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山夜忆

　　进城后没有耽搁，按着馆主给的地址沿路寻人打听了一番便找到了地方。馆主见我到来，大为激动，下了馆子先是招待了一顿好食，食中说明了现如今的情况。
　　馆子在一处园子里，叫做春色馆，和园子同名，目前已经完善的差不多，再过几日就可张开，馆中主要分书画两大类，其实的几处楼阁又按着所属的类目分开，因着我还对此不熟悉，馆主便先让我到画馆做事，亲自带着我和买卖双方接触，虽忙碌一些但也成长的快，同时又慎之又慎的嘱咐我在客人面前言辞小心，说是这里同舒城不同，处处都是达官贵人，决不能轻易撒气，以免得罪人。至于吃住方面，在都在馆中一并解决，不需多余费心了。
　　我听后自然答应，心中对馆主生出些感激来，随后馆主带我来到馆中，介绍给众人认识。
　　夜晚躺在新铺就的被褥中，想着这一路的劳顿总算结束，可以好好休息，由此，也算是安顿了下来。
　　住处在馆中深处的僻静地方，馆主带我来时，我还感叹了一番这馆竟直接占了个园子，和舒城的馆子比起来，足足大了七八倍。
　　馆主见我惊讶，便解释说着原来的馆子被人买了去如今改成了酒楼，主人不愿再卖，京城的商楼大多紧俏，地段也不好，最后只好另走偏锋，从人手中租下个园子拿来用了，大呢虽是大了些，可地段是真好，前门出去就是玲珑大街，门前一水的风流人来去，实在寻不到更好的了。
　　我听罢，先是对馆主这决策赞同了几句，随后便觉得前途有望，从前在舒城时只知道馆主阔绰，可也只是在舒城而已，来京时心中已做好了同馆主一并吃苦创业的心，结果来了之后竟过上了大爷的日子，着实没有料想到。
　　又过了几日，画馆正式开了张，不过开的很低调，几日下来，踏进来的人寥寥可数，一笔生意也未作成。我看着心急，总想尽快做出点成绩来证明自己，所以每日都是无头苍蝇般在馆主嗡嗡乱转，直到馆主看不下去了。
　　“陈杉，我知道你心切，不过这行当就是如此，需要累计人情脉搏，再说了，我虽离开了许久，可朋友都是在的，再过些时日就会好。”馆主如此说道，我也只好消停下来，按捺住心急。往后几个月也如是馆主所说，渐渐的有了起色，多了些熟悉的客人。
　　我从前在馆中只是一心一意的填墨附纸，从未做过生意人，起初不怎么习惯，与人打起交道来不如意，馆主见状便让我跟他身后察言观色，私下又一一讲解春色馆的客人，由此我才知道馆主先前所说的达官贵人一词，确确实实是能统称所有客人，之后便更加的上心，没过多久，就将这样的人情交道上了手。再半年过去，我成了画馆的主事，手中招了两个年轻人做事，顿时就清闲了下来，气势上也有了些前辈的模样，与人碰面都会招呼一声，不管亲热与否。偶而想想刚来时和如今的模样，其实也不过才去了半年的时光。

　　高子孰是我到京城后认识的第一个算是亲切的朋友，结识的过程特别，某日从馆中出门为客人送画，回程时去酒馆里打了二两酒，碰到两桌人起了争执，本是无意掺和进去的，结果却被人点了出来，说是要评道理。然而我最不会讲道理，只是劝两派和解为好。结果年轻人气盛，非要强一头，推推嚷嚷中唯有我被人推倒在地，在肩后被瓷片拉了道口子，无辜招惹了血腥。
　　两帮人见出了事反倒都平和了下来，面面相窥，互不出声，我当场只觉的好笑，气是气的，可却不知该生谁的气，最后还是那个点我评说道理的人带我去了医馆，从头到尾的包揽了我这个伤者，又对我道了歉意，说不该将我卷入进来，知道了我在春色馆中做事后，第二日就提着赔礼上了门，从此之后就常到馆中光顾，几次下来就和我熟识了起来。
　　这就是和子孰结识的过程，馆中的人见我和他相熟，和平常的客人不同，他来馆中时便问起我同他怎么结识，而我和他就会拿这件事来取笑对方，也许是子孰身上的气质太过招眼，偶尔还会带几个富家子弟一同前来，几回下来连馆主也注意到了子孰，让我打探一下子孰的门户，可每回相聚我都很少问及他的详细，因为对我来说，子孰同我在馆中结识的人不同，同我认识的所有人都不同，于是格外小心珍惜，不愿失去了这个意外得来的朋友。
　　起初这份心思没有多想，只在心中告诉自己，我喜爱这朋友的个性，所以不想掺杂其外的东西，每次听闻他到馆中时便兴致冲冲，整个人都雀跃起来，而他走后，便意志低垂，心中空空荡荡的闷了气。当然这些表现我自认为收敛的好，无人能得知，所在在外界看来，甚至是子孰看来，我对他都只是相谈甚欢的好友而已，直到有一日他离开，我送他出了馆，又送他出了园，随后站在园中大门外看着他的背影时，猛然的醒悟了过来。

　　对他的这份情谊似乎已经超出了常人对于朋友的期许范围，渐渐的偏离了方向。子孰的朋友很多，待见他的与不待见他的都有，哪怕一时斗了气，没过多久都会消解，可见欢腾积极的性子招人喜爱，不愁交友。我这种心思见不得人，想要继续做他的朋友自然就的藏好掖好，一点都不能泄露出来。
　　自欺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只是从未想到我会喜欢上男子，所以才发觉的晚，当然，或早或晚都是一样，不会改变什么。再来，我也未确定下来，自己是否真是喜欢上了男子，虽然近些年来因为境遇不曾对人动过心，可情窦初开时喜欢可是姑娘，而男子和姑娘比较起来，到底还是差了许多。随后也就不愿多想，一来是想不太明白，徒费心神，二来是秋至过后馆中开始便忙碌起来，馆主将我同其余几位馆主聚在一处，说是要在馆中的书画册子加一项春情类的，让我们小心做事，没过多久馆中便开始忙碌起来，客人一下子就多了许多，每日匆匆忙忙的，不知不觉的就到了这一年的末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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