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保护欲

　　03.

　　日子平平凡凡平平淡淡地过着。这出乎了余光的预料，因为根本没有发生任何她所预想的惊心动魄的事。

　　她除了天天神游发呆地呆在她自己的那张床上，就是轮回地吃喝拉撒睡觉，还得再加上像小孩子一样地被那两个家伙不停灌输语言方面的知识。也就是这样，她产生了每天都过得充实而快乐的错误错觉。

　　距离与黑大变态瑟西相遇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的时光，说长不长说快也不快，可总有种令人惆怅的意味。

　　她，从未走出过这个房间。有两个大变态的关系，那扇门总是被轮流把手。

　　尼塔变态是大白天里陪她解乐的家伙，这个家伙虽说是个变性的男人，但是却拥有着一颗比女孩子还是细腻的心，同时，她的心也是格外八卦的——方圆百里邻居的家庭琐事她几乎是要比当事人都要了解得详尽，于是余光很成功地成为了她那张大嘴巴的输运信息对象。因为机智的瑟西从来都不喜欢听她啰嗦，不喜欢到每次都会暴跳如雷的程度。

　　而瑟西变态，也许是个很强悍的变态。尼塔值班的时间约莫是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而瑟西则是承担了剩下的。但余光执着地怀疑这家伙几乎是不睡觉的超人。尼塔值班的时间她几乎都是在外面忙活——听说是在拼命忙着赚钱；而尼塔不值班的时间她又回到了家里，像是僵尸一样毫无生气地盯着余光。即使是在大晚上，余光起夜想要尿尿，都能够发现瑟西立马警惕地睁开眼继续像鬼一样地盯着她。

　　所以说。她何止是从未走出这个房间，她简直是被禁锢在了里头。隔绝掉了一切能够与外界接触的事物，即便她询问起来“这是哪”“你们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瑟西面对她的永远都是沉默，而尼塔就算和她聊聊身边的事也不会泄漏一丝一毫。

　　就像是现在，她听着身边人没有实感的八卦，试图回忆起上一次阳光下的自己，沉重地觉得记忆十分地遥远。遥远到几乎要忘记自己还有体感能感受阳光，自己还有眼睛能看到阳光。

　　不过，瑟西今天没有前兆地变得反常起来，这件事成功地激起余光平静如水的内心中的涟漪。瑟西中午的时候便回来了，眼神一直漂浮不定，一眼就能够看出——她非常地不安。不安到精神状态有点恍惚的地步，恍惚到吃饭的时候掉了许多次的叉子。她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还是放弃了，然后踌躇地望向自顾自照着镜子化妆的尼塔，以着一种绝望的眼神。

　　“查科斯不见了。”瑟西说。

　　余光清晰地听见尼塔的眼线笔掉地的声音，哐嗒，这样的一声，仿佛是使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关键按钮。

　　“对方很狡诈，留下了八根手指告诉我们……告诉我们……”瑟西难以启齿，“他正承受着那个的痛苦……”

　　“严刑逼供的痛苦。”尼塔立刻进行了补充，“他一定会招供的，他从没有做好死亡的准备。”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里已经不再安全了，那家伙，一定会说出这里。”于是瑟西判定道，可她仍存在着烦恼的样子，“太快了我都来不及准备，我甚至还没有勇气像师父说的那样去面对他们……”

　　“振作点啊你……按照计划实行就行了，早不到晚不到总有一天回来，已经尽量地减缓了时间，但已经撑不下去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和她甚至还有你师父和我的小命，全部都交在你的手上了。”尼塔不是个会安慰人的家伙，余光虽然不知道她们现在正面对着怎样一种危险的境况，但很明显，说出这样的话，非但无法缓和紧张的气氛，甚至还可以形成反作用，把情绪折腾得更差劲。

　　毕竟是责任，毕竟是信任，毕竟是承担，都是会给任何人增加压力的东西。尤其是在所有人的性命都孤注一掷的时候，是生是死全全都交给唯一的那个人来选择决定，这无疑是将一尊大山活活地压在了瑟西的背上，把她压得简直都要喘不过气。

　　可惜余光也并不会安慰人。虽说她有个弟弟，但年龄相差极大的他们除了有一条叫作血脉的东西相系着，导致了他们各自几乎以独生子女的方式养育着。虽然她很喜欢她的弟弟。再说了，她并没有什么权利去安慰。她是不速之客，她是不清楚背后关系的一个给禁锢的像是囚犯的人，即便没有人真正伤害过她，但她还是害怕，因为她觉得直到现在那两个变态依旧糊弄着她，没讲过一句真话。

　　但幸运的事，她似乎能够看见阳光了。

　　瑟西很快便鼓起了勇气，她决定作短暂的逃亡，带着‘虽然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价值但是她最后决定还是要试一试’的余光一起。沿着原定的那条已经做好万全标记的轨迹，一路向北前往那个方便作为战场的地方。

　　她嚷嚷着：“哎呀哎呀。好久没有痛过了希望这一次遇到的那些家伙可以下手轻点温柔点，断手指什么还是免了吧。”

　　会痛？会被打？这算是给了她心理准备的时间？余光宁愿不要这些所谓的心理准备。很显然，一个人什么话不说直直地给了你一拳和一个人告诉你他要给你一拳哪里更可怕？当然是后者，提前告知的伤害永远是最恐怖的伤害。

　　尼塔被留下来待命，因为她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居民，这算是一个很大的保障，据瑟西所言，那些应该算是追杀她的人们是不会伤害这里的居民的，只要尼塔快点离开这个房间制造出已经没有人的假象便好。而且他们也不知道尼塔和她是一伙人。

　　然而瑟西似乎也没有见到过这些人的样子，为什么她要如此地害怕，害怕到只能够强撑着自信的微笑，脖子处的冷汗却一直往下冒骗不了任何人。

　　余光没有时间过多地这个问题，因为她知道想了可能也是白想。

　　她就连行李也来不及收拾，就几乎是被扛着，开始了她人生第一次的逃亡之旅。但其实她也根本就没有任何有意义值得带得上的东西。

　　她被迫穿戴了一套设备齐全的护具，被裹得严严实实连脸都不带露地。而那扇她以为是长期锁着的门，竟然是一道假象。自从她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无法逃脱那两个人的手掌后，她没有再动过任何的歪脑筋，以至于她并没有发现，那道门从来都没有被上过锁，而那道门打开以后，只是一堵厚实的砖墙。真正可以逃离出去的出口，是位于门与墙两者之间地面上的一道小小的缝隙，只有借助手指的力量扣着缝隙将面板掀开，才能够展现出下方长长的通往黑暗深处的楼梯。

　　真是两个老奸巨猾的人，她不难怀疑这个秘密的出口是为了防止她偷偷溜出去而特意设计的。而事实上，自认为愚蠢的她确实很难想到除了门以外，还需要打开另一扇‘小门’才能够通往她想要去的外面的世界。

　　很快，她也发现，这外面的世界，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觉得这里并不像日本，起码不像自己所熟悉的那个日本。看到这个世界她所能想起的，是一副即将毁灭的末日场景。

　　那套奇奇怪怪的护具，似乎是大多数人能够活下去的唯一的依靠。从街的这头到街的那头，擦肩而过了不知道多少的人，但绝大多数的人和她一样，将这么一套装备穿戴得整整齐齐，即使烈日当头，浑身被无懈可击的装备捂出了一身的汗，也没有见有任何人将它脱下。像是瑟西这样——将细嫩的皮肤直接暴露在空气之中的人，少到只需要用一只手的手指头，就能够数清，同时，他们无一例外散发了一股子的杀气。

　　余光猜测，这里兴许是有着严密的等级分类。也有可能这里，就是由一个秘密的组织所管辖的区域。等级低劣的家伙必须像是当年二战时期别着六芒星标志的犹太人一样拥有属于他们自己耻辱一般的特征，而等级高位的家伙可以拥有像德军一样肆意扫荡的权利。

　　但是她被看上去像是属于高位的瑟西一路保护着背着，怎么看她都更像是国宝级的生物有着无可替代的价值。

　　“余光。”

　　…………

　　“余光。”

　　…………

　　“余光！”

　　猛然间，她听见瑟西在呼叫她的名字。yú guāng。第一个字第二声，第二字第一声。这个名字对于外国人来说似乎略有些难，瑟西总是说着说着就说不清她的名字，于是‘余光’演变成‘郁光’，‘郁光’演变成‘欲望’。于是她总是反应不过来，要过了很久以后才能意识到对方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唉……？是。”她畏畏缩缩地应了声。

　　然后，她听见了瑟西的叹息声。

　　瑟西在问她：“你说，我会死吗？”

　　“不会。”她几乎是速速地就回答了，没有任何的迟疑。不会，不会死，也不能死。假如瑟西死了怎么办，她怎么办，她还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哪里，也不知道回家的路。假如瑟西死了，那么她也一定会死。

　　于是瑟西笑了，笑得诡异。

　　她又问：“那你触摸我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

　　——那你触摸我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

　　如果余光认识瑟西的师父，并知道从瑟西拾到她，把她带回家，带着她逃亡，问她这些问题，的等等乃至后面即将会要发生的情形，都是那个传说中的师父一手策划好的。那么余光，简直会把师父当作神棍一样地供奉起来。

　　因为瑟西问出来的那句话，等同于按下了一个神秘的按钮，开启了属于她，属于一个穿越女自带的金手指外挂。

　　就像是蹲了很长时间突然站起身来时眼前一片白的晕眩一般，她晕眩了，但她看见的不是一片白。

　　她看见了橘黄的黄昏，广阔的大地，堆积如山的垃圾。她看见了三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一个瑟西。

　　她看见了瑟西，站在大风呼啸的正中央瑟瑟发抖。

　　而且，浑身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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