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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出世
夏侯国宣德三年。
这一年的秋天来的早了些，乡下的年轻人不免忧心忡忡，有些担心时节有异会影响田里庄稼的收成。有经验的老人门却是微微一笑，不以为意，照样喝着粗制的烧酒，同村里的几个老友聊些当年的事，比如感叹王二麻子竟然能取到村里当时村里最漂亮的某某某，比如谁谁谁当年去城里买货时到烟花之地风流，回来后惨被家里那口子打个半死，还有哪家的孙儿孝顺......
说说笑笑，悠闲度日。
总之，天下太平。
夏侯的皇宫里，今天却并不太平。一阵哐哐当当，人仰马翻，混乱至极。殿内不时传出沉闷的呼喊呻吟之声，听不太真切，想来是此人有意压抑着，且叫喊多时，声音沙哑低沉，并且渐渐低弱，显得中气不足。
殿外站满了人，沉默有之，焦急有之，颤抖亦有之。众人中，一男一女锦袍贵气，坐在雕花檀木椅上，面色紧绷。
男人年近五十，紫袍黑发，绾发玉簪泛着清幽柔和的冷光，面容平和沉静。
女人三十样貌，云髻高耸，玄袍珠冠。浓墨弯翘的睫毛向下敛着，遮住了眼睛，眉目间隐隐透出一股忧虑。
宫侍们进进出出，手里端着盆，盆里装着被血染红的水，冒着悠悠热气。
女人皱起眉头，甩手仍掉茶盏，锰然起身，却是停住不动。
紫袍长者缓缓睁开微闭的双眸，看到他隐怒焦急的神情，叹道：“男人家生产，你急又能如何！”
她闭上眼，轻声说道：“父后，已经5个时辰了。”听到这句话，身后的几个头发灰白的女人原本颤抖的身子仿似抖得更厉害了些。
紫袍长者摇头不语，面上一丝忧色闪过。
过了半晌，女人沉默地扫过身后的几个老太婆，冷冷道：“你们既然身为太医，到是给朕个说法！”
太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惶恐，原本低着的头颅瞬间又垂得更低了些。
太医令刘承无奈上前，恭身道：“回陛下太后，皇后不足月便生产，想是不慎动了胎气。臣等侯在殿外，也不知道殿内情况如何。”
内称作陛下的女人眯起明亮的眼睛，心知太医令是暗示自己若想要清楚皇后生产的情况，就得让她们进殿诊视。
心里不禁暗哼，朕的皇后生产，你们一群老匹妇怎能进殿诊视。
看着殿内伺候的侍人匆忙奔出，手里端的却是装满血水的铜盆，她的脸皮开始抽搐，恨恨坐在椅上。
紫袍长者伸手轻拍她的手臂，安抚笑道：“无须担心，父后当年生你时也是花了些时辰的。”
她无奈一笑，想到父亲当年也是这般，心里微动，握住了太后的手，面现愧疚感念之色。太后知晓她意，慈爱地回握住女儿，微笑不语。
……
女人一身玄色纹龙绣裙，脸上忧怒交集，正是夏侯国当今的皇帝陛下——夏侯钦。一旁的华服男子是她的亲父，夏侯的太后，而殿内正在生产的人则是当今的皇后。
这其实是一个女尊男卑的世界，女人养家，男人生子。
寝殿内人影重重。纱帐内，皇后躺在凤榻上，头发散乱，脸色惨白，嘴唇有道血痕，咬牙忍着一波接着一波的阵痛，汗出如浆。
旁边的接生公公双手扶着他圆滚滚的肚皮，一脸担忧。
这里的男人生产，并不用像现代的女人忍着疼的同时还要不停用力把孩子拥挤压出体外。因为孩子非在男人体内，那只是一个通过连接肚脐的脐带附着在他腹上的孕囊。
这个世界的男子受孕之后腹上会长出新的皮肤层，覆盖肚脐。这个皮肤层就是孕囊的雏形。待受精卵通过男子的肚脐游离到孕囊中，就算受孕成功。若是一个月后肚脐不及覆盖，孕囊尚未成形，便是受孕失败，未游离出肚脐的受精卵就会通过人体代谢排出体外。若是受孕成功，孕囊就会开始发育成长，渐渐圆满，直至十二个月后足月脱落。脱落过程中孕囊开裂，萎缩，露出其中的婴儿。若完全脱落后，孕囊完好无损，婴儿必死。反之则是难产，父亲运气好的或许能活下来，运气差的，不是痛死，就是失血过多而死。
皇后腹上的孕囊已经脱落一半，露出脐带，血水缓缓渗入衣裳被褥中，孕囊却是一点要破的迹象都没有。接生公公满头大汗，焦急不已。看到床榻上渐渐弥漫的暗红，犹如流失的生命，扎的人心惊胆战。他颤声道；“皇后殿下，奴才求您放弃这个孩子吧。”
若是难产，可在孕囊脱落一半后未完全脱离父体时斩断脐带，可保父体平安，只是孩子在孕囊未破又失去脐带济养，也没有存活的可能了。
皇后弯翘的睫毛轻动，睁开迷蒙的眼，颤抖着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微微一笑，似怜爱似不舍。只是笑容被强烈的痛拉扯得有些扭曲，悲戚不已。他的眸中渐渐透出坚毅之色，摇了摇昏沉的脑袋，坚决道：“继续。”。
有哪个父亲能亲手斩断孩子出世的希望？
公公喉头哽咽，不再多言，旁边几个协助接生的老侍人也是静默不语，无奈叹气。
“嘶——”突然一记物体被撕裂的弱响天籁般回荡在众人周耳边。
公公和几个老侍人不可思议地瞪着皇后白皙肚皮上那细线似的裂纹渐渐渗出黄水。
一双手紧紧握在在侧，皇后咬牙屏息着。阵痛仍在继续，他却不敢喊出声来，怕惊扰了孩子出世的微弱脚步。
裂纹缓慢蠕动着，悠闲地扩张着自己的地盘。
殿内众人好似瞬间被人夺了声息，只能呆傻地瞪着那条裂纹，心脏咚咚敲着胸壁，越跳越快，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了般让人透不过气来。
察觉寝殿内突然的安静，皇帝陛下和太后两人面面相觑，不解里面发生了何事。
太后微微蹙眉，轻声吩咐一旁的心腹侍人茗真进殿。
皇帝陛下握紧袖中的拳头，不动声色等着。
负责替皇后接生的王公公是宫里的老公公了，从二十五岁起在宫里就担任替侍君接生的工作，这些年不知见证了多少皇女皇子的诞生。经验老到，临场不乱，镇静自若可都是他的招牌，可是这次帮皇后接生，却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傻了眼。
裂纹如有生命般的小人儿一点一点在肚皮上悠闲爬着，像在旅游登山，累了就停下，休息一番后再接着来。有时干脆停在原地，让他恨不得想冲上去三下五除二，拿鞭子抽上一番让它快点再快点。
眼看孕囊已经脱落到根部了，他不禁绝望地闭上眼睛。
完了！
“唰——”一丝裂响震得他睁开浑浊的眼，震惊地看到那条蚯蚓般的裂纹仿佛急射的飞箭，一瞬扯裂了孕囊。孕囊瞬间裂做两半，滑落颓萎开来，渐渐皱起，垂软的覆盖在婴儿身体两旁。
婴儿全身皮肤皱起，泛出可爱的粉红色。两只小手臂环抱着自己的小身体，短短的小粉腿拢在胸前，看着可爱无比，圣洁无比 。她嘴角翘起，表情带笑，似乎睡着了般，看上去恬静脱尘，唯有双眉中间一点朱砂红艳似血。
王公公呆楞地看着这一切，有点回不过神。他阅婴无数，从不知道婴儿可以带笑出生，还笑得如此纤尘不染。直到很多年后王公公回忆此生以来最惊心动魄的一次接生经历时，他依然唏嘘不已.
事实上，人的成长真是不可思议，有谁能想到惊才绝艳却阴邪奸险的六皇女以及未来的玄冥司卿大人出生时却是一脸的圣洁可爱呢。
直到旁边的一个侍人激动吼出“皇后殿下生了！”，他才从混沌中挣脱出来。
殿外等候多时的皇帝陛下和太后久等不见已进殿的侍人茗真，正不耐间，忽然听到这声高呼。
皇帝一震，急走几步，似要进殿，却见到茗真急奔出来，喘息道：“禀告陛下太后，皇后平安诞下六皇女，父女平安。”
她的心神此时彻底一松，脸部肌肉不自然抽动几下，浅浅笑了起来。
太后看着女儿模样，好笑地摇了摇头。想到这个刚出生的孙儿，自己担忧了半天的心情总算欣慰了些。
此时新生的苗苗宝宝已经被人抱入怀里，还没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屁股就被一只大掌狠拍了几下。她只觉臀上一阵热辣，不及开骂，胸肺间又是一股浊气直往上冲，呛得她不自禁咳了几声。
她暗暗咒骂道：你丫抽那么狠，想让老娘内伤啊！
鉴于刚出生，苗苗自然不可能马上睁眼看这个新生的世界，只能抖动着眼睫毛，朦朦胧胧的感受着外界强烈的光线。
耳边渐渐听到几个男人的声音。
……
男人？产房怎么会这么多男人？
苗苗有些愣神，胸口忽然一阵憋闷，窒息感越来越强，连句闷哼都没有就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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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这一段时不可抑制地大笑出声，不知男人若真的这般产子，是可笑还是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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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