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别跳钢管舞了

　　没等黎然看清楚台下岳枫秋的模样，前方的聚光灯直直照射过来，切断了两人的交汇的目光。
　　盯自己看的那个该不会是医院的同事吧！
　　虽然只是短暂一瞥，黎然注意到岳枫秋看自己的眼神，她低下头，匆忙戴上被捡起的紫色羽毛面具。
　　从看到她惊艳的舞姿开始直到面具落下，岳枫秋的视线便在她的身上定格。
　　本以为自己可能是喝多了，眼花了，看错了——大医院的医生怎么可能会在这地方跳什么钢管舞啊！
　　别闹了！
　　当她失去面具遮挡的面容完全暴露在金色灯光下，被照亮，散发着如璀璨的宝石一般炫目的光。
　　是耀眼的。
　　他敢肯定，台上这个女人就是那个检查自家老二的医生！
　　在这里看到她，岳枫秋的心里除了惊讶，还有，不知从何所起的惊喜。
　　这是种什么感觉。
　　很熟悉，好像很多年前也有过，因为看到某个人，而唤醒了自己全身的细胞，在呼吸，在跳跃。
　　也很陌生，可能是间隔了太久，心跳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因为某个人而起变化，这是不是就叫做怦然心动？
　　呵，怦然心动。
　　连岳枫秋自己都想笑了，一个30岁的男人，还怦然心动，真不够矫情的。
　　他移开一直锁定在黎然身上的目光，扬起嘴角，呷了口酒。

　　已临近午夜，原本如轻舞飞扬的女人一般的大厅，在这段柔美的钢管舞中迎来第一轮高潮，悠长的爵士乐在一波又一波紧凑的鼓点中攀上高峰，台下那些早已躁动不安的男女纷纷涌入舞池，亢奋，宣泄。
　　从表演开始到结束，岳枫秋的一举一动，全被坐他旁边的张雨炎看在眼里，也包括那个似有似无勾起的嘴角。
　　张雨炎跟岳枫秋碰个杯，冲他挑挑眉，“认识？”
　　岳枫秋抿了口酒，把酒杯放桌子上，这张雨炎眼睛还挺利。
　　他看着张雨炎淡淡一笑，也没想掩饰，“上午在医院见过。”
　　医院？这个回答倒是出乎意料。
　　“医生么？”张雨炎看了眼台上的表演，没什么兴趣，又喝了一口酒，把目光放回岳枫秋身上。
　　“嗯，”岳枫秋点点头。
　　原本张雨炎就是瞎猜，一看岳枫秋点头了，才真的是大吃一惊，眼睛瞪得老圆，“还真是医生啊！”
　　这医生来豪瑞跳钢管舞，可真新鲜！
　　岳枫秋就猜他会是这么个表情，抿着嘴笑。
　　张雨炎有些尴尬地把张得能塞下一个瓢的嘴合上，“也不知道刚谁眼珠子都快跳出来去给人姑娘量三围了，还搁这笑我呢。”
　　岳枫秋啧了一声，白他一眼，“我有预感，你下辈子肯定得投成哑巴。”
　　“嘿，我就后悔没把你刚才如狼似虎的小眼神给拍下来，让你自己好好看看。”张雨炎说。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岳枫秋凑他近一点，“我说……”故意把话留一半。
　　张雨炎等他把话说完呢，怎么就没下文了，“别墨迹，说！”
　　“你怎么……这辈子没投成哑巴呢！”岳枫秋说完，噗嗤一声乐了。
　　“滚蛋！”
　　“好嘞！”岳枫秋收了笑，把杯子里的酒一口蒙干，“我去后台一趟啊。”
　　“你还真去勾引人医生啊？”张雨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剃了秃瓢就能当和尚的岳枫秋竟然会起色心去找女人！
　　“勾你大爷！”岳枫秋被他这用词给整无语了。
　　“口味真重！咳咳咳……”张雨炎刚说完就呛了酒，眼珠子都快咳出来了。
　　岳枫秋使劲拍拍他的背，笑着说：“看，这就是老天爷在惩罚你！”
　　后背被拍得生疼，张雨炎推开他的手，缓过劲，“少他妈使坏，赶紧找你的医生去，人该走了！”
　　岳枫秋一手搭他肩膀上，一手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矫情点说，哥儿们就是这儿动了。”
　　“废话！心不动的那是死人，”张雨炎冲他一声冷笑，“矫情死你！
　　岳枫秋无奈丢下一句，“这辈子赶紧说，下辈子肯定没机会了你，”就往后台去了。

　　黎然已经换回自己来时穿的衣服，注意到从她们表演结束，就一直有个站在化妆间门口的男人朝屋里看，像是在等谁。
　　“他是豪瑞的老板，萧慕远。”军敏顺着黎然的目光看向等在那的人。
　　“在等你？”黎然看他朝着这边挥了挥手。
　　军敏也回应地招了下手。
　　老乡？！
　　有点不像。
　　黎然识趣地笑笑，“我就先回去了，不耽误你俩。”
　　“人精儿，”军敏像平时点大宝的鼻子一样点了点黎然，“想歪了你。”
　　“你要是没歪怎么知道我想没想歪啊，”黎然弯着眼睛笑。
　　“说什么绕口令呢，听不懂。”军敏帮她拢拢围巾。
　　“不懂？”黎然点点军敏的脸颊，“那这红个什么劲？”
　　军敏也点点她的脸蛋儿，“说得像你这不红似的，”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信封，递给她，“这个你拿着，路上注意安全啊，到家给我电话。”
　　黎然没接，光嘟嘴了，“你看，这都开始撵人了。”
　　“小样儿，要不要了你？”军敏被她逗乐了，又把信封往她跟前戳了几下。
　　黎然把信封往军敏怀里一推，还故作娇嗔地瘪个嘴，“哼，想扔几个臭钱就给我打发了，我才不上当呢，给你家大宝买小云云面坨。”
　　“这干妈当的，”军敏把黎然的手拉过来，拍拍手背，“怪不得我一训他，他就扯嗓子叫，我要找干妈，我要去干妈家。”她还故意学大宝嗲嗲地叫了两声。
　　黎然被军敏都得直乐，两个梨涡都笑深了几个度挂在扬起的嘴角上，“那行，你要是哪天晚上有演出，就把他送我家来，好好让我俩腻歪腻歪。”
　　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为知道军敏接的表演一般都在晚上，她一工作，大宝要不就得一个人被扔家里，要不就被她托给邻居，总归还是不踏实，倒不如送黎然家，这娘俩又腻歪了，军敏心头上也少个事，两全其美。
　　军敏知道黎然说话的用意，心里顿时暖暖的，“哪个有眼光的人家赶紧把跟前这贴心丫头给收了吧，马上我都要哭了。”
　　“操不完的心呢你，我得走了啊，门口那大老板眼睛都快看穿了，你也早点回家，别让大宝等急了。”黎然跟军敏道了别，提上包就出去了。
　　经过门口时，她同萧慕远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黎然边走边低头从包里找车钥匙，没注意前面有个人正往自己这边走过来，一头撞了上去，刚从包里拿出来的车钥匙也被撞掉地上。
　　“诶！”黎然穿着高跟鞋被撞得一晃，她下意识抓住朝自己伸过来的手，险些摔倒。
　　极速变幻的灯光闪得人直犯晕，岳枫秋也没看清朝自己撞过来的人的样子，赶紧扶了一把。
　　“谢谢。”黎然松开自己抓着的手，抬头想看清跟前这个人的脸，可他是背着光，黎然只能看清他的大致轮廓。
　　她这一抬头，岳枫秋可算是看清了黎然的模样，还真让自己碰着了。
　　“医生？”岳枫秋叫她一声。
　　黎然一听，完了，刚才在台上看到的还真是我们医院的，该不会还是我们科的吧。
　　“额……你认错人了。”她赶紧把头低下去。
　　听她一说认错人，岳枫秋也觉得在这么张牙舞爪能闪瞎了眼的灯底下确实有可能，这姑娘头发刚好也是绑起来的，他低头看了眼黎然的侧脸，勾勾唇角，就是她。
　　看黎然还没有把头抬起来，岳枫秋猜她估计是把自己当成医院的同事了，笑笑，“岳枫秋，记得么？”
　　在这里遇到同事确实是够尴尬的，不过岳枫秋也挺好奇，她来这跳钢管舞干什么？
　　Cosplay？看着也不像啊。
　　“岳枫秋？”黎然嘀咕一声，对，上午丢手机的那个，她这才把头抬起来，可还是背着光，就只看到个黑影在跟前晃，还挺诡异的。
　　“……你好。”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黎然尴尬地笑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句万能的你好。
　　类似你好的还有很多，像什么最近怎么样，处朋友了么，改天聚聚，么么哒，显然还是你好最合适。
　　“你好。”不算上午医院见的那次，这也是两人初次面对面说话，虽然岳枫秋也有点不习惯，比起黎然可就自然多了。
　　感觉挺微妙的，黎然给岳枫秋的记忆，除了刚才跳舞的妖娆，就是中午没等自己话说完啪就把电话挂了。
　　这女医生要不就是挺拽，要不就是对自己有什么不满。
　　人家也回句你好了，黎然觉得什么都不说就走有点不太好，摆出一脸官方的笑看着他，“那你慢慢玩，我先走了。”虽然什么也看不清。
　　这么笑肯定得对着镜子练不少遍吧，呵，自己有什么好玩的，我就是来找你的。
　　岳枫秋虽然没想好要跟他说什么，可看她要走就先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人都要走了，先拉再说。
　　脚一动，感觉像是踢到什么东西，岳枫秋低头看看，太黑，什么也没看着。
　　黎然看他低头像是找东西，也跟着低头，这才突然想起来，车钥匙！
　　“你刚才是不是踢到什么了？”黎然抓住岳枫秋拉着自己的手腕就问。
　　岳枫秋看她挺紧张的样子，又看了眼她抓着自己的手，“好像踢……”
　　话还没说完，黎然就顺着岳枫秋的视线往地上一蹲。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俩这会已经被群魔乱舞的人群跟手撕面包似的围个里三层外三层，岳枫秋眉头皱出好几个褶看着跟颗蘑菇一样蹲地上张着胳膊一通摸的黎然，弯腰把她从地上拽起来，音乐声太大，他只能用喊的，“没看到全是人么，不怕胳膊给你踩折了？”
　　都不知道车钥匙被踢哪去了，又这么多人，黎然本来就着急，一看这人还瞪眼睛冲自己喊，就喊回去，“你踢的是我车钥匙！”
　　车钥匙掉这了？
　　管他什么鬼钥匙，这人多得恨不得垒起来，还不知道有几个磕了药几个没嗑药的，岳枫秋硬是把黎然拉出人堆，“就按你刚才这么找，非得踩踏不可！上海跨个年都踩塌了，你自己看看这人多的！”
　　就是人多才得赶紧找，趁钥匙没被踢得太远。
　　黎然甩开他的手，回瞪他一眼，没搭理他，扭头就往刚才人扎堆的地方挤。
　　咦，还挺倔！
　　“好赖话不听是吧，行，我看你能挤得进去！”岳枫秋干脆抱着胳膊往墙上一靠，盯着黎然的背影。
　　黎然踮着脚，往人堆里探半个身子，好不容易挤出来一个姑娘，人姑娘白她一眼扭扭腰又挤回去了，她被挤到一个满身肌肉的男人旁边，人以为撩拨他跳舞呢，冲她猛抛媚眼，围她跟前瞎蹦跶个没完，这把黎然尴尬的开始往外躲。
　　不是挺能耐么，挤啊，挤不进去了吧。
　　岳枫秋一伸胳膊把她捞自己跟前，贴着她的耳朵，低声带着笑意，“你再这么挤，钥匙没找着不算，别便宜还被人占光了。”
　　黎然感觉耳朵被他的呼吸搔的一阵痒痒，推开他，“离我远点儿！”流氓！
　　没防备地被黎然推得往后退了两步，岳枫秋挑挑眉，朝她跟前又挪回一步，这医生脾气还不小。
　　他往舞池里看了一眼，发现有几个男的已经开始往这边瞅，“我估计这有些人已经认出来你就是跳钢管舞的那女的了，你回头看看。”
　　黎然顺着岳枫秋的目光转过头往人群里看，还真有几个冲她眉飞色舞的，更过分的是一个满身肥膘的男的还冲她飞吻，这让黎然心里一阵膈应。
　　“那你说怎么办？”这回岳枫秋站在了向光的地方，黎然抬着头总算看清了他的脸，这人怎么这么高的个儿。
　　岳枫秋看看比自己矮大半个头的黎然，冲她挑挑眉，“还能怎么办，等呗。”
　　等？黎然抬手看了眼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又往人堆里扫一眼，“这些人得跳到什么时候？”
　　“到十二点么？”现在换成岳枫秋只能看见黎然的轮廓了，看不到她的表情让他有些郁闷。
　　“差几分钟，”一想到自己的车钥匙早不知道被东一脚西一踹地踢哪去了，黎然一阵烦躁，叹了口气，“有节目？”
　　看出来黎然挺着急的，岳枫秋为分散分散她的注意力，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安慰一句，“先看，保准你钥匙丢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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