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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容
”平，你费心了。”卫凌风有些感动，他想走过去抱一抱燕平。然而沉默许久的燕平抬起头，给了卫凌风一个让他永生难忘的恐怖的笑容。
卫凌风的脚迈不动了。
燕平继续保持着那个恐怖的笑容，幽幽地道：”我那么在乎你，你却一点儿也看不上你自己。”
”我......”卫凌风不知如何答话，只好讪笑，”我这不是忙忘了嘛。”
”你忙什么，”燕平眉目一横，”要不是我的面子，你以为你能在剧院演出？”
这句话如同一颗火星，终于引燃了卫凌风积攒了几个月的怒气。
”我知道！”一股倔强的劲儿翻涌上来，”你口口声声说在乎我，可你从没考虑过我的感受！你一直在欺骗我，不讲理地让我遵从你。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很烂，人烂相声也烂，可你为什么对我笑？你让我以为我很好，也让我以为你很好！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燕平啊燕平，你为什么要对我笑呢？你笑得那么美，那么动人，那么发自内心，骗得我信以为真了。
卫凌风喘着粗气，燕平也不再笑了。他板着脸，双眼审视般盯着卫凌风，许久，只吐出一句话：”不喜欢遵从我，搬出去算了。”
他起身走了出去，把卫凌风晾在原地，连同一桌子的，未动过的菜。
那天晚上，卫凌风与燕平分房睡了。
卫凌风做了噩梦。他梦见他光着身子，被一个陌生人狠狠地贯穿。他痛得流泪，张大嘴却叫不出声。那个人探头去吻他，一张脸上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耳朵，只有一张像燕平一样，恐怖地笑着的嘴。
卫凌风惊恐地坐起，再躺下还是相同的梦境。他不敢再睡，昏昏沉沉地挨到早上六点，感觉自己已经神经衰弱。枕边的手机响了，他救命稻草般抓起，发现是老板的短信：以后你不用再来演出了。
垮掉一半的世界，彻底倾塌了。
赵冀睡眼惺忪地走在公司的过道上，身前一撞好像碰了个人。他定睛看看，妈呀，殷妙豫正在自己怀里呢！他触电般退了几步：”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路，你没事吧？”
”我没事儿，”妙豫抿嘴一笑。这表情貌似还挺享受，难道我出现幻觉了？赵冀想。
”赵冀，你怎么有黑眼圈儿了？”妙豫抱着文件夹，头俏皮地一歪，”最近没好好休息？”
”有个两口子吵架的朋友和我抱怨他家那口子，昨天一宿没睡。”赵冀叹了口气。
”男的女的？”妙豫问。
”男的。”赵冀说。
”亏得是男的，这点肚量都没有。”妙豫撇撇嘴。
”是呢，他家那口子也不容易啊。”赵冀苦笑一声。
上午办公时，领导突击检查，看见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握着鼠标的赵冀被眼尖的同事推醒，妙豫不禁隐隐心疼。
中午，办公室里空荡荡的，赵冀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妙豫走上前，为他披了一条毛毯。
她心里也诅咒起赵冀那个朋友。明明是和赵冀不相干的事，为什么非要把他牵扯进来呢？让他徒劳地为这些无用的事耗费心血，让他如此辛苦。他又不是一档深夜情感节目，凭什么非得听你倾吐？当他是垃圾桶吗？他凭什么要和你们一起承担这些不愉快呢？
这时，赵冀的手机屏亮了，是一串不知名的号码。手机开了振动，趁它还没出多大动静，妙豫想也没想，帮他按了拒接。
卫凌风行尸走肉般走在街上，他走得漫无目的，因为他没有去处。他在北京只有一个熟人，燕平，是他把他赶了出来。还有一个赵冀，算半个熟人，打了他的电话，拒接。或许他已经知道了，我和燕平的事，卫凌风想。他曾经以为赵冀与燕平也是像他与燕平的关系，然而他发现他错了，燕平与赵冀可以无话不谈，燕平完全不能对他这样。也许燕平已经对他说了，不许收留我，卫凌风这样想像着赵冀，他突然感到有些绝望。
当初为什么要说那么绝的话呢？至少给自己留条退路啊，卫凌风想。事已至此，让他去求燕平原谅，不可能，他是那么倔强。思绪变得很乱，卫凌风随意上了趟公交车。以前，坐公交也是很快乐的，因为那是和燕平一起坐公交啊！就算很挤，我还可以靠在他身上。不知道过了几站，卫凌风下了车，这才发现衣袋轻轻，手机被人偷了。
所幸钱包放在内兜。他没什么钱，只够住地下室。卫凌风决定去打工，他要过一种，自己可以左右的生活。
卫凌风会说相声，但他不敢向合租的人提起，他害怕他们听罢，也露出一张燕平般的笑脸。
那副恐怖的笑容，成了卫凌风的梦魇。他无数次梦到那张咧开的嘴凑到他脸上，怎样也躲不开，伸手去打，手掌所到之处又迸生出一张一模一样的嘴。不一会儿，四周的墙壁便被这一张张嘴巴铺满了。铺满还嫌不够，又如同爆炸似的激增，整个房间便被这无数片嘴唇充满了。卫凌风被数不清的两片嘴唇挤压得透不过气，那些嘴唇着魔般开始各做各的事情。有些在学卫凌风说着无趣的相声，有些只是一开一合发出噪音；有些亮出牙齿在卫凌风脖子上撕咬，有些探出舌头在卫凌风身体上舔舐；有些是斥骂，飞溅出令人恶心的唾沫星子；有些是讥笑，像一个女人般发出男人的声音；有些什么也不说，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亲吻；有些什么也不做，只保持着燕平的笑容，那个无处不在的，恐怖的笑容。
他的室友，祁鲁，一个深沉、不多话的男人在他眼里看到了如此熟悉的痛楚。他过去拍了拍卫凌风的肩膀，望着那双有些失神的干涸的眼睛：”兄弟，你挨吧，时间是最好的忘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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