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长安

　　这人还想卖了我？

　　阿塔娜虽然气结，转念一想，瞧他插科打诨虽不顺眼，毕竟也算是个恩人，况且仅凭阿塔娜一介女流根本没有办法独自走出大漠，只好将这口气忍下：“不说远的，就说现在你想怎么办？在沙漠中漫无目的的漂流下去？”

　　“什么叫漫无目的？从这里到大唐的路，某家闭眼都能走！”

　　陆安说着，真的闭上了眼睛，仿若禅定。

　　“糟！”

　　“什么糟？”

　　“很糟！”

　　陆安的双眼倏然睁开：“没有水！而且，某家貌似也迷路了！”

　　“你是说……你从那个黑心商队出来的时候，只拿了些没用的珠宝？”阿塔娜说着指了指挂在驼峰两侧的袋子：“里面都是珠宝金银，没有水？还有，你不是闭眼都能……”

　　陆安委屈地耸了耸肩道：“可某家现在睁着眼啊！”

　　阿塔娜不再言语，只是咬着牙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不可理喻的东方人。

　　“你瞪某家，你瞪某家咱们就能有水有路了？”陆安又耸肩道：“如果某家的感觉没错，这里应该接近大漠的边缘了，我们只要根据太阳推测出方向，朝东走就好，至于偏差向东北还是东南都没有关系，大唐和天竺都不是食人生番待的地方。”

　　阿塔娜不可置否，无论大唐还是天竺，都是文明之地，和北部亚细亚野蛮的突厥人、黠嘎斯人以及极西的日耳曼蛮子有着本质的区别。

　　漫长的时间就这样过去，在大漠的烈日与风沙的洗礼下，阿塔娜的皮肤已经由洁白如玉变成了古铜色，陆安却仿佛一点事儿也没有，和刚遇到他的时候没什么区别。陆安一直都是疯疯癫癫的，阿塔娜则完全不予理睬，在心中暗暗思索着未来的计划。

　　路上他们经过了几个土著人的聚落，用珠宝换取了一些水，至少，现在他们已经没有性命之虞了。

　　这天傍晚，他们的水又用完了。陆安从驼峰上下来，四处看看，犹疑道：“此地有些不太正常。”

　　阿塔娜带着些嘲弄地轻笑道：“有你在的地方又怎么可能正常。”

　　“不……我是说……”

　　陆安喃喃着又没了声音，自顾自朝着东方走了几步，倏然跳跃起来，仿佛山涧的灵猿又像是从空中扑下的鹰隼，阿塔娜才发现原来陆安也有好看的时候，可这种感觉仅仅持续了一刹那——

　　半空中仿佛出现了什么屏障一样的东西，随着虚无中波纹荡漾，陆安被反弹了回来，摔在沙子里。

　　他抬起头，吐了几口沙子，骂骂咧咧地说：“娘嘞，咱们走不下去了。”

　　“这是界限。”

　　“界限？”阿塔娜迷茫地望着陆安。

　　陆安眉峰轻挑，抚了下并不存在的长髯，缓缓道：“界限无处不在，不过它本是无形，就是你注定不会去的地方。这里的界限却是我们想去而不能去的，看来有人不欢迎我们呐。”

　　阿塔娜牵着骆驼，走到陆安身边，美目直直地盯着前方。

　　那里别无他物，只有漫漫黄沙，连接天际，偶有一阵沙风吹过，静默清冷。

　　“破解界限的方法也不是没有。”

　　陆安忽然开口，一手抚胸道：“只要我们不囿界限。”

　　“如何不囿界限？”

　　陆安没有回答，抬起脚步，仿若无物地向着那道界限走去，走过，什么都没有发生。

　　“跟过来吧，你看到了某家走过去，你就同样可以走过去。”

　　阿塔娜牵着骆驼向着陆安行去，忽觉脚步一沉，似乎有一种力在阻止自己，当她抬眼看向陆安时，这道力又消失了。

　　“我觉得你并不是看上去的那种人。”阿塔娜喃喃道。

　　陆安放肆地高声大笑：“哈哈哈哈！你居然才发现！早跟你说过了，某陆安纵横西域无人能敌，崔卢郑王四大门阀纷纷招揽！”

　　高空中，风刃无情地击打在一只黑鹰身上，刮起了一片羽翼，它不以为意地转了转眸子，又飞远了。

　　轧眀德瓦，太阳之城。

　　这里虽名太阳之城，却不是太阳之城，太阳在太阳之城之外。

　　在炎热的沙漠里，它孤独地屹立着，一道界限隔绝了它，界限之外是无限明朗的白昼，鹰隼代表的也是活力，黄沙代表的也是幸福，而界限之内却是阴暗潮湿之处，大地散发着代表着死亡的灰败色彩，城中百姓和大地的色彩一样，行尸走肉一般地游荡着，没有一点生气。黑夜是如此漫长，黑夜中的人便失去了规则与秩序，所有代表着黑色的事情都在这里发生着。

　　“可以给某家一点水吗？我等是大漠中的行脚商。”

　　在城中晃荡了半天，陆安终于见到了一个看上去稍微正常些的人，那是一个大抵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虽然她的面色与其他人一样苍白，但至少，陆安还能在她的眸子里感受到一点活力。

　　自从进入这座城市，阿塔娜心中就隐隐有些不安的感觉。她也说不清这不安来自何处。

　　小女孩双目无神地看着这两个外来人，忽然尖叫了一声，陆安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威胁道：“不要耍花样！某等只是想寻些水！”

　　小女孩点了点头，颤抖着说：“我……我知道，但我想你们并不想喝水。”

　　“怎么不想？某渴得就像嘴里燃着一团火！”

　　“那你们跟我来吧。”

　　小女孩带着陆安与阿塔娜绕过了几个逼仄阴暗的巷道，终于见到了一个开阔些的地方，这里似乎是一个广场，许多人或坐或躺在那里，坐着的人像是僧侣，躺着的人像是尸体，腐烂的味道在空气中凝聚不散，陆安皱了皱眉头，回头看了看阿塔娜，发现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

　　阿塔娜发现了陆安的目光，解释道：“我只是想起了过去，波斯波利斯，我的故乡，那里被大食人攻破的时候，城中的百姓也是这样的。烈火燃烧在每一处地方，死亡比烈火还要常见，人们没有希望，没有方向，只能放弃作为，他们活着，但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陆安点头道：“某见过那种场景，战争的确可怕，可是这里显然没有战争，这是奇怪的地方，必须留意。”

　　小女孩指了指前方，陆安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发现那是一群衣衫破烂的人，与众不同的是他们是运动的——那些人争先恐后的挤在一起，好像围绕着什么东西。

　　站定观察了一会，原来是在抢水，他们围绕的是一口石井，和中原的井没有什么区别。长满了青苔的木桶下去又上来，百姓们便端着残破的水碗，争先恐后地抢起来，抢到水的人马上喝下去，木然的神色中闪过一丝异彩，马上又加入了抢水的队伍，而后面抢不到水的人却拿起石头、尖锐的碗口之类的东西，疯狂地攻击排在前面的人，受伤者的血液也有人蹲下，伸出舌头舔干。

　　“有那么渴吗？”陆安撇了撇嘴，有些鄙夷地说：“为了一口水还杀起人了。”

　　小女孩听了，却问：“什么是渴？”

　　陆安一怔，随即解释道：“渴就是想喝水啊，有喝水的欲望，喝了水就不渴了。”

　　“哦。”小女孩点了点头，又问：“喝水的欲望还能解除吗？这样说，这里的人每时每刻都是渴的。”

　　陆安哑然。

　　“欲望永远不会得到满足，欲望满足不了即为痛苦。”小女孩幽然地说了句不符合她年纪的哲言，然后无奈地说：“水源就在前面，想喝的话就去抢吧，广场中躺着的和坐着的都是在排队的人，他们等前面的人死光了才会去，你们要是现在去的话，他们可能会攻击你们。”

　　阿塔娜毛骨悚然地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冰冷的恐惧从骨髓深处散发出来，无边无际。

　　“怎么办？”阿塔娜摇了摇头，又道：“陆安，你不是会武功吗？这些人看上去没什么力气，你去吧，我等你。”

　　“某家……”陆安有些犹豫，显然他也被眼前令人脊背发凉的一幕震慑住了，但想起自己吹过的牛，还是逞强道：“某家姑且一试。”

　　说罢，陆安双手掐腰，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这些贱人死人杂鱼！！！！想要水某家多得是，有本事来抢啊！！！哈哈哈哈！！！”

　　说罢，又对阿塔娜小声说：“剩下的交给你了！”

　　旋即便扬尘而去，骆驼跟在他后面跑着，却根本追不上他。

　　阿塔娜一阵无语，却发现整个广场都沸腾了，围着水井的人、坐着或躺在广场中的人，在一阵疯狂的鼓噪中燃烧起来，跟着陆安的话语声追去。可以想象，如果他们追上了陆安，陆安会被吃的连渣都不剩。

　　眼前只剩下一口孤零零的井。

　　小女孩一阵战栗，面露疯狂地向跳下了井里——

　　也许是为了解决那无穷无尽的饥渴吧。

　　仿佛心中扎进了一根毒刺，阿塔娜觉得自己不那么渴了，她慢慢走到井前，朝下一看，便放弃了打水的念头。

　　井下，漂浮着许多已经腐烂发臭的尸体，小女孩在井水中长着小嘴贪婪地狼吞虎咽，井水从她的口鼻中随着那些腐肉一起进入她的肠道之中。

　　也许，那个小女孩很快就会成为浮尸中的一部分。

　　“咚——咚——咚——咚——”

　　不知从什么方向，仿佛是来自自身的心田中，那深具魔力的钟声响起。

　　所有身在□□的人都受到了它的感召，开始向□□中心聚拢。

　　阿塔娜也不例外。

　　没有了，空了，不是自己了。

　　这是阿塔娜最后的念头。

　　陆安回头一看，发现那些追逐着自己的人都退了回去，迷茫中，心底隐隐有些不安，仿佛有根绳子断了，那根绳子的另一头本来绑着些什么，现在却失去了联系。

　　他感到奇怪，又有点明朗。

　　在□□的正中，有一座高台，地基最大最广，每一层都有十丈之高，长宽却逐层递减，远远看去，仿佛是一座三角形的大山。

　　高台顶上，有一人身披白袍，孤身而立。

　　她仿佛神祇一样俯视着聚拢在高台四周的人群。她的目光十分不屑，心中也很不耐烦，却还是按照历来的传统唱起了圣歌：

　　“正义的给予者，伟大的太阳神

　　“我，拥有无穷的力量

　　“我的智慧比宇宙本身更能代表无穷

　　“从曲女城到梵衍那都被黑夜笼罩

　　“我便是驱散黑夜之光

　　“只要凡人匍匐于我脚下，亲吻它

　　“歌唱我，赞美我，接受我的裁决

　　“幸福就可以美妙而确定，太阳的光辉永远温柔妩媚

　　“否则，制裁的火焰将烧遍每一户人家每一座城池

　　“烧死不虔诚者的婴儿、并将其家的男子作为奴隶”

　　她金黄色的长发飘散在黑暗之中，音色庄严又肃穆，只是面孔却在雕刻着太阳花纹的面具之下，不为人知。

　　就在她将圣歌唱毕之时，灰败的色彩变得明朗了，漆黑的天空开始隐隐有阳光展现，太阳神的宽恕确定的降落在□□中，所有的百姓都虔诚地跪倒在地，口中祈祷着，只希望苦难能如约离去。

　　陆安站得远远的，眯着眼睛，面带笑容地看着高台上那个滑稽的女人。

　　“西域和中土真是完全不一样啊。子不语：怪、力、乱、神；唉，没文化真可怕。”

　　他悠哉地靠近高台，眼光四下寻觅。

　　陆安回到井口附近，发现阿塔娜消失了。他在井中见到了之前那个小女孩的尸体，她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生命却已经离她而去。

　　阿塔娜真的很美，十有八九还是个处，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的。或者带她回中原开个酒肆，有这么标致的胡姬镇场子，还怕没有生意？

　　唉，这可怎么办呐。

　　想到成箱子的孔方兄，陆安心中一阵绞痛。

　　高台上，白袍女胡跪合什，念念有词，然后飞舞而下，仿佛瀑布上倾泻下的泉水，她落在地上，如风如电，很快绕着高台走完了九十九圈，这就是“日下走步”的仪式。

　　她又飞上了高台顶，抬手一指，每个人手中都出现了一个撒着藏红花香料的面包。

　　阿塔娜就在人群中，目光没有一丝生气。

　　阿塔娜拿起了那幻化而出的藏红花面包，和本地百姓一般无二的狂吃起来。

　　“哥哥……”

　　阿塔娜的脸上带着一抹羞涩。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好像自己正随着藏红花的味道进入另一个世界，随后又越来越清晰，直到她感受到了熟悉的体温和味道正深深包裹着自己。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蜷在俾路斯怀里，俾路斯一如年少之时，正搂着她给她讲那远方正发生着的故事。

　　这是简单而确定的幸福。

　　“亲爱的阿塔娜……我的妻子，我的妹妹……”

　　俾路斯深情地请问着阿塔娜，这让阿塔娜感到一阵眩晕……

　　“哥哥……轻些个……阿塔娜有些……阿塔娜有些累了……”

　　在黄金制成的宫殿里，温暖的阳光照在阿塔娜和俾路斯的身上。阿塔娜深深的以为，这不仅仅是神圣的婚姻，毫无疑问她与俾路斯是相爱的，万王之王伊嗣埃的敕令只是成全了他们，而不是一种政治的强迫。

　　“来吧，阿塔娜，我俾路斯将带给你幸福，我会用我、用我的帝国全部的财富来完成你的心愿，我们会永远在一次，生也是，死也是，上天国也是，下地狱也是。”

　　“好的，我愿意……”

　　温暖在这一刻忽然消失，俾路斯的身影也变得模糊，这虚幻的一切似乎要慢慢消散了。

　　“不要……不要！”阿塔娜疯狂地嘶吼着，她伸出手去想要抓住这一切，这一切却像风烟一样，消散了。

　　虚无中，传来一阵充满魅惑的女声：“我可怜的子民啊，你的光明神已经抛弃了你，太阳神怜悯你，愿意将你虚空的心灵慰藉，你是否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

　　阿塔娜毫不犹疑地告诉她，生怕她突然反悔。

　　可就在这时，那魅惑的女声也变得模糊，虚无中的另一个声音却陡然清晰起来——

　　“小娘子！小娘子！”

　　他的声音有些急躁，这是陆安的声音。

　　往常他总是毛毛躁躁，偶尔有点坏坏的，大部分时间却是贱贱的，阿塔娜并不喜欢他。

　　但阿塔娜对这个声音也有点不舍，可能仅仅是因为他来自东方，那里有梦幻中的都城——长安，那也是阿塔娜的梦想。

　　这时，俾路斯的身影又出现了。

　　他的语音中蕴涵着深深的悲哀与愤怒：“阿塔娜！你背叛了我！你背叛了我们的誓言！”

　　“我没有！我没有！”阿塔娜急忙辩解，陆安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现实。

　　陆安将昏迷的阿塔娜揽在怀里，有些着急的呼唤着她。

　　白袍女发现了这里的异状，隐藏在太阳面具里的容颜不经意地动容了一下，旋即恢复了平静。她漂浮在空中，飞到了陆安身前。

　　“是你？”

　　“是我。你认识我？”

　　陆安抱着阿塔娜，站了起来，挑衅地直视着面前这位白袍人。

　　“这是你的情人么，不，不是，我在她的心中读到了她过往的一切。在她被藏起的记忆中，我好像发现了什么。陆安。”

　　白袍人思索着，又回答了陆安的问题：“我认识你，我知道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为你感到悲哀，陆安，你或许很强大，但你内心深处的本质却只是一个胆小鬼。”

　　陆安眉峰轻挑，忽然邪邪地笑了起来：“嘿嘿嘿，好吧，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某家为什么是个胆小鬼？还有，你是谁？为什么带个这么丑的面具？”

　　白袍人没有理会他的挖苦：“我是樽比勒，你知道我是太阳神就好了。”

　　“某也觉得你的声音有点儿熟，或许你真的是神，但你肯定有另一个身份。”

　　太阳神轻轻地笑了，她的声音就像银铃一样悦耳：“真意外你还记得我，我以为你已经忘了，不，你的确忘了，就像你怀中这个女人被封存的记忆一样。”

　　陆安扫了一眼四周沉醉在幸福中的百姓，嘲弄道：“这就是你给你的信众的幸福？”

　　“很美好，不是么？”

　　太阳神又飞上了她的祭坛，站在绝对的制高点俯视着这个有意思的凡人：“真实与虚假，其实没有本质的区别，选择真实的痛苦还是虚假的幸福，只看你自己的意愿。陆安，你走吧，我可以放过你。”

　　陆安随意地坐在了一个百姓的身上，抄起他手中的藏红花面包，狠狠地咬了一口。

　　“挺好吃的，没想到你的厨艺还不赖。如果你不是个神，或许可以给某家当个厨子，某家是西域数得上的豪强，定然不会亏待你的。”

　　“哼，这个时候你还在嘴硬。”太阳神的语调冷了下来：“你要知道，我如果不收回我的神力，你救不了她。”

　　“为了某家的孔方兄，某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陆安从地上随意地捡起了一条树枝，掂量了一下它的分量，夸赞道：“好剑！”

　　他随意一挥，剑光如电，直冲云颠。这是树枝，只因为在陆安的手中，它才成了剑；虽才成剑，只因为在陆安的手中，它便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好剑。

　　“诗三百剑法？你应该已经忘了才对。”

　　太阳神站在高高的祭坛上，只是疑惑，并未动容。

　　陆安邪邪地一笑：“这不是什么剑法，真正懂剑的人不需要剑法，诗三百，某家的确已经忘了。”

　　“呵，你师傅在这里也不敢如此大言不惭。”太阳神冷清一笑，举起了她柔弱无骨的手掌，一道金芒倏然喷涌而出，越来越猛烈，这道金芒却不是一条直线，而是越来越粗的曲线，仿佛一条盘旋在空的金蛇，很快在天空中布成一张巨网。

　　陆安闭上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却已经换了一双眼睛。他本来的双目漆如点墨，现在却成了和太阳神的发丝一样的金色。如果这里有崔卢郑王四大门阀的子弟，一定会认出，这就是号称能看穿一切有为法的金瞳异目。

　　“你真的是神，这不是凡间的力量。但是，子不语：怪、力、乱、神！”

　　“神”字出口之时，那双金目瞬间寂灭，随之寂灭的还有天空中那张金色的巨网。

　　太阳神垂下她高傲的头颅，有些挫败地道：“我居然忘了，你的力量或许不是凡人中最强大的，却一定胜过一切从天界降下的神祇。圣人的力量不允许神的力量出现在他眼前。”

　　她又抬起脑袋，像疯了一样放声狂笑：“呵呵呵哈哈哈哈！！！那又怎样！你的目的是救下这个女人，可她是自愿在我创造的幻境中生存，我记得你们的圣人曾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没有办法将这个神力寂灭。”

　　陆安有些懊恼，但不可置否：“没错，某家的确没有办法，但某可以让你重新回到天上去，某陆安的钱，谁也动不得。”

　　“何必呢？”太阳神从她的祭坛上再次飞舞而下：“既然我们谁也奈何不了谁，不如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曲女城石碑，天竺阿育达国境内的曲女城，有一座石碑，上面记载着世间曾发生与将发生的一切事。只要你找到它献给我，我就把这个女人的灵魂还给她。”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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