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二章 雾失楼台前
一向游人络绎不绝的西湖,今日却安静的过分诡异。
一队黑衣人安静的站在岸边,在他们面前是一艘华丽大气的游船,甲板上站着一个白衣男子,在黑衣人的映衬下显得尤为显眼。
男子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样子,相貌俊美,但眉目间却有几分愤懑。
“四公子。”船舱中走出一个白衣少女,俨然便是云落。她似乎看出男子心情不好,声音也低了许多,不复平日的欢快:“小姐请您进去。”
男子点了点头,似乎脸上表情略略缓和了些许,快速走进船舱。
流韶放好手里的金针,重看向床上仍旧昏迷的嗣夜。
这次苏州一役,他的部下折损最严重,原因为何,自己心里何尝不清楚。他知晓自己想要那个东西,又不想让自己下山,才拼了全力去攻打朱雀堂。
“可是嗣夜啊,”流韶坐在床边微笑地低语:“你不明白我的心情。我这么多年从未下山,不是因为想求个清静,只是一直在等待时机啊。”
她的手抚上嗣夜的眉头,似乎想抚平它。可是最终还是放弃了。
门“哗”地一声被人推开,流韶看向走进来的男子,站起来笑道:“怀忧,等久了吧。”
怀忧虽见流韶,眉目间的抑郁仍未消失,语气也变得略带生硬:
“阿韶,你为何要放走周寻。我既已率着全部的火行士前来,就没想过要留他活口,此番定能杀了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流韶见他顶撞,也并未生气,微笑道:“怀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周寻至十年前接手若浯山庄以来,建立了赫赫威名,培养了无数人才,若我们一旦杀死周寻,不要说这些人,说不定会将蓬莱阁置于整个江湖的对立面,如此后患无穷,不是我们所能挽回的。”
怀忧心知有理,但一时还是气不过:“阿韶,虽然你说的有道理,可就这样放过他,我不甘心。”
“总会有机会的。”流韶收起笑容,缓缓道:“我叫你来,是因为嗣夜。”
怀忧看了一眼昏迷的嗣夜,急问:“哥他现在怎么样了,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
流韶道:“你也知道嗣夜中的乃是周寻的九拂针,我本以为这针只是刺激人体穴位,只要拔出,就并无大碍。可刚刚我欲拔针时才发现这九拂针带有热毒,嗣夜修的是木灵,热毒对他作用更强烈,若此时拔针,毒素反而会侵入人体,再难挽回。”
“周寻这狗贼!”怀忧愤愤道:“枉我们饶他一命,他居然如此恩将仇报!”
流韶脸上苍白了些,脸上却是坚定的神情道:“现在我已经封住了嗣夜的穴位,热毒在三天之内应该不会发作。我这就去若浯山庄取解药。”
怀忧急道:“不行。阿韶,你在这儿看顾哥,我去!”
流韶笑了笑,取下床边挂着的一件绿披风,用白色丝巾覆了面,往外走去:“不用担心。怀忧,这几年我的武功和毒术不是白学的。”
“阿韶!”怀忧刚想抓住她,她已带上了门出去。怀忧看着紧闭的门,无奈地回到床边坐下:“哥,你快点醒来啊。要不我们真的无法阻止她了。”
苏州。朱雀堂。
周寻大步走过庭院,他一身的白衣虽因沾了泥土略狼狈,可整个人还是显得月朗风清。
大厅左侧坐着的男子一见他走进来,立即迎了上去,对着他上下反复打量,然后爽朗的笑了起来:“哎呀,周大庄主,我真的是许久许久没见过你如此狼狈的样子了,恩恩,要说你上一次这样,还是十一年前小悠音生辰…”
“苏匪风!”周寻眉目蹙起,表情越来越不悦。
苏匪风自知失言,赶紧住嘴,复又道:“你还是赶紧换件衣服再来说话吧。”
周寻摇摇头,道:“不急,这次蓬莱阁突袭朱雀堂,为的可是击鼓剑谱?”
“不愧是周寻,一猜就中。”苏匪风笑了笑,但刚扬起的笑容马上又垮了下去:“你说我堂世代镇守击鼓剑谱,也从没有哪个门派知晓它的存在,怎会突然被蓬莱阁知晓,并且还派了嗣夜来突袭?”
周寻的脸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好半晌才传来声音:“我亦不知。不过,很快就会知道的。”
苏匪风满心疑惑,刚想询问,就有属下敲门道:“庄主,堂主,有两位姑娘求见。”
周寻终是露出了一丝微笑:“匪风,答案来了。不过在见她之前,容我换件衣服。”
朱雀堂正厅。偕老厅。
当周寻换上另一件白色袍子与苏匪风走进屋时,就看见仍旧一身绿衣的女子正揭开茶盖,芊芊玉指衬得她的动作十分优美动人,便如一道风景,而她的容颜因遮了面纱更带着朦胧的美感。
站在她身后的云落先发现了他们,低低地叫了一声:“小姐。”
流韶知觉,站了起来,看向他们:“周庄主,苏堂主,你们来了。”
周寻走至正位坐下,笑道:“流韶小姐今日为何带了面纱?”
流韶听了这句,眼波中都是笑意:“既然周庄主不喜欢,为表流韶的诚意,这就取了便是。”
苏匪风看向对面的绿衣女子,正奇怪为何一向性情清冷的周寻会一反常态地询问面纱这等小事,便看着女子缓缓将覆面白纱取下,细眉雪肤,是再熟悉不过的脸。
他大惊,一下子从座位走到了流韶面前,抓住她的手,神情激动道:“小悠音!真的是你!你没有死!真是太好了!”
流韶挣开他,转头对周寻笑道:“看来我真的和那位故去的林小姐很像呢?”
苏匪风怔在原地,复转过头问周寻:“什么意思?她不是悠音?”
“匪风。”周寻从座位上走下来,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道“这位是蓬莱阁的流韶小姐。”
他说完这话,复又向流韶拱了拱手:“小姐请见谅。”
流韶复带上面纱,笑道:“我还是带着面纱好了,想来这朱雀堂的人应该都认识林小姐,若我这张脸被他们所见,只怕还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周寻回至座位,冲流韶点头道:“我知道这次小姐拜访朱雀堂,定是为了九拂针的解药而来。实不相瞒,九拂针乃是在下一年前才练成,功力不深,只要配合我若浯山庄独有的冰莲子一同服用,便可无虞。”
“冰莲子?”流韶怔了片刻,笑道:“庄主如何才能赐药,不妨直言?”
周寻道:“流韶小姐,在下听闻贵阁突袭我朱雀堂,为的是朱雀堂世代镇守的击鼓剑谱。击鼓剑谱从未现世江湖,贵阁如何得知其存在?”
流韶抚了抚发,抬头看向周寻:“只要一个理由,庄主便舍得赐药给我?”
周寻点头:“我并无意与蓬莱对立。你我二派皆是大派,对立只能两败俱伤,倒不如你我结盟。周某如此做,一来便是给流韶小姐的见面礼,二来还请流韶小姐好好考虑关于周某所说的结盟一事。”
流韶眼波流转,似有赞赏之意:“周庄主果然深谋远虑。结盟一事,我会与父亲慎重考虑。至于击鼓剑谱之事……”她复对着一直看向她的苏匪风笑了笑,缓缓道:“嗣夜告知我,此消息是他偶然间在衡阳听到的,父亲一时好奇,便派他来朱雀堂查探一番,没想到惊动了庄主,流韶在这儿陪罪了。”
苏匪风收回视线,正对上周寻的目光,二者交换眼光,瞬间明白彼此都了然于心。
衡阳。中原第一大派无衣门的总舵。
流韶走后,周寻向苏匪风递了个眼神,两人复又进了内室商议。
“你觉得,流韶之言,可不可信?”周寻执了一杯茶坐下,看向苏匪风问道。
苏匪风沉吟片刻道:“无衣门乃中原第一大派,消息灵通自是不必说,要说他们无意间知晓了击鼓剑谱的存在也并无可能,但蓬莱阁水深的很,也不得不防!”
周寻点头:“正是如此!流韶此人绝不简单,光是只带一个侍女出入朱雀堂的这份气度就不容小觑。况且,她的身份十分可疑,江湖皆知蓬莱阁无女子,而这蓬莱小姐从何而来?是另有隐情还是根本就是蓬莱阁主预谋已久的阴谋?总之,她此时现身,一定有什么使命,匪风,你一定要想办法查出缘由。”
苏匪风面色凝重的点点头,片刻后又苦笑了下:“我心里明白,可还是不能接受长的那么像小悠音的流韶会是心机深沉之辈,唉…”
周寻怔了怔,挥挥手示意苏匪风离去,自己缓缓关上了门。
夕阳如火,周寻站在窗前,似被夕阳所感,浑身亦透露出萧索的味道。
他望向远方,脑中咋然又浮现那个容色绝丽的绿衣女子,那张熟悉的脸与记忆中那种绝望的感情重合,只觉得心被撕扯地发痛。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自己还会那样做么?
自己还会愿意失去她么?
她对自己来说,究竟算是什么呢?
周寻闭上眼,似乎往事如镜花水月,又开始一一浮现,清晰如昨。
————————————————分割线————————————————————————
很久很久以前。
自己还是若浯山庄林庄主的大弟子,林庄主的女儿林大小姐是自己的小师妹,那个扎着小辫子的少女很喜欢跟在自己身后跑着,一口一个寻哥哥是那样的活泼可人。
似乎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吧。
她天真善良,大方真诚,偶尔问些带着孩子气傻乎乎的问题,似乎即使从小就没有母亲在身边,依然可以如向日葵一样开的灿烂。
便如她的名字一般,悠音悠音。如此欢快无邪。
自己是被林庄主拣回家的孤儿,从小便不爱说话,久而久之其他师弟也不怎么与自己来往,唯有她,这么多年一直坚持跟他问好说话,似乎从来不介意他的疏远冷淡。
十一年前。
那是自己和她第一次单独外出,因为林庄主抽不开身,就让他陪她去苏州的朱雀堂待上一段日子,那是她每年生辰必去的地方,因为她的娘亲就葬在那儿。
还记得她在路上就神神秘秘的告诉他:“寻哥哥你知道吗?朱雀堂可有个好宝贝呢!”
“什么宝贝?”
“嗯,叫做击鼓剑谱!”她的眼睛里全是璀璨的光:“爹爹说,他和娘就是因为这本剑谱认识的,传说只要一起练习这剑谱的男女,便可白首到老,永不分离呢?
寻哥哥你听过么?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想,终此一生,他都不可能再忘怀少女说出这句话时的光彩。
那样灿烂。灿烂的让他一直沉沦至今。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