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眼番外

　　魏琳刑满释放后不久，一天夜里，秦穗起床喝水，打开房门竟看到魏琳正慢慢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机械地抬手给已经上锁的窗户重新上锁。秦穗愣了愣，刚要开口叫她，就被什么人拍了拍肩膀——她回头，看到的是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的秦森。
　　他也和魏琳一样穿着家居的睡衣，什么话也没说，仅仅是竖起食指抵到唇前，示意秦穗不要出声。
　　迷惑地瞧了他一眼，秦穗重新看向魏琳，见她缓慢地走向玄关，拉开拴好的防盗栓，再拴上。
　　秦穗忽然明白过来：母亲是在梦游。
　　端着水杯站在原地，她眼看着魏琳离开玄关旁若无人地经过他们父女俩身旁，将家里所有的门窗都反复上了三遍的锁，才又回身朝主卧的方向走去。而这时秦森已经脚步无声地来到主卧门前，推开敞了一半的房门，好让她的步伐不受阻碍。
　　直到目送母亲走进主卧，秦穗都没有挪动自己的脚步。
　　秦森扭头同她对视，片刻后，用唇语告诉她：回去睡觉。
　　在父亲面无表情的注视下思考了几秒，秦穗终于转身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秦森难得主动提出要送她去学校。
　　路上沉默许久，他告诉她：“你得给她一点时间。”
　　秦穗坐在副驾驶座上低头摆弄手里的魔方，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她知道，在很多年以前的那个暴风夜，噩梦的魔爪就是从一扇没有上锁的窗外伸进父亲和母亲的生命里的。

　　在那以后的每一个晚上，秦穗都会听到母亲走到客厅的脚步声，还有很久很久之后父亲替母亲打开卧室房门的轻微声响。
　　每到这时，秦穗都会躺在床上睁开眼，直到听见母亲回房，父亲合上房门。
　　这样她便能睡得安稳。

　　后来，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魏琳梦游的次数开始减少。因此夜里秦穗渐渐再也听不到母亲的脚步声。
　　偶尔她仰躺在自己的床上，半夜还是会习惯性地醒来，侧耳留意客厅的动静。
　　母亲真的不再梦游。
　　是因为时间真的能抚平一切的伤痛吗？秦穗不大确定。

　　后来的后来，一次，秦穗拿到一个新的课题研究。
　　关于梦游的课题。
　　晚上魏琳给她送来一杯牛奶，恰好瞧见她的课题，便笑笑，随口道：“我之前也会梦游。”
　　秦穗心头一紧，飞快地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假装若无其事地接过那杯牛奶，把好奇的视线投向母亲：“是吗？是什么样的梦游？”
　　“上锁。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几圈，给所有的门窗反复上锁。”魏琳来到飘窗前，替她收拾了一番书本摊得乱七八糟的窗台，“不过现在已经不梦游了。”
　　隔着热气小心打量她的背影，秦穗忖量了一会儿：“嗯……那您知道为什么现在不梦游了吗？”
　　“可能是因为我知道，你爸爸一直在陪着我吧。隐约有点印象，他守在门边给我开门。”拾起手边的两本书摞整齐，魏琳回身冲她一笑，“而且我也知道，你睡得浅。所以如果我出来，你应该是听得到的。”
　　没想到母亲会知道自己那时也醒着，秦穗愣了愣，一时忘了回应。
　　而魏琳依然温柔地对她笑着，就好像任何一个疼爱女儿的母亲，眼神柔和，眼底没有任何伤痛的阴影。
　　“我爱你们，你们也都在我身边。”她说，“既然如此，我怎么好让你们总是替我操心呢。”

　　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秦穗眨眨眼，亦冲着母亲笑了。
　　奶香浓郁，填满她的鼻腔，她的肺，她温暖跳动的心脏。

　　她知道，她这晚会睡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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