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里的鬼仵作

作者:景蔄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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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不能再多了吗?」

      「我的大人啊……不是小的不愿意给您多点,而是您的那块玉佩真只值这么点钱,实在是对不住!」

      听完了掌柜的话,拿着钱袋的手感到有些无力,默默的把钱袋收起来走出当铺。

      是的,他典当了一块上好羊脂白玉制成的双鱼环佩。

      那块玉佩自律书衡有记忆以来就从没有离开过身边,倘若母亲知道自己因为急须要用到钱而把它拿去换钱,免不了又是一顿臭骂,更有可能因此连夜赶来宜化,只为了怒斥自己的自作主张。

      站在米店前面看了许久,记得伙房米缸里的米似乎也全都被带走了,粒米未留,摆明要让他们断炊。

      距离朝廷发下薪俸的时间还有个把月,扣除掉给予承王府的额度,剩下来的除了是弟兄们的之外,光是要维持县衙的基本修缮与打理,根本就没有办法能再请几个仆人,一切只能靠自己。

      「这不是律大人吗?大人想要买什么米,本店应有尽有,您可以尽情的挑选!」

      我、我这……那给我来点粟米吧……」羞愧的低下头不敢看对方的脸,付完钱就冲出米店。

      「大人!找钱──」

      灰头土脸的抓了袋粟米回到已经空无一物只剩下墙壁的县衙,心里相当不是滋味。

      这群小贼就连公堂上的水火棍也都没放过,独留下无法随手带走与卖钱的砖瓦土块与草木,可这又有什么用?难不成叫他们啃树皮吗?

      伸手从蒸笼里拿出个馒头,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就吃了起来。

      有点干硬,虽然不是很满意,但是眼下有食物能吃已经是上天对自己的仁慈,吃了一次亏就当作是一次学习也不错。

      「唉……」

      「别叹气了,我已经拿东西去换了些钱,如果还是不够的话,大不了再写点字画拿出去卖就是。」

      「你拿什么去换了?」喔?才这么短短不到几天就凑齐了?柳梦铃好奇的问道。

      「玉佩,那块从不离身的玉佩。」

      「什、么──!?」

      柳梦铃惊得大张着嘴巴不断地颤抖,玉佩啊!律家婶娘千交待万叮咛不可离身的玉佩!?

      「律书衡你是不是脑子被晒糊了!居然把那块双鱼玉佩给拿去典当?要知道那可是……」

      「是什么?」

      「没、没事,当我没说。」

      暗暗抹掉额边的冷汗,我青天大老爷求您别再盯着我瞧了,不能说的事就是不能说!

      柳梦铃转过头闪避律书衡质疑的目光,正当他还在思索怎么脱身时,梁捕头的出现解救了他。

      「梁捕头!」

      「梁南见过两位大人。」

      起身拍掉身上的馒头碎屑,决定晚些再来好好跟友人做点「友谊」的沟通,敢情自小到大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真是对不住梁捕头,县衙里面现在一团混乱,没办法帮你准备茶与点心,若是不嫌弃就进来伙房坐坐,也好过在外面晒太阳。」

      「谢谢大人,那就有劳了。」

      有关宜化县的情况,在这边当差已久的梁南也多少有些耳闻,却没想到最糟糕的状况,还真被眼前的青年给遇上。

      自那天从刑场回来以后,律书衡狠狠地把所有人都教训过一次,尤其是那个罗师爷更惨,小到采买文房四宝的钱大到强抢民女硬逼为妾,全部一条又一条通通被彻底清算,弄得他是频频求挠,哭喊不要被关进大牢。

      最后,老人被罚家产充公并当场解职,但凡家中有青壮年男性今后均不可涉足官场,违者立即逐出城外不得入关。

      就在所有人对这大快人心的判决高兴时,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短短一夜之间,除了律书衡与柳梦铃所在的厢房平安无事,整个县衙被搬的一空,什么也没有留下来。

      写有「明镜高悬」四大字匾额,被硬生生从公堂拉下劈成柴火,唯独留下一对如意底座,显得讽刺。

      至于律、柳二人屋子能够幸免于难,到律书衡告老还乡的时候,依旧是个不解之谜。

      「兄弟们都还好吧?」

      「多谢大人关心,兄弟们都很好,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可以来找我们,不用客气!」

      律书衡苦笑,捕快们平日生活也相当不容易,如今自己遭逢变故,还愿意对他伸出援手,待将来一切安稳后,必定要好好照顾这群兄弟,以报答此时不弃之恩。

      「想必梁捕头今天来的目的应该不只是跟律某聊天,是跟案情有关吗?」倒了杯茶摆到对方面前,问道。

      「大人真是料事如神,属下确实是为了此事而来。」

      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润润喉,说道:「苗先生回来了!」

      一听到前些时候外出游历不在县里仵作于今早回到宜化,他早膳有没用就立即过来向律书衡秉报。

      实在因为这个案子古怪的很,单从验尸到下葬根本就是草草了事,就连调查也没有便直接定犯妇人有罪,择日送往刑场。

      断案当日梁南人并不在县衙里,详细的情况也是听底下兄弟们说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天过后,原来的县令像得了失心疯见人就喊鬼魅,最后上头实在找不到可用人才,便派律书衡任命为新县令。

      「苗先生?」

      「是的,先生原本是个普通的大夫,由于县衙里老仵作早已年迈,已多次向前县令提过他想回乡下,在命案发生后的不久,就听闻那老仵作携家带眷趁夜出城,消失的无影无踨不知去向,最后迫于急需要人手,苗先生才来到县衙里兼作仵作。」

      「……可是既然有了新的仵作,那为什么还这么草菅人命,简直拿公理正义开玩笑──」

      「这、这这……」

      怪不得紫衣人竟会找上自己,原来这案子里的不单纯早被众所周知,律书衡十分恼怒。

      可他更怒的却是这承王居然都不管,宜化县虽然只是所属封地的一小部份,但也是自己的人民、手心肉,没有县民们哪来他承王如今的逍遥日子,真是不知感恩。

      「你即使生气也没用,单凭你姓律,虽然自从到这里后大事小事不断,可总是能安然渡过,已是大幸,难不在还想让人家王爷为难你到待不下,灰头土脸滚回京才高兴?」

      同柳梦铃所说确实是事实,律家向来从不与承王一派有所交道,也毫无任何交集。

      朝廷里皆知承王与泰王不和,泰王为当今圣上的第四子,母系在朝中为官势力强大,再者母因子贵而得宠,曾有一度众人都以为陛下会立他为太子,但这场美梦全在七王爷──承王出现后瞬间化为乌有。

      承王的来历各种说法,唯一知道的是母族为外族人,行事作风果断又冷血无情,凡是得罪过他的人全都被处以极刑,下场之凄惨已无法言语。

      虽然饱受不少人的议论,却也同时深受不少年轻官员的拥护,朝中声势一片高涨。

      可惜十年前,承王的母亲遭人指控施以妖术操控当今圣上,目的就是将孩子给推上皇位。

      此话一出像炸药被引燃引信一样,顿时间朝里朝外人心惶惶,更有传言指出承王不是皇家血脉所出,这全部都是那外族女人的阴谋,为了把外族人给引入中原,利用自己的孩子根本不算什么。

      圣上一听,龙颜大怒,下旨以肃清外乱为理由派兵捉拿承王与其母,可怜的女子被自己的夫婿推上断头台斩首示众,儿子则是发配到南方属地永世不得回京。

      兴许是对于妻子还有些旧情,虽然不允许儿子再踏入京里一步,但是每个月还是会定期发下银钱,也不阻止他做些小买卖,除了自力更生以外同时还有零花钱,可真享受。

      罢了,眼前还是先见见那位苗先生实在。

      回来之后得再另选一位新的师爷,手边还有好几起案子都要重起调查,事情这么多要处理,若是承王此刻来找自己麻烦就别怪他无情。

      「……时候不早了,梁捕头带路吧。」

      「两位这边请。」

      三人转而来到繁华的大街,举凡路人到店家见到他们纷纷热情的招呼,仅仅只是短短一段往城门口路上,他们的双手皆捧了座小山般的物品,全部都是百姓们给的。

      碍于东西太多用手抱着容易挡住视线无法前行,梁南雇了一台马车,加速了出城速度。

      「南方的人还真是热情,尤其刚刚那几个小姑娘……要是可以还真想通通娶回家,享这齐人之福!」

      要知道京里的姑娘个个都很势利眼,看对眼的夫婿非富即贵,纵使有着英挺的外貌,可是这兜里若是没有半个子,谁还愿意把自家闺女嫁给穷小子,找罪受嘛!

      「柳大人……南方的女子不可能会愿意共事一夫的,您还是放弃吧!」

      「我就说说而已,认真什么啊……」

      收回出城的文牒转过头对着梁南说:「梁捕头想太多了,这老小子早就有一个未婚妻,他啊,可是忠心耿耿,方才那些姑娘们的小手都没有碰到,他瞎说罢了。」

      「得了!书呆你就那一张嘴厉害,什么你说了算!」柳梦铃背过身不再理会友人。

      说来也有趣的紧,他这友人打小就有色无胆,空有一身武艺唯独害怕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

      想必日后一见到真人,应该还会闹出不少笑话,想到这里律书衡可真是期待呢。

      在半个时辰后,总算来到目的地。

      跳下马车,活动有些僵硬的手脚打量了下环境,小药庐还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小药庐,小小的庭院、小小的屋子,绕到后面还有块药田,不过里头种的却不是药材而是一株又一株幼嫩大白菜。

      「喵──」

      「小东西迷路了吗?」

      通体黑色的幼猫从大白菜群里探出头,眨着那对晶亮的金色大眼,无辜的看着律书衡。

      正当弯下腰想抱起时,一把木饭勺不偏不倚打中他的手,「啧」了一声吃痛收回,捂着通红的手背看向来人。

      「愚蠢的人,阿难儿可是只蛊猫,随便乱碰可是会小命不保的!」扎了丫髻的小姑娘拎起小猫,生气的对着律书衡说。

      「喵──」

      「臭小子还敢出声,回头非把你关进鸡笼里,看你还敢不敢偷偷溜出来乱跑!」

      捡起地上的饭勺归还小姑娘,见这一人一动物的互动笑问:「怎么把猫给关进鸡笼,这鸡不就给吃光了吗?」

      「……」

      大叔没说她还真没想过,鄙视的睨了眼小猫。

      怪不得,阿难儿每次只要闯祸都会被主人扔进鸡笼,笼子里的鸡都没有少过一只,反而是这只傻猫常常被鸡群给欺负到缩在角落里发抖,还要她们解救,有够丢脸。

      「走啦!回头洗澡啦,脏猫!」无视死命挣扎不肯洗澡而乱踢的四肢,小姑娘拎着它往内院去。

      接收到小猫儿求救的目光,律书衡犹豫了一会儿,心想这个小东西还真是入自己心坎,别再瞧了,这就来救你!

      「等等──噢……怎么有一堵墙,磕得我鼻子痛……」

      「抱歉。」

      顺着声音,捂着发疼鼻子抬头惊呼:「鬼啊──」

      岂知来人因律书衡这么一说,顿时僵在原地,意识到自己的无理之言伤害了对方,赶忙道歉。

      「啊……不是、不是,我这……」

      「大人您找到苗先生啦?方才属下见到梅姑娘急急忙忙冲了出去,还以为先生不在家,正要出来就遇见你们。」

      「梁捕头你说什么?」

      「我说,眼前这一位就是您想见得苗仵作、苗先生。」

      律书衡嘴角抽搐的看着自家下属,明明原先预想好的画面怎么急速转了个风格,说好的老大夫突然变成斗篷人是闹哪一出?

      不要怀疑,真是个穿着长斗篷的人。

      虽然站在暗处无法看的很清楚,单从对方的身形判断,并不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

      背部突兀的突起与笔直的站姿形成了对比,墨色长袍从头盖到脚底,整个包裹得密不透风,光看着就觉得热,难以想象真要是在大热天底下行走,还不被闷死。

      找不到台阶能够后退的律书衡对着梁南就是一顿碎念,弄得梁南直喊着无辜啊!

      「方才在县衙时,怎么就没有听你讲过,恩?」

      「……呜。」

      明明是大人您说要出来的,怎么能错怪他,忙了大半天才喝了一杯水,还要被责骂,看来该准备辞官回乡种田了。

      「请不要怪罪梁捕快,无意间惊扰到大人是苗某的错,苗某在这里向您赔个不是。」

      低沈喑哑的嗓音似乎用了不少力气才能发出,喘气声不停的自披风底下传出来,听得律书衡尴尬的摸摸鼻子,别过头不再看对方。

      「明显就是死书呆……噢──你干嘛!」

      「没干嘛。」

      暗暗伸回那只踢柳梦铃小腿的脚,负手故作一派轻松的朝前院走去,偶尔回头逗弄张牙舞爪的友人,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小药庐的主厅里那张简陋木桌旁坐了四个大男人,沉默的气氛强烈拢罩,谁也不让谁彼此对峙着。

      「喵──」

      听见小猫儿的叫声,悄悄呼了口气,对于阿难儿的出现打破僵局,律书衡无限感激。

      「真是憋死我了……」

      「肚子好饿……」

      「坐好,出息呢!」

      柳梦铃和梁南狠瞪着自己坐姿也没多好看的律书衡,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直到小姑娘端着茶点走了进来,才又生龙活虎起来。

      「梅姑娘您可真是我的救星!不知可否今晚也让梁某来蹭食,我会帮忙做饭的!」梁南一口一个糕点,鼓着腮帮子说。

      「我、我也要!」

      「真丢脸,身为男人出息呢?」

      嘴里满是教训下属与至友的话,可事实上手不断伸向糕点,做的跟说的完全是两套。

      站在旁边看着三人抢食模样,小姑娘忍不起用衣袖捂嘴偷笑,见主人撇了她一眼急忙顺了口气,咳了两声。

      「咳咳,今日家里难得来了客人,那都留下来用膳吧,后院里的大白菜正嫩着呢!」

      稍后得到主人的允诺,大厨小梅便带着两个打下手的朝伙房进前,阿难儿偏着头看着他们,想要跟去瞧瞧可是主人没有同意,小东西失望的垂下耳朵呜呜叫着。

      「去吧,别捣蛋。」

      听见主人同意自己可以出去玩,小小的身影瞬地一转眼就不见踪影,看得律书衡直呼可爱。

      「真羡慕先生,母亲都不肯让养动物。」

      「阿难儿是前些时候外出捡到的,发现时奄奄一息躺在路边,恐怕是被人拿来当为宿体用来养蛊,却没想到蛊虫反而被它吸收,蛊术失败后便将它丢弃,任由自生自灭。」

      回答他的声音很小却清晰,缺点是不带任何情感,反到有些冷漠,左思右想片刻,起身来到苗大夫面前弯腰鞠躬。

      「下官为新上任宜化县知县律书衡,此次是为了一桩案子前来请教先生,若是先前的态度让先生觉得不愉快,律某在这里向您道歉,还请先生能够帮忙查明此案,纠出凶手以证清白。」

      「……苗某并没有生气。」

      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看对方,没有生气那你干嘛说话冷冰冰,好像自己做了天大错事,这是整他吗?

      叹了口气垂下肩膀,看来此次朝廷来真格的,派了个这样执拗的县令,兴许对人民是件好事。

      可对于那些恶人,又不一样了。

      「大人请坐,苗某确实有些感到受伤,不过也习惯了,无伤大雅。」

      果然……自己还是伤到对方,待日后这案子结案,非得要找个时间请先生吃顿饭作为赔礼。

      「先生,我……」

      「请不用如此多礼,喊我王各就好,在下姓苗名王各,自幼身体有所缺陷遭双亲遗弃,幸得师父收留教导医理,偶然来到宜化便自此定居于此,仵作一职也是临危受命,愧不敢当。」

      苗王各,这什么奇怪的名字?

      不得不表示南方人与北方人差别可真是大,单就取名字这事就和崇尚高雅与吉祥的北方不同,越奇怪、越难听的名字越有人爱,而这小娃儿才会好生养,平平安安到百岁。

      直呼他人名讳颇为不敬,再者双方并不是很熟稔,律书衡对这位态度冷热转换即瞬的苗王各到有点意思也有点疑惑。

      像是有未卜先知能力,准确预料到三人的到来,潜伏在后院角落等待自己出现,同时算好小姑娘离去时机,走过来与他撞在一起,倘若这些设想全是正确,那么这个人的心机可真深不可测。

      是承王派来刺探自己的人吗?律书衡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好好观察这一位神袐的「先生」一阵子。

      收敛了质疑此人的想法,先以正事为重,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日再行调查也不迟。

      「关于此案,能否请先生将当日验尸的情况全数细说给律某听?」

      苗王各并没有回话,斗篷底下伸出一只皮肤粗糙且枯黄皱缩的手,那渗人的模样一般人看了都会害怕,更不用说初为官场之犊的律书衡,强忍着腹中反复搅动的感觉紧盯对方。

      手指往茶杯中沾了点水,随即在木桌上写了一个「血」字,瞧得他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绪。

      他是在整我吗?用茶水写了几个字就想打发他走,也未免想得太过简单了这个人!

      「先生,这……」

      不可以急,千千万万不可以着急,律书衡咬着牙耐着性子发问,这家伙惹人生气的程度可真是不亚于紫衣人啊!

      只听到细如蚊蚋的声音缓缓答道:「那日,刚下过雨,我依约带着小梅到了县城里看诊,就在要驾车回药庐时,衙门差人带我过去勘验一具情况古怪的尸体。」

      「古怪的尸体?」

      苗王各不着痕迹点点头,忆起一掀开盖在尸体上白布的那一幕,饶是他那位有多年行医经验的师父恐怕也没有见过。

      干尸,一具皮肤带着湿气刚死不久的干尸。

      全身血液被抽到一滴不剩,大体上并无任何伤口,至于消失的眼球与内脏遍寻不着,更难想象的是这么具新生尸体,竟然会有干化趋向!?

      按理说单单是要形成一具完整的干尸,必然需要特殊的条件,短则要数十年长则数百、数千年,甚至几万年。

      眼前这活生生的例子,顿时击溃了不少行医者多年来所拥有的知识。

      什么样的方法能够把一个活人一夜之间迅速脱水变成干尸,连带着血液、体、液以及器官皆消失殆尽什么也不留?

      划开尸首的皮肤用夹子轻轻撕起,底层的血管全部萎缩,丝毫没有人刚过世时该有样子,骨头的颜色依旧是正常偏黄,谁知只是稍微一碰竟然断了一截,拾起查看,果不其然里面的骨髓已被全部抽干。

      望了望那凹陷的眼窝与大张的嘴巴,明显见着了什么,不然不可能会用这种表情死去。

      诡异的是,整个案发过程居然没有人察觉,是死者的媳妇晨起准备好餐食后进到屋子,才得知夫婿过往的事实。

      再后来就被以杀人罪名直接定案,验尸也是草草了事,全指向夫妻长久以来对双方的不满,让妻子盛怒中失手杀死了丈夫,经过一连串酷刑荼毒之下,将罪证拍板定案,择日斩首。

      至于真正的死因,在县令与仵作的刻意隐瞒之下,假造了假的卷宗存于卷宗室,就此石沈大海。

      「为何不告知当时的县令,这事关乎人命不可能草率,况且县衙里面还有另一位资深的仵作,怎么会搞成这样?」

      「大人说的话还真是天方夜谭,段仵作年轻时候虽然是出了名的公正不阿,但人一旦到了晚年,所见所闻又是各种不同,经年累月之下,也渐渐变得贪得无厌,举凡没有油水可捞之事一概与他无关。」

      这也是宜化县近年来年年不安宁的主要原因,上梁不正下梁歪,像梁南这种富有正义感与使命感的部下实属难得,但愿眼前这位新走马上任的县令能够好好珍惜。

      随后苗王各自衣袖里拿出一把铜制钥匙,摆在桌上推到年轻县令的面前,律书衡不解。

      「这是?」

      「想必近日县衙很不平静,详情苗某心中有底,这一把是书房暗格的钥匙,里面藏着不少关于宜化县近三十年来大小案件的卷宗,对案情有没有帮助我不敢断言,全凭大人自行去定夺。」

      「三十年!?先生哪里得到这份钥匙?」

      简直是天下降下的甘霖!

      律书衡完全不敢相信竟有如此好运,原先还对着那满目疮痍的卷宗室头痛,私下虽已派人到隔壁县县衙借调卷宗,却不抱任何期望,如今却看来这件案子有希望!

      「是苗某一次外出时遇到了位急需救治的老者,经过施针布药后,老者临行交付的。」

      紧紧握着手里的钥匙,匆匆向苗王各道谢,直奔伙房抓了梁南与柳梦铃驾着车便要赶回县衙。

      「大人!」

      「还有什么事吗?」拉着缰绳,回望不知何时已来到门边的人。

      微亮的月色照在仍旧看不见面容的苗王各身上,长袍被夜风吹的鼓动,这样送别的画面依稀在脑海中闪过许片段,至于送的人是谁,始终想不起来。

      唯一记得那是一双会勾人的鲜红色眼眸,似张网子将律书衡魂魄牢牢抓住,无法挣脱。

      甩甩头把脑海里的画面抛开,不解怎么会突然想起多年的梦魇,单纯是因为这样的场景太过相像了吗?还是……

      「夜晚风偏凉,先生早点进屋,律某先行一步。」

      「等、等等!」

      放下高举的手,默默打开小梅塞给他的食盒,拿出了个白菜肉包张口就咬,嚼着那肉汁饱满的包子,此时只有一个想法。

      「小梅,给我碗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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