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茶芝士香草

　　第三章：生活从来都不是等你准备好了才开始
　　一到夜晚，陈可如果还在校外，就会加速快跑回宿舍，室友梓晴睡眠不好，需要十点半之前上床，陈可也曾建议过她挂一个床帘，可梓晴一句“我不习惯”让陈可撤回了发给她的链接。她们625寝室一直保持着一种奇妙的关系，既礼貌又不容商量的讲话方式，简单的问候却从不互相帮助。倒不是陈可不愿意帮，是她们似乎也不需要，陈可自己也不好意思开口。
　　周五，陈可是惯例要去陪张轩篮球训练的，可那天延迟了很久，陈可一看表已经九点四十了，等到张轩一出来，就飞快地朝宿舍跑，冲着身后的张轩喊了一句：“你先回吧，明天见。”没来得及回头就不见人影了，推开门果不其然就迎来梓晴的一句：“快去洗澡吧。”
　　“嗯，我就去。”陈可披着浴巾去了浴室。
　　十分钟之后回来，门却锁了，陈可敲了好多下门都没有应答，口袋里也没有钥匙，她崩溃地靠着门缩着身子站着，猛然想起手机还装在外套口袋里，急忙掏出来打给梓晴，却是一遍遍的不接，弋芸和体育部一起去轰趴了，肯定回不来，莫斯也坐火车去见莫雷了，陈可不停地乱翻通讯录，敲着屏幕。
　　已近冬季的上海是很冷的，陈可只披着一件外套，头发还湿着，冷得嘴唇都青了，她最后打给了张轩，可电话关机了，心如死灰地看着楼道里惨白的灯。突然，手机铃响了，陈可幻觉般地接起来。
　　“陈可吗？我是凌波，本店新出的芝士芒果甜甜圈要不要尝尝，我刚好来这边办点事情。”
　　“你在哪里？”陈可不知怎么了，顿感觉鼻头一热，眼睛酸酸的。
　　“我在你们学校大门这里。”
　　“你可以来北四宿舍楼下一趟吗？我被室友锁在外面了，现在很冷，很难受，她们都不在。”
　　“我这就来。”
　　系紧了外套的陈可还是在推开大门的一瞬间，打了一个好大的喷嚏，凌波脱掉自己的风衣披在陈可身上，他们去了学校里最近的安琪餐厅。凌波去买了一个毛巾和两杯热饮，为陈可擦头发。
　　“这样湿着头发会感冒的。”
　　“谢谢你，凌波。”
　　“这一杯是玉米汁，不加糖，喝一点会暖和。”
　　醇香的玉米汁顺着吸管流进口中，热饮的温度一点点温暖全身，陈可看着面前微笑的凌波，觉得好像没有那么狼狈了。
　　“哦对了，我带的甜甜圈都忘记了。”凌波从包里取出精美的盒子，打开来正好四个。
　　“放在包里，还是有些凉了。”
　　陈可拿起一个，放进嘴里，浓郁的芝士化了丝滑的口感和酥脆的面包圈充盈在一起，下一口是芒果的清凉与爽口，还有碎果末的甜香，她不知道她的表情此刻幸福得像广告里郭采洁吃完德芙巧克力一般浮夸，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吃到第三个的时候，凌波按住了她的手，“这个热量高，晚上吃多了会胖的。”
　　“嗯，不吃了，谢谢你专门送过来，还，陪了我这么久。”
　　“顺路而已，我送你回去吧，你室友应该也快回来了。”
　　她披着他的大衣走着那段不长不短的路，大衣很长，快要到脚踝，陈可看着自己搞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身后的那个人，只穿着一件衬衫，头发被风吹得狂乱，影子里，轮廓消瘦而清晰。
　　到了宿舍楼下，陈可脱下大衣递给他，“谢谢你的大衣。”
　　“没事，再见。”他微笑着看陈可进了宿舍楼，陈可总觉得他的眼神寒气冰冷，笑容却很温暖，像漾开的三月的花。他转身走了，陈可却悄悄地趴在玻璃上看他，原来大衣穿在他身上，果然挺拔呢。
　　房间里的灯开着，梓晴已经回来了，陈可心里气得要爆炸，低沉压抑地进门，无数句台词要出口。
　　“我失恋了。”陈可这才发现，梓晴双眼红肿，哭得像个泪人儿。
　　三秒钟之后，陈可说：“没事的，都过去了。”
　　她从前很讨厌这句话，觉得虚情假意做作不堪敷衍了事，可刚刚抑制住了冲动，说出的那句话，既是给她听，又是给自己听。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光芒万丈的救世主，赦免了一个请求宽恕的门徒的罪行。那一夜，她们都安然入睡，梓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陈可装作没有发生什么。
　　第二天清晨，陈可习惯性地翻了翻朋友圈，姚嘉卉的晒的自拍格外乍眼，是她和张轩在电影院，影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午夜十二点，在看恐怖片。
　　陈可拨了张轩的电话，“你昨晚去哪里了？”
　　“我跟姚嘉卉看电影去了。”他一向如此坦诚，
　　“所以你不预备解释一下吗？”
　　“本来是三个人，结果她约好的另一个人临时有事，不来了，然后我就陪她看了。”
　　“好巧啊。”
　　张轩的语气变软了，“陈可，你生气了？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没有。”
　　她挂掉了电话出门，不幸地正好碰见姚嘉卉，她一脸无辜的笑容，看起来单纯而美好，“陈可，那个，昨天晚上，我们看电影是刚好碰见的，你别多想啊。”
　　“嗯我知道，张轩给我说了。”
　　她眼神里掠过一丝惊讶和不甘，然后迅速变成无辜而美好，“那就好，我就怕你生张轩气呢。”
　　走过很久之后，姚嘉卉动听的嗓音依然在陈可耳中余音绕梁，陈可心想，不知她和张轩是不是也这样说话的，甜美可爱。
　　下午晚饭过后，陈可烦闷地坐在看台上，无聊地看着云，有一个人捧着一大束花站在她面前。
　　“陈可，对不起，别生气了，你误会我们了，我真的跟她什么也没有。”
　　“她告诉我你们是恰好碰见的。”
　　“不是的，她怎么会这样说？我们真的，真的没什么，你相信我好不好？”张轩有些气急败坏。
　　“好了，不要解释了。”陈可想走。
　　“别，这次是我错了，真的，我就不应该跟女孩出去看电影，我错了，我发誓，以后绝不跟异性两米之内单独相处。”
　　陈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又害怕，笑他单纯，气他简单，怕设计好的误会来得这么快，自己还没准备好，幸好他从来不会撒谎，幸好自己从来都相信他。误会来不及准备，也就悄悄应对了。
　　张轩把花默默塞到陈可手里，挽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哄着她，陈可故意走快，他就更快地跟上。
　　购物的狂欢日“双十一”轰炸而来，从没在网上买过衣服的陈可第一次尝试，她的妈妈是一个很精致的女人，所有的衣服必须在店里试好，所有地方服服帖帖恰到好处才可以，眼光挑剔审美精致，所以陈可第一次自己买衣服格外担心，终于还是在十二点的时候下单买了一件灰色大毛领的长羽绒服。
　　等到快递来了，急急忙忙地穿上去找弋芸莫斯，她们俩哈哈大笑，后背隆起了一个大包看起来像个小老太太，陈可的第一次网上买衣服就这样失败告终，弋芸刷淘宝却一件衣服也没买，倒是收到了一箱抹茶大礼包，各种蛋糕曲奇应有尽有，不想也知道是谁送的。莫斯不是单身也不用剁手，某人从远方寄来满满一大箱零食，还写着明信片：
　　当你吃完的时候，就可以见到我了。
　　陈可笑着说：“这么一大箱，估计你们下次见面得到过年了。”
　　“那你还真是小看了我的速度。”顺手打开了一袋泡芙。
　　一天，安逸飞地在中午饭后悄悄地拉着弋芸避开了他们，走了一大段路。
　　弋芸奇怪地问：“怎么了？”
　　“我听说你喜欢看摄影展是吗？”
　　“嗯还不错。”
　　“俄罗斯摄影家Murad osmann的摄影展要开了，我这里有两张票，你有兴趣一起去吗？”安逸飞就讲这么两句话，脸红到了脖子根，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
　　“什么时候呢？”
　　“这个周六。”
　　“不好意思啊，我有棍网球训练。”
　　“这个票其实挺难搞的，你看你能不能请一下假，我去给老师说。”
　　“不用了，我们这节课要教对抗，我不想请假，抱歉了。”
　　安逸飞嗯了两声，还是把票插回了口袋陪着弋芸去操场，弋芸拿起球杆打球的样子像一只白色的大鸟，舒展灵动，飞子满场跑着帮他们捡球，累得一身汗朝着弋芸痴笑。
　　十一月已近尾声，在盼着过年的当口，大一新生的心是最浮躁的，慌乱嘈杂而应接不暇，陈可经常跟爸妈视频聊天，聊一次哭一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哭。
　　离家的人眼泪总是很多。

　　陈可在宿舍里抱着电脑码字的时候，室友叽叽喳喳个不停。
　　“珊珊，我真的好想去那个十佳歌手大赛啊。”
　　“我也是，但是怎么才能弄到票呀，或者当个工作人员也行啊。”
　　“真是羡慕死那些有亲友票的人了，我怎么就不认识一个会唱歌的呢。”
　　陈可没有说话，默默地看了一眼夹在书里的票，张轩已经嚷嚷了好几天了，一定要去给他加油，那是他走向巅峰的第一小步，心里突然有一下下崇拜，原来还真是挺厉害的。
　　去“十佳”现场的路上，张轩一路不怎么说话。
　　陈可拍了拍他，“你没事吧，紧张成这样啊。”
　　“我，好吧，还真有点紧张。”
　　“好歹是北大艺术特长生全国第二啊，诶对了，你那个北大的加分最后为什么没有了，王老师耿耿于怀了好久呢。”
　　“不知道，唉呀不管了，估计是面试不合格吧。”
　　“看在你最近表现不错的分上，我一会大声给你喊加油吧，不过你可得争口气，撑到决赛我才喊哦。”张轩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已经在等待入场的张轩并不知道陈可不是坐在台下的普通观众，除了那张亲友票，她还有一张工作人员票，作为C大礼仪队的一员，陈可同学担任了光荣的颁奖使命，在后台紧急化妆，服装实在太复杂，匆匆忙忙排练好以后，已经到了半决赛了，陈可匆匆跑出去，开心地发现张轩还在。
　　半决赛基本选手都会选择有人伴唱，张轩挽着他的女伴上台，女生穿着低胸性感的服装和恨天高的鞋子。陈可挤到最前面去，才看清楚了原来她就是姚嘉卉。
　　欲开口喊“加油”的陈可僵住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
　　他们一起唱的那首歌叫《甜爱路》，是张轩写的，在他们一起去过那条著名的情侣小巷之后，那天他很兴奋地谱了曲，陈可填了词。
　　陈可从来都不觉得那首歌原来这么好听，大概是因为从前自己唱的女声部分不好听。她低头了一小会，张轩已经下场了，台下掌声雷动。
　　当灯光聚焦在下一个上台的人身上时，陈可才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他抱着一把吉他，穿着破洞牛仔裤，是一群穿礼服中的异类。他在看陈可，只在看陈可。
　　“我想邀请一位同伴来陪我一起完成下面这首参赛曲目《月半小夜曲》。”凌波伸出了手，绅士地等待陈可的接受，像一场安排好的舞会。
　　陈可的内心兵荒马乱，一切像在对她开玩笑，明明想置身事外，却像一个被扔出去的骰子，翻滚着点数，看似拨弄风云，却决定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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