉的雨天,空挡的河畔,看不到的第三个人,为这方天地,染上了几分阴冷。
“妹妹的骨,”沈凌左手握住伞柄,右手纤长的食指指上她的伞的伞架;“妹妹的皮,”手指移向伞的伞布;“妹妹的发,”移到缝制伞缝隙的线上。
沈凌的手移到了大概在印有红梅的地方。
以及“哥哥的,血。”
魏源确实有些意外,他没在意伞,而是仔细的打量着沈凌。
良久过后,魏源忽然笑了。
“你很有趣。”视线再次放到伞上:“她很漂亮。”
至少从外表上看,沈凌绝对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精致的柔美的面孔完全看不出来是她,不,是他。
沈凌藏的很好,毕竟,沈凌可是以女子之身在沈家藏了三年也没有人发现。那时候可不像现在,每日人来人往。年纪十四五岁尚还雌雄莫辩,可等到十七八岁,少年和少女之间的区别渐渐出现,总是会有破绽。
也许这就是沈凌十七岁下手的原因?
“我的妹妹是沈铃,铃兰的铃,我是沈凌,凌云的凌。”沈凌握着森冷的伞柄,像是握着记忆里妹妹温暖的小手,眉目间满是柔情。
“那年沈家‘丢’的,是龙凤胎。”沈凌和魏源一块在河畔走着。
“我们被当做礼物,关了起来,准备送给了一个不知名的大人。
接下来是五年的训练和教导。
十岁那年,我和妹妹被送到了那位大人的别墅里。
我和妹妹准备逃跑,然而失败了。
我想保护妹妹,可我打不过他们,于是妹妹被带走了,我在那个房间里准备了两天,然后他们把我也带走了。
在另一个大房间里,我看到了妹妹,还有一个男人。
妹妹受了伤,在哭。
我被推进了房里。
然后我把餐刀插进了那个大人的胸口。”也许是想到了什么,沈凌的笑容淡了不少。
“他死了,然后我背着妹妹逃了,沈家那几年的训练也不是一无是处。
我遇上了一个人,他收留了我们,然后妹妹坚持不下去了,死了。”
“那个人说可以让妹妹一直陪着我,然后把妹妹放到了冰窖。又拿了几个人,教我把他们做成伞。”
魏源在一旁挑眉。
“等我的手艺练好了,我就把妹妹做成了伞。”
雨不知不觉的停了,沈凌抖了抖水珠,把伞收起来拿在手上。
“妹妹说恨沈家,所以沈家不可以存在。”只是单纯的叙述,沈凌对于沈家的所作所为都来自于妹妹的请求。他对于除了妹妹以外的都不感兴趣。
魏源当了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在桥边他们分开的时候,沈凌说:“和你玩的很开心。”这也许就是同性相吸?他们都是生病的人。
“嗯。”魏源应了一声。
妹妹的骨,妹妹的皮,妹妹的头发,哥哥的血。
沈凌将伞放到了箱子里。
妹妹想活着,那就“活着”好了。
镜子里的人,姿容秀丽。
哥哥的骨,哥哥的皮,哥哥的头发,妹妹的血。
镜子中的人雌雄莫辩,到底是少年还是少女,只有他/她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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