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阁

　　“那个莫笙是在那一瞬间成魔的，虽说一念成魔，但是这种跳过了修炼阶段就直接成为君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回到浮云阁之后，小九就迫不及待的跟魏子苏说起了他们这次的客人。
　　言乐坐在内阁的茶桌前，没有理会小九的叽叽喳喳，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握住手中那个装着莫笙血液晶石的玻璃子，那双异色的眼眸中，第一次，逐渐染上了几分迷茫。
　　若是客人没有将故事说出来，只要得到客人的血液，凝成晶石之后，握住它，通过牵引术，浮云阁主也能从晶石中得到客人从前所有的记忆。
　　只是，世间万物，都有其自然发展的定律，窥视他人的记忆，本就跳出了定律之外，况且，有得必然有失，所以牵引术这种术法极为耗神，即使是浮云阁主，也不能一次性将血液晶石中的记忆读取完毕，否则，定然会耗尽心神，受反噬之伤。
　　“阿乐？”仿佛忘记刚刚自己作死才被言乐拍飞的铭殊，此刻正安静的坐在言乐的身旁，见从来都没有过多表情，向来冷静的可怕的言乐竟然诡异的出了神，他连忙伸手将言乐手中的瓶子夺了过来，放置在一旁的桌子上，问他，“你怎么了？”
　　不得不说，铭殊不愧是担当了帝君职位的神级人物，只要不作死，他还是很沉稳的。
　　言乐此刻那双异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淡淡的迷茫，甚至还带着几分疑惑，就连铭殊夺去了他手中的瓶子也没有在意，他只是慢慢的偏过头去，看着铭殊，问出了一句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的话:“铭殊，什么是爱？”
　　铭殊被言乐看的愣了愣，一时之间竟不知怎么回答。
　　是了，言乐替了言钰的位置，来浮云阁并没有太久，与铭殊这种天天同言钰一起鬼混的人不同，因为生来的冷然淡漠，能让他上心的事情并不多，而且，自他来浮云阁以后，所碰到的客人都是仅仅有着一份对于浮云阁主来说，很好解决的执念，所以，他从来都不知道，情这样一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他仅仅只是通过前面那些客人的故事，在心中简单的下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爱情就是单纯的想去得到心里那个人回应的一份简单执念而已。
　　“阿乐，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铭殊看着言乐的眼睛，忽然开口问他。
　　“嗯，虽然不多，但我看到了，看到了莫笙的故事。”言乐说着，抬起食指，放在了铭殊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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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知不知道？镇南将军家的三小姐长得可标志了，就跟她妹妹一模一样的，是个男人见了都能发狂呢。”
　　“是嘛？可我怎么听说镇南将军的第三子是男是女都未可知，也没人见过，你不会是弄错了吧？”
　　“是三小姐，我亲耳听到的，那个侍从叫她三小姐。”
　　“不可能，你肯定听错了，镇南将军的第三子可神秘了，怎么可能……”
　　“没听错，真的没听错，镇南将军的第三子就是个女儿，长着一张跟四小姐一模一样的脸的女儿！”
　　“既然是双生女儿，那为何，宠四小姐宠上了天，却要将三小姐藏起来？”
　　“也许……是因为三小姐有缺陷，不会说话吧……”
　　“那就更奇怪了，四小姐那身子不是说不好嘛？我可是听我那个做大夫的远房亲戚说过，那四小姐天生身体有缺陷，活的过活不过二十岁还是个问题呢……”
　　因为是太平盛世，没有战乱的摧残，市井老百姓们除了维持生计，闲下来以后，就开发了聊八卦这样的一门子乐趣。
　　几个跟在自家男人身旁帮忙料理摊位的婆娘们见快要收工了，正好也没事可干，就凑在一起聊起了这永京城最大的官，镇南将军家里的八卦。
　　“让开让开，三皇子同钦差大人来永京城视察，闲杂人等让开。”一匹快马跑过，引得路上的行人匆匆让开一条道来。
　　那几个婆娘将板凳往里移了移，看向城门口才冒出点儿头的军队，就仿佛这事情对她们来说没有多大影响似得，继续八卦。
　　“听说四小姐随镇南将军去京城求神医的时候同三皇子有些纠葛，如今三皇子来永京城，莫不是借公事行私欲，来看四小姐的？”
　　“谁知道呢，他们那些小姐皇子的事，咱们说说也就结了，谁能猜到他们的想法……”
　　话毕，等到三皇子的马车行驶过来的时候，她们还是随同着自己的男人跪在街边行了礼。
　　只是，谁都没有发现，在三皇子和钦差大人的马车离去后，一个穿着青色衣裙，长的十分美丽的姑娘悄悄从那些又准备八卦的婆娘们身旁的街角处微微探出了一些头来，看着逐渐远去的军队，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闪烁着几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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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南将军府，将军书房内。
　　镇南将军莫鹰在听到三皇子和钦差大人已经在将军府内置的别苑里歇下以后，这才挥手让下人们退了出去。
　　负着手，站在一副画像前沉默许久后，莫鹰忽然开口说道:“出来。”
　　自他身后的门后，果然慢慢走出一个姑娘来。
　　这姑娘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裙，未曾完全长开的眉眼里带着单纯，被那雅致的青色衣裙衬着，更添几分不谙世事。显然，这就是之前在街上出现过的那个姑娘。
　　“阿笙，人这种物种，是不是很可笑？”莫鹰抬眼看着他身前的那副画，画中的女子温婉美丽，唇角微微弯起几分柔情。
　　姑娘摇了摇头，带起头上的珠钗晃动。
　　“这里没有外人，你可以说话。”莫鹰说着，转过了身来，看向了那个姑娘。
　　姑娘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睛里闪过几分疑惑，随后点了点头，说道:“不知道，阿笙不知道。”
　　这是一个温柔好听的声音，虽然很柔和，但让人一听就明白，这是个少年的声音。
　　莫鹰叹了口气，看着自己女儿，不，应该是儿子，看着自己儿子眼中的疑惑，终于是忍不住的走上前去，摸了摸他的头发。
　　“为父总觉得，瞳儿不如你，身子太弱，而你夺走了她缺少的那一部分，所以就认定了你该补偿她……况且，你娘亲离去时，最放不下的便是瞳儿……所以，才害得你变成了这般模样……”莫鹰一边叹着气，一边抬手摸着莫笙的头发，那双深沉的眼眸里，也实实在在的闪烁着愧疚。
　　自有记忆以来，莫笙就被他的父亲送到北阳谷随同师父习武学医，而在他的记忆里，其实对父亲的印象并不深刻，只是父亲前些日子匆匆将他招了回来，才让他有机会体会到父子之间的情感。
　　因为师父只是师父，除了教习他习武和医术，其他的并没有教过他什么，不比父亲，所以他从小就没什么机会感受到父亲的爱，如今回来以后，就算只尝到了一点点父爱的滋味，他也很是贪恋。
　　即使他不明白，他明明是个男儿身，为什么父亲要他扮作女儿身，还不准许他在人前开口说话。
　　他只是单纯的觉得，父亲是爱着他的，而他也很爱父亲，这种亲情，是他生来从未感受到的，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很美好。
　　“阿笙，父亲的话，你可听？”莫鹰摸着莫笙头发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顿了顿。
　　“听的，父亲说的话，阿笙都会听。”莫笙抬头看着莫鹰，对着他笑了笑，回答道。
　　莫鹰叹了口气，收回手，沉默了许久，这才摇着头道:“若你会拒绝该有多好，若你会拒绝的话……”
　　“什么？”莫笙问了一句。
　　莫鹰再次叹了口气，终于对着莫笙说道:“阿笙，其实三皇子这次，除了视察以外，是要同瞳儿提亲的。”
　　“可你知道，瞳儿已经再没有多余的气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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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的话还在耳边回想，莫笙坐在床沿，看着躺在床上有些瘦弱的妹妹，伸出手去轻轻握住她那日渐消瘦的手腕，一时之间，竟然开不出口来叫她的名字。
　　“哥哥。”因为本来就是浅眠，所以被莫笙握住手腕以后，莫瞳很快就被惊醒。原本紧闭着的双眼慢慢睁了开来，抬眼看着坐在床沿的莫笙，莫瞳开口，有些无力的扬起唇角，轻轻叫了他一声哥哥。
　　“瞳儿……”他低垂下眼眸，看着妹妹的眼睛，张了张嘴，却终究只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哥哥，我刚刚，做了个梦。”莫瞳看着她的哥哥，即使脸颊已经消瘦的有些可怕，那双眼眸里，依旧带着单纯灵动的水光，“我梦到了第一次见到倾城的时候，那京师街道旁盛开的梨花，多美啊，就像纯白的雪……”
　　“我还梦到了北阳谷盛开的桃花……那是我第一次偷偷跑去看你的时候，我记得，那时候，哥哥站在桃花里柔柔的对着我笑，那个笑容，至今还在我心里，被记得深刻……”
　　“我甚至梦到了许久的未来，梦里，我的病好似已经大好，我随着哥哥，去了我最想去却又从来没有去过的江南，在那里，我们看到了无边无际的垂柳碧湖，我再也不用承受如今的病痛，在那阳光里，哥哥对着我笑着，就像在北阳谷里遇见我的那次，而我跳跃着，站在一叶扁舟里……我看到了一只蝴蝶，淡蓝色的，那美好的翅膀，轻轻的颤动，我想去抓它，却无论如何也够不着……”
　　“哥哥……”莫瞳一次一句的将她所梦到的全部都告诉了莫笙，只是说着说着，眼睛里却忽然蒙上淡淡雾气。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落入散开的漆黑长发里，莫瞳看着莫笙，忽然开口叫了他一声。
　　“我知道，哥哥，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莫笙沉默着没有说话。看着眼前这个躺在床上，消瘦的甚至没有力气抬起手来擦一擦眼泪的姑娘，他忽然想起从前，她的身子还没有这么差的时候。
　　那时候，在北阳谷那乏味的生活里，给予他最大的动力，就是这个病弱的妹妹给他写的信，甚至有好几次，她还会悄悄的瞒着父亲来北阳谷看他。虽然因为身体吃不消而次数不多，但这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要好好学医的决心。
　　抬手帮莫瞳把眼角的泪水拭去，莫笙低垂下的眼眸里，慢慢晕染上几分水色:“瞳儿，你不会死的。”
　　“傻哥哥……”空气中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泪水一滴又一滴的顺着眼角淌下，莫瞳想要努力弯起眉眼，却有些力不从心。
　　“瞳儿，你不要哭。”莫笙再次抬手，帮她把眼角的泪水擦去，声音温柔，“虽然时间已经不够，我来不及带你去江南了，但我知道你最想达成的心愿是什么，爹爹告诉我了，我会帮你，让三皇子娶你，在这里，就在将军府里，同你成亲。”
　　莫瞳听着莫笙的话，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后，却又慢慢的摇了摇头，苦笑道:“不啊哥哥，你又怎么会不知道，与你说话，已经是我最后的力气了……”
　　“瞳儿……如果只是一天的话，我有办法的……如果只是再坚持一天的话……”莫笙握住莫瞳那只手腕的手微微用了些力，一字一句，说的格外认真。
　　莫瞳抬眼，看着莫笙眼眸里的坚定，许久之后，忽然轻轻的笑出了声。
　　“呵呵~”
　　“若真的可以的话，那我还真的有些期待啊……”就仿佛回光返照一般，银铃般的笑声轻轻回荡在这个房间里，莫瞳那双美丽的眼眸里，带着无限美好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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