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老幼

　　“喂，妈妈，嗯，吃了，叔叔和婶婶工作去了，就我跟果儿在家。嗯，习惯，那，那你和爸爸要过来吗？好啊！……”董冥灿脸蛋瞬间散发了光彩，当她听到爸爸妈妈要过来，虽然还要等一段时间，但还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晨起的阳光果然是最温暖的。透过窗户懒洋洋地躺在董冥灿的肩膀上，穿好爸妈给她准备的新衣服，新鞋子，端正地对着镜子戴好红领巾。踏出房门，踏踏实实地站在院中央等着她们俩，上学第三天了！

　　“又怎么早啊，不用去这么早的啊，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我现在都要成我们班开门的了。”邱伯豪背着书包被邱婆婆推攘着出门，扯着书包带子抱怨道。

　　“你咋不感谢我帮你把迟到的毛病改了啊。”几天下来，跟大家都混熟了，比起跟夏凝昕说话，跟他聊，董冥灿觉得自己更顺畅些，脑子里的话顺溜就淌出来。跟夏凝昕在一起的时候，心理语言跟口里说的话都少一些，好像安安静静听她讲，看会她，会不一样，这种不同，跟自己和王书锦呆的感觉也不同。

　　“夏凝昕啊，你怎么还不出来！”被堵住口的邱伯豪转脸大叫夏凝昕出门，“就她最磨蹭。”

　　“你说你一个男的，怎么这么喜欢抱怨啊。”等了还不到五分钟，邱伯豪就嚷嚷着受不了了。董冥灿不解地劝他两句，基本上每天都能听见他这样抱怨。

　　“你说你个女的，怎么不喜欢抱怨啊！不对，不对，你不是女的，哥，你厉害，小弟甘拜下风。”说完，邱伯豪双手做出拱拳状，一副拜师学艺的做派。

　　“再见，再见，相见不如怀念。”忍着笑，董冥灿对他冷声道。

　　“别啊！大哥，你不能这样对我。今天晚上，作业借我抄一下。”邱伯豪凑到董冥灿身旁，一副奸臣样，生怕别人听见。

　　“大清早起来，你们在干什么呢？”闻声而望，就瞧见夏凝昕都站在他们身后，长发披在肩头，皱着眉，满脸透着疑惑，隐隐还有些低落。被朋友隔离的那种情绪转变成生气。

　　“不关你的事，走，就等你了，再晚一点，公交就错过啦。”邱伯豪觑了董冥灿一眼，就扭着他的小细腿往大门走。

　　“他跟你说什么？”抓不到壮丁一，夏凝昕抓着壮丁二的手臂问。

　　跟自己的小麦皮肤比，夏凝昕的手未免太白了吧。皮肤跟皮肤摩擦的感觉还挺舒服的，就像一块温玉掉在软床上的惬意。“别皱眉了，女生越皱眉，越丑，我们刚刚也没说什么，他就叫我给他抄作业。”董冥灿想把话说长点，让手臂上的感觉留久点。

　　“丑？是吗？我经常皱眉吗？不行，你的作业只能我先抄。听到没有！”夏凝昕摸着自己的额头给面前高她半个脑袋的人下命令，也不怕受到反驳，反正她啥事都顺着自己，没见过这么好捏的柿子。

　　“可是他先说的……”

　　“不管，你先给我嘛，先给我嘛……”把头放在董冥灿的肩窝，睁着那双懵懂无知的大眼睛，求着她。

　　董冥灿自小对别人就没什么抵抗力，何况是眼前使劲软声撒娇的人。侧过头，鼻尖正好挨着她头发，那股香气就蹿进身体，往她那儿靠了靠：“好吧。”

　　“你说的啊！不许反悔！邱伯豪，我要到她作业了，你今天……哈哈。”大张旗鼓地对着前面的人笑道。

　　“不是吧？”邱伯豪看着董冥灿无奈地朝他示意一眼，“好男不跟女斗，再见！”语毕，马上朝公交车上跑去。临近一秒登上公交车，看着还在街上跑的她俩，心里高兴嘲笑地不得了。

　　逆着风跑，夏凝昕吃了一嘴风，喘着气。董冥灿本来就照着她的步子跑，看公交车已经开走了。把她扶正，“别蹲下，才跑了步容易低血糖晕倒。”

　　“现在怎么办啊？”很自然地靠在董冥灿的身上说着。

　　“等下一趟啊，反正也要不了多久。”

　　“不是啊，等会就我一个人进学校，之前都是邱伯豪陪我进去的。”

　　“那你就自己进学校啊。”

　　“我不好意思。”夏凝昕侧开脸怯生生地说到。

　　董冥灿看着她现在这个样子，像明白了似的，知道她这个年纪的女生大多数一个人的时候，都会感到孤独，像是有人在注视她一样，听王书锦说到。可自己怎么没有这种感觉，脑海里搜索着方法解决，可这精神层面的，一时之间也改变不了，何况她也没有改变她想法的欲望。

　　“那我送你吧，反正也就两站路。”

　　“真的啊，好啊，好啊。”夏凝昕的笑声拨动了配上身后的那棵树，叶子顺着她的声音滑落，叶，树，人倒还蛮相得益彰，董冥灿定定了看着。

　　一般人这个时候都会拒绝怕麻烦别人，夏凝昕可不是个一般的生物。

　　陪她进了学校门，准备走了，夏凝昕可怜巴巴地望着董冥灿。

　　好吧，再陪你到教学楼。

　　到了教学楼，夏凝昕抿着嘴又望着她。

　　好吧，陪你上楼梯。

　　到了走廊，夏凝昕望了望来来往往的同学都是成双成对，又可怜可爱地低着头看董冥灿。

　　好吧，送你到教室门口。

　　到了门口，“你不会还要我送你到座位上吧？”她再这样，董冥灿真的要怀疑她不是精神层面小孤独，是有毛病，该治了。

　　“不是，怎么可能，谢谢你啊。”夏凝昕还是有点良心的。

　　“没事。”舍不得离开，初阳把董冥灿的影子映在夏凝昕的校服上，胸前的校徽闪着微弱的光，风儿在窃窃私语。

　　踩上上课铃声的最后一秒进了教室。

　　“今天来晚了哦。”毛鸿边说边低着头翻开课本。

　　“嗯。老师之前说什么了吗？”董冥灿问她这个同样来自四川的老乡问。

　　“没有。就是叫我们预习，不过我猜你都预习了。”

　　“嗯，听课吧。”

　　本来以为来这儿自己会跟自己玩，没想到转学生还挺多，同桌也挺好。不闹不跳，偶尔跟他讨论数学题还能想出新思路，董冥灿之前都是自己跟自己死钻，□□早就加上了。

　　上完一节课，有的同学大脑兴奋持续下课都揪着老师问。有的同学就把脸趟到课本上睡觉，有的就像毛鸿和董冥灿在这儿闲聊。不太喜欢和不太熟的人聊地太深，可两人凑到一起，自带发泄体质，你一言我一语把思乡之情，孤独之感，兴奋之情，平淡之感都发泄完了，反正成绩好，也不用下课努力，听着对方的故事，增了见识，加深了感情，何乐不为。董冥灿打心里衡量出毛鸿是难得一见的朋友，跟王书锦不同，他能聊些深的。也不是说和别人聊天浅，只是毛鸿更能击中自己的内心，或许因为有同样的经历吧。

　　上午四节课飞地过去了，毛鸿说：“时间就像一条狂跑的狗，不过狗链子是我拿着的。”

　　中午在食堂吃完饭，他撑着自己的圆肚子说：“人生在世，生不逢食，生变成死。”明明昨天，还说自己要减肥。

　　下午放学，董冥灿等着回家的公交车，眼睛瞅着看她两个好玩的邻居在上面没有。毛鸿说：“伊人望眼欲穿，你是不是喜欢你邻居啊。”

　　喜欢？不喜欢表达感情，但喜欢表达对喜欢的人热情的董冥灿，脑海里立马蹦出来的却不是邱伯豪，她敏锐地跳出知觉，问自己，为什么第一个跳出来的人是夏凝昕？

　　上车了，寻了几眼，今天没碰上他们。拿出单词表看了起来，心不在焉的状态，一会看看手上的ABC，一会又望着从公交车身闪过的树枝，行人的脚步，从窗口传来的广告声音……通常作业在上课的时候就做完了，但董冥灿还是把作业带回家，等着给他们。今早，他们俩说的抄这个字眼太过了，他们两个都想好好学，或者是一边被家长压迫，一边略带不情愿地学，只是看看自己解题思路，就自己翻书做。

　　躺在软绵绵的床上。赵萍用很少的钱就为侄女购置了一套生活用品，包括这张不大但却很舒适的床。留在桌上的纸条和五元钱是她今晚的归宿。

　　“董冥灿！”听见他们的声音从大门传来，想马上从床上翻身起来，但遏制自己没起来。听见邱伯豪被邱婆婆叫进了家门。听见夏凝昕踩着小碎步房间里来，闭上眼睛，她全身那股薰衣草香味就冲进脑海，应该是薰衣草的香味吧，味道是紫色的，软软的很安静，有种想沉在里面睡觉的感觉。董冥灿闻到过很多种味道，妈妈衣服上的洗衣粉味，爸爸领带上的烟味，王书锦手背的润手霜味……每一个味道都不是他们自己的味道，全是添加剂兑出来的。

　　“我就知道你在。”夏凝昕也跟着躺在床上。

　　又闻到那股味道了，董冥灿舒展开了眉头。“作业放在书柜上的，你自己去拿吧。”有气无力地说，躺在身边的气味像一团云罩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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