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

　　“在有生的日子里遇到你，竟花光了所有运气。”

　　——《明年今日》

　　我用手指细细地描摹着那些字迹，竟有些不忍松开手中的那本诗集。陈奕迅的明年今日我听过，却从没像这一刻令我动心。这些字是写在《青春》这首诗旁边的，力透纸背的苍劲。十年，明年今日。是如何的巧妙，同在一首旋律之下。

　　“诶，后天就要考外国文学史了，你背完了么？”

　　“我还没开始看呢。”

　　“我也没背啊，怕是要挂科了。”

　　路过门口的人，她们掺杂着真真假假的话语，猛然将我从自我的思绪中惊醒。揉了揉眼哀叹了一声。到底是我太随性，上课从来不带书本去，我总爱看我自己带着的那些书。学习考试的事情比天大，对我来说不是这样。或许从这方面就和同学产生了分歧，他们瞧不起我的故作清高吧，不屑同我交朋友，找他们借笔记的事情也是行不通的。十一哥也恼极我这幅样子，带着我去见了他的一些朋友，想要扩大我的交际面，然而我却如何也改不了我的死性子。

　　“你有事来找我吧。”恍然记起三姑娘的话来，哦，我该是叫她阿夜了。我在寝室里踌躇了许久，方决定去问一声。这学期若在挂科的话，那就是重修了，连补考的机会也没有。有时候我真是恨透了这万恶的考试制度。

　　从六楼到四楼，我足足走了十分钟。我对着阿夜总是怀着莫名的情绪，她留在我心中的是初见时候那副冷冽不可接触的样子。然而我又想，我是有点懂她的，她写在书上的札记里透出来的孤寂和伤。我甚至有些不明白，我是在看席慕蓉的诗，还是在看阿夜的心。

　　“呀——你在做什么？进我寝室去，我先——去厕所啦。”在我还在纠结是要敲门之时，门忽然有了动静，一个趿拉着白色棉拖，穿着碎花睡衣的女子飘了出来。

　　我走进阿夜的寝室，里面没有其他人，我还是有些局促不安。面上热哄哄的，不知是暖气的缘故还是其他。

　　“有什么事么？”阿夜再出现的时候，她凌乱的长发已经被她用手简单的梳理过，眸中也退去了原先的朦胧之色。

　　“我，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我支支吾吾的说道，恨不得把头低到地缝里。

　　“我睡醒了。”拢一拢发丝，阿夜淡淡地说道，面上还有一丝浅淡的笑意。

　　“我想问你，有没有外国文学史的笔记，我要考试了。”声音越来越低，尾音像是被我自己吞噎到喉咙中。

　　“你没记？”阿夜一挑眉毛，问道。她走向了书桌，从成堆的笔记本中挑出来一本，翻看了几页，便递到了我的手里。“你上课都在做些什么？看课外书？嗯？”罔顾我的尴尬，她问出了这句话。

　　我羞愧万分地点点头，在阿夜面前，我有时候觉得我自己低到了尘埃里。

　　“你看到哪了？”她恍若不在意地随口问道。

　　“所有的结局都已经写好，所有的泪水也都已启程……。”我张口念道。

　　“命运将它装订得极为拙劣，含着泪我一读再读。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接过我的话，阿夜轻声低吟道。自从认识她以来，我就知道，我喜欢听她的声音，喜欢看她吟诗时候的模样，认真神情，消去了所有的冷冽与锋芒。“阿凌你眼中的青春是怎么样的呢？”

　　“两三至交，一起登高望远，一起喝酒谈诗，而不是为了这一纸文凭耗费时光！”我的声音有些愤慨。我忽然升起一种想要当阿夜的知音的强烈冲动，最后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知音其难哉！音实难知，知实难逢；逢其知音，千载其一乎！”文心雕龙里如此说。我又有些退却，心中忽然矛盾得很。

　　阿夜没有对我的话作出评价，她只是笑着摇摇头。她不开口，我呐呐地也不知说些什么。我的目光开始在这小房子里游离，最后落在了阿夜桌上的一本册子上。封面是自制的，上面题着“听情”两字。

　　“你感兴趣就拿去看吧，是我整理的一些东西。”阿夜向前走了一步，靠在书桌上，拿起了那本小册子，轻轻地抚摸了几下。“这里面记了一些古代女子，可怜的青春。”阿夜的声音夹杂着叹息，却不知是为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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