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 忆少年

　　第三章
　　“今天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出去。”紫英把外衣脱了，包成一个枕头放在床上。
　　天河没说什么，倒头就睡。
　　紫英合衣睡在床铺一侧，两个人背靠着背，不发一言。
　　今日的争执，让紫英有些后悔，他明明知道对天河来说，这一切发生的事都是无法忘却的伤痛，四个人都因此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没什么资格去责怪天河。
　　事实上今天的这一番话让他自己都惊讶，这根本不像是他会说的话。云天河的表情到现在他都记得清楚，无神的眼睛，失望和难过的情绪表露无遗，他不是一个会隐藏情绪的人，从最早开始，只要看着他的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天河，今天的事，是我错了。”他终于开口。
　　“……”
　　“我不是想要埋怨你，也不是想对你生气……总之，我无礼了。”
　　“……”
　　没有回音，睡着了吗？
　　身后传来了轻微的呼吸声，紫英仔细的听了一下，的确是睡着时的呼吸声。
　　于是他也闭上眼，准备睡觉。
　　但这个时候，他却听到了窗外有轻微的响声，“嘎达”一声，是木板受到什么压力的时候才会发出的声音。
　　紫英睁开眼——没有妖气，应该不是妖物。
　　窗户上的油纸被捅了一个小洞，一根细细的竹筒伸了进来，随后，一阵烟雾吹了进来。紫英立刻就掩住了天河的口鼻。
　　又仔细的闻了一下，他发现这不过是江湖上惯用的迷烟，对人并无大碍。紫英这才放下心来，他自己闭气，悄无声息的起床，然后躲在了窗户边上。
　　停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窗户终于被打开了，然后，一个身影蹑手蹑脚的爬了进来。身形小巧，紫英暗中的打量了一下，竟是个孩子。
　　这孩子从窗户爬到旁边的茶桌上，也没有动，只是微微的侧着头打量着屋子。天河睡的正熟，不知是因为太累还是因为迷烟。紫英的剑匣放在屋中的圆桌上，寒月冰魄所铸的剑匣在微弱的月光照射下，反射出一层淡淡的光辉。
　　那孩子悄无声息的跳下了桌子，然后快速的走到桌前，伸出手去抬剑匣，结果剑匣却沉甸甸的纹丝不动，那孩子见没办法把剑匣整个拿走，就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把剑匣打开，从里面随意的抽出了一把剑。
　　——他拿的是天河剑。
　　这孩子手脚极为灵巧，从腰间解下来长约半丈的布条，围着天河剑刷刷的缠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往后背上一背，在胸前打了个结，又将剑匣合上，这才悄无声息的又顺着原路离开。
　　这一切都落在站在一边的紫英眼里，那孩子根本没有发现他。
　　不过，必须要把剑拿回来。
　　紫英背起剑匣，刚要走出房门，想一想，又转过身来，给天河把被子盖好，这才出了屋子。

　　今天是满月，月色不亮，那孩子穿的又是夜行衣，如果紫英不是御剑在空中的话，恐怕还真的追不上那偷剑的小贼。一路追过去，那孩子虽然背着天河剑，但身形却仍然敏捷，在屋顶房檐上跑的速度不比在平地上慢。紫英在心里忍不住说了一句好轻功，可惜这么好的轻功，却当了个偷东西的贼。
　　御剑到那孩子的头顶，上方投下来的影子终于被对方发现，那孩子不可置信的停住脚步，然后，慢慢的抬头——
　　那人站在剑上，袖纳乾坤，衣阙临风，身后一轮满月正在缓缓升起，他带着淡淡的笑看着那孩子。“怎么，不跑了？”
　　“哇啊！”
　　清脆的童音，下一刻那孩子就脚下一滑，向下摔过去！
　　紫英一惊，连忙御剑，在那孩子落地之前，已经稳稳当当的接住了他。然后，紫英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孩被抱在怀里，全身紧绷绷的，过了好一会，大概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摔在地上，这才怯怯的睁开眼睛。“……呃？”
　　紫英把他放在地上，收了御剑术。“你这孩子，年纪不大，怎么做起这种宵小之径？快把剑还给我。”
　　小孩下意识的摸了摸身后背的剑，后退几步。“这、这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说是你的？你、你一个大人，难道要欺负我一个小孩？”
　　胡搅蛮缠，紫英皱起眉头，“你在我房中偷走了我的剑，我这才追来。你不要颠倒黑白是非，把剑还给我。”
　　小孩不说话，一双眼睛四处打量。紫英见他这副模样，又说：“想跑你是跑不掉的，快点把剑还给我，否则，我就带你去官府，交由官府办理。”
　　“等、等一下！”小孩的声音透着心虚，“给你就是了……”说着，他就把胸口的布结打开，随手一散，天河剑就掉在了地上，“……我可以走了吧？”
　　紫英走过去，将剑捡起来，“下次，要把剑端端正正的送到别人手上。”他有些怒气，“这是对剑的尊重。”
　　“……知道了。”小孩的声音小下去。“修仙的人果然是麻烦。”
　　“你说什么？”
　　“哼，修仙有什么了不起，除了能在天上飞来飞去，有什么好？规矩一大堆，啰嗦一大堆，这个不准那个不准，真不知道你们修个什么乐趣！”说完，还没等紫英反应过来，那小孩就转身跑了。
　　“这孩子……”紫英看看手里的剑，再抬头，小孩的身影已经不见。于是他值得将剑收回剑匣，转身回客栈了。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起了床，安安静静的吃饭。云天河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毫无所知，倒是紫英，在吃饭的时候留了神的注意了下周围，果然看见有几个小孩子看似围绕在客栈周围玩耍，实则却打量着来往的客人。
　　这样看来，昨天自己和云天河投宿的时候，就已经被盯上了。
　　再细想一下昨天晚上的小贼，那样的手法和轻功，若是一般人，早就已经被偷了好几次吧，可陈州官府却没有告示贴出。这么说来，昨天晚上应该是那小孩的第一次行窃，却被自己给抓了个正着。
　　这样也好，紫英心里松口气，总要叫那孩子受点教训，不至于走上歪路。
　　“紫英，昨天晚上，你去哪里了？”
　　云天河冷不丁的话让紫英愣了片刻，他抬起头：“……你没睡着？”
　　“睡了，不过我听到有声音就又醒了，后来听到你起身……”
　　紫英想了片刻，如实告诉他：“昨天晚上有个孩子想来偷东西，被我追了一程。”
　　“……盗贼？”云天河愣了一下，“偷什么？”
　　“没什么，什么东西也没有丢。”紫英喝了口水。“快些吃饭吧，等下还要去找夙莘师叔。”
　　“哦……”天河不咸不淡的回了声，低头继续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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