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玉

作者:谢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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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易


      沈亦行满面愁容回到家时,还在想着该怎么安慰未来嫂子,结果一进家门便听到屋里说笑的声音,不禁一怔。
      陈千此时已经洗浴过,换上了干净衣物,正跟妻子和师弟说着自己在狱中的遭遇,而妻子只是拿了药膏往他背上的那些鞭痕上药,眉目尚未舒展开来,像是还没回过神儿。
      “大哥!”见沈亦行回来,陈千连忙起身打招呼,笑得很是灿烂。
      沈亦行满是不可思议地问:“千弟,你被放出来了?”
      “呃,不是大哥你托关系才救了我嘛!”陈千感激地上前拍拍沈亦行的肩,然后拉他坐下,让妻子倒茶。
      “我?”沈亦行有些反应不过来,伸手扯扯陈千的耳朵,直到后者哎哎喊疼,他才终于确定,陈千是真的回来了。可是自己今天明明都没往官府跑啊,他们怎会莫名其妙放人?“放你的那官员怎么说的,你讲给我听。”沈亦行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头。
      陈千见沈亦行的神情慎重,便也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忙道:“他们说是上面吩咐下来的,让我不要多嘴,要谢便谢谢大哥出力。我还以为大哥是结交了什么达官贵人,也就没多想。”
      达官贵人么?经陈千这么一说,沈亦行倒真想到一个人……
      “大哥?大哥!”沈亦行一径走神,不知在想什么,陈千心里发虚,不由紧张起来。
      沈亦行猛地回神,却道:“我出去一趟。”
      陈千和小弟在后面高声问他去哪儿,他都无心回答。
      贺知玉为何要帮自己?自己已经拿了他的钱财,他不讨债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插手管这件事?想到昨夜贺知玉问过陈千的名字,他应该是当时就决定要这么做了,可是,理由呢?
      一路满心纠结地想着,沈亦行来到贺家别院。日正西斜,因为已经入冬,这会儿的阳光是丝毫没有温度的,只有淡淡的光彩。
      飞身跃上墙头的时候,沈亦行正巧听到一阵器物摔碎的响声,清脆刺耳,生生吓得他一惊。循声朝院子里望去,但见贺知玉坐在一把躺椅上,身上盖了厚厚的毯子,身边是一地细瓷碎片,两个侍女战战兢兢立在旁边,一个似乎正犹豫着是否要打扫,另一个则两手抖开一件披风,手忙脚乱地想上前给贺知玉披上,却又不敢。
      发这么大脾气……沈亦行摸了摸鼻子,深感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正心里叫苦,却见那厢贺知玉冰寒的目光向这边扫过来。沈亦行禁不住一哆嗦,心道自己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发现吧,应该没发现吧,是巧合吧……就见贺知玉拂袖令侍女都退下了,披风被放在了他旁侧的一把椅子上。
      沈亦行见状颇具自知之明地飞身到贺知玉面前,恭恭敬敬行了礼,沉声道:“沈亦行多谢贺公子相救之恩。”
      此时是白天,沈亦行穿的是便装,简单的蓝色衫子,在这初冬萧瑟的环境中颇显单薄。贺知玉淡淡“嗯”了一声,待得沈亦行抬起头来,便细细打量他容貌。
      沈亦行性子本是洒脱不羁的,然而贺知玉的目光实在太过阴寒,让他下意识地想躲,因而这般被人看就觉得很是尴尬,开口道:“我方才回家,见千弟已经被放回去了,思来想去,也只可能是贺公子帮了忙,贺公子大恩,我……”
      “你准备如何报答?”
      “……”难道不应该说小事一桩不值一提么?!沈亦行被这人如此直白的讲话方式弄得哭笑不得,轻咳两声才道:“我说过了,以命相报,上刀山下火海,无有怨言。”
      贺知玉似乎就在等他这话,闻言嘴角微微上挑:“我觉得,你的脾气应当很好。”
      “……”很少发怒是不是代表脾气好?沈亦行不知道,却忽然福至心灵,转身去不远处拿了扫帚,认命地清理起地上的碎片。
      “我救你弟弟,实在是举手之劳,”看着埋头扫地的人,贺知玉心情好像没之前那么糟糕了,“可这简单的举手之劳于平民百姓而言,却也可遇而不可求。”
      这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沈亦行默默腹诽,面上却还不动声色,任劳任怨。
      “所以你要谢我也是应该的,”贺知玉接着道,“你是末路穷途,我帮你一把,你便该任我差遣。”
      沈亦行恨得咬牙,可这偏偏就是现实,无可辩驳。
      贺知玉满意的就是这逆来顺受的好脾气,他坐正了些,开口道:“留在这儿做我一年随从如何?包吃包住,月钱抵债。”
      “……哈?”一年……而已么?!这可比让自己去卖命强太多了啊,沈亦行清理好满地狼藉,抬头看向贺知玉,像是不相信他要的回报竟会如此简单。
      贺知玉顾自点点头:“这一年之内,我是你的主子,你是我的仆从,你不得违抗我的任何命令,不得推辞我的任何要求。待得一年期满,你我两清。”
      沈亦行怔怔的,暗想只要包吃住对自己而言就可以算是美差了,这位贺大公子竟如此心善好相与,口上却还疑惑着问道:“我看这别院中已有不少仆人了,贺公子你……”
      “找个人说说话罢了。”贺知玉叹息般说道,随即站起身来,问:“你可答应?”
      “当然答应。”沈亦行忙不迭点头,还很有眼力劲儿地拿起披风给贺知玉披上。
      于是贺知玉扬手一指,留下一句“你就住我隔壁”便迈着缓慢的步子回自己房间去了。
      那间房间收拾得很整洁,日常用品也都完备,桌上还摆了一套衣服,想来正是这府上家仆的装束。沈亦行坐下来理了理思绪,忽然想到家里人都还不知自己去了哪里,便想去找贺知玉请示,自己是否可以回家一趟,明日再来。可是走到门口他又收住了脚步,脑海中莫名浮现出贺知玉向侍女发脾气时的景象,深感这位主子恐怕性情善变喜怒无常,自己还是等明日他情绪稳定了再提为好。
      截至此时为止,沈亦行尚不知自己已经跳进火坑,还当是幸运遇得了善人。
      他就没曾去想,这府上仆人为何一见贺知玉发怒就抖如筛糠,更加没想,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少年将军,究竟有多少折腾人的手段……
      第二天,沈亦行醒的很早,洗漱之后换上房间里的那套衣物,便神清气爽地出了门。
      贺知玉给他准备的是一身白色长衫,束腰窄袖,外罩一件蓝色袍子,对他这个江湖中人来说算是比较舒适,而且很暖和,这时节穿刚刚好。不过……沈亦行觉得似乎华丽了些。也不多想,他转身朝贺知玉房间走去,打算看看人醒了没有,是否有什么要吩咐的,若是没有他就先去吃饭。
      走到窗外,沈亦行惊讶地发现贺知玉房间里已经有侍女在伺候,而从沈亦行的角度只能看到侍女双手捧着一个木制托盘站在床前五步左右的地方,脸色很不好看,微低着头不敢再向前。至于贺知玉,大概还躺在床上,沈亦行看不到。想了想,沈亦行走到门口,叩响了本就打开着的一扇木门。
      “进来。”贺知玉淡漠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在这初冬寒凉的清晨生生显得又冷了几分。
      沈亦行只觉里面的人心情不善,放轻了脚步进门,便见贺知玉倚在床上,整个人看起来都恹恹的,没什么生气。随即沈亦行又注意到满屋子苦涩的药香,而那味道的来源正是侍女端的托盘上所摆放的瓷碗。满满一碗深褐色的药汁,单看一眼几乎就能感到唇齿发苦。
      “你病了么?”沈亦行奇怪地问道。他记得贺知玉昨天还好好在院子里吹冷风晒太阳,不像是太虚弱的样子。
      贺知玉慢慢抬头看他一眼,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贺家大公子是个病秧子。”
      之前为了来别院行窃而把贺家摸清了的沈亦行自然知道这件事,他尴尬地咳了一声:“这几天见你都没什么不对,我还以为是谣传。”
      “不是谣传。”贺知玉眼中显出略带嘲讽的色彩。
      “……”本该风华正茂的将军,此时却只能躺在床上靠医药吊着一条命,这种事情多提一句恐怕都是给当事人找不痛快,沈亦行愣了一下,转而端起那碗药汁,侍女如释重负地退了出去。“药快凉了,你怎么不喝?”
      贺知玉看到沈亦行端着药碗走近,立刻蹙起了眉,语气里带了一丝抗拒:“苦。”
      “良药苦口。”沈亦行又靠近了一些,把药碗递到贺知玉面前。
      贺知玉下意识地就往后躲了一下。
      “……”沈亦行无奈叹气,“你自己也知道身体不好,不喝药怎么能行?之前都是怎么喝的?”
      之前有哪个侍女敢逼迫贺大公子喝药?大多数都倒掉了。贺知玉看着沈亦行纠结的眉眼,又道了一声:“太苦,不想喝。”
      贺知玉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让人看着就觉得难以靠近,可沈亦行却莫名有种这人在撒娇耍赖的感觉……意识到自己想太多的沈亦行狠狠抽了抽嘴角,然后用汤匙舀了一勺药直接送到了贺知玉的嘴边,双眼认真地盯住眼前的人:“苦就忍着,贺大公子你是个男人啊,怎么能怕苦就不喝药?”当然,从小就身体极好甚少生病的沈亦行都快忘记药是什么滋味了。苦是什么味道……没吃过,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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