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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见面的时候,两个人都装做没发生过昨天的事,既没显得很生疏,也没因此更友好,都像掩盖什么似的,见了连话都不说。
好尴尬啊,女孩想。
然后树叶就渐次绿了,花也按季开放。夏天到了。
男孩还是每天碰乱她的书,她故意把书放得散散的,一撞就乱的样子。然后听听他的道歉,看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收拾起书,比以前收拾得整齐多了,完了就冲她一笑。
她不动声色地又拿过书,在他碰过的地方悄悄划过,好象就有一道激流流过她的心里。
学英语的复读机,装了张磁带,里面是些新歌。她最喜欢听张柏芝的“心语星愿”,听完了就抄下歌词,用优美的字体誊到笔记本上,然后就轻轻地哼。
下课后的教室很吵,她一个人轻轻轻轻地唱,除了她自己谁也听不到吧。因此唱得很有感情,一遍唱完又唱一遍。
突然,前面靠着她桌子休息的男孩转身,手支在她的书上,眼睛看着她,很深似的,说:“唱得真好听。”
然后两人就怔住了,没看彼此,各看着不相干的地方。
周围好吵,女孩却在那一刻失声了,心里有个地方彻底沦陷了。
上课的铃声恰好响起。
做作业的时候认真做作业,听课的时候认真听课,考试的时候认真考试。马上就升高三了,升学是最重要的,女孩知道,因此只有晚上睡觉时才回想一下他。
那一天,一个同学带了日本豆,一人分了几颗,女孩正含了一颗在嘴里,把脸颊涨了一个包。他忽然又转过来,说:“伸手。”
于是伸手,傻傻的。
一把豆子就跳到她手心。然后他转过去,趴在桌上认真地翻书。
女孩就拿起来吃,吃的时候笑笑的,拿食指和拇指捻着。就看见有一颗上面拿圆珠笔写了几个字母:我 Like 你。
心一下就乱了,心跳好快,甜得发腻。
那把豆子她用小口袋装好,带着傻笑。
然而两人还是和以前一样,话很少,虽然是前后座位的关系,也害羞地不讲话,放学了还是各和各的朋友一起回家。不同的是,男孩有时会拿起月考的名次表,说:“你该努力啦。”
有时卷子做得比较差,男孩会回头问:“怎么啦?”
“没什么,不懂。”女孩自我厌弃地说。
“多看书,多做题。我有本辅导书还可以,借你看?”
“我有很多书了,就是不懂。”
“哪里不懂?”
“算了,我自己看吧。”女孩不想给他笨印象,翻开书好好地看起来了,看了一会又忍不住想,他在关心我,他喜欢我。心里就很甜蜜。
两个人都很理智,淡淡的朦胧暧昧像张网,虽然网住他们,他们却没困住自己。都知道现在不能长久,已经有过许多失败的恋爱例子,老师在不停地吹风,何况他们是重点班,每个人成绩都很好,一帆风顺的孩子们,他们想有更好的未来。
他们从没有交流过这些,只是有时会问起:你准备往哪里考?你准备报哪所?然后暗暗地下决心,我也要去那里。
时间如流水,作息固定不变,一样的模式下来,日子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尽头。
考试前的那天,女孩跑到花圃里偷了一枝月季,玫瑰一样的颜色。她把它放在书包里,真想把它送给他。可是她不敢,他们的感情似乎只在精神上,彼此只要看一眼就会很快乐的那种。
“可是,我还是好想把花送给他。”女孩苦恼地想。
班长和学习委员正组织大家做最后一次大扫除,再过两天,这里就是考场。
女孩坐在自己的桌子上,背靠着墙,微微扬着头看大家,眼光经常就转到他身上。一些小小的,几可忽略的回忆就浮上心头。
他们从来没有过肌肤接触,或者说除了一次吧。那天是班级换位大活动,窗户边的同学和靠墙坐的同学两周调一次座位。给女孩搬的时候,他就回过身,自然而然地弯下腰来,女孩也正在用力,有一只手的指头碰巧就挨到他的手。
那一下如过电击。两人同时放手,桌子重重地落下来,书散了一地。两人马上就蹲下来捡书,末了,他把桌子搬开。
女孩想到这里,唇角弯弯。
还有一次,喜欢女孩的一个男生递了情书,然后每到吃晚饭时就坐到她身边,逗她讲话,还给她带漫画书,带零食。
女孩就恹恹的,又不好赶他走,每天皱着眉叹气,可那男生就是不开窍,天天上岗似的缠她。她很少和他讲话,每次看见他就使劲地皱眉,故意不答应他。
好几次前面的男孩就回头看着她,也不说话。有一天他问:“你喜欢看漫画书?”
“恩,我喜欢藏马。”女孩说,然后惋惜,“可是没看完。”
男孩就笑,很得意的那种。
第二天来的时候,就把一个报纸包放到她桌上,然后故意弄乱她的书,不道歉不收拾。
“喂,你好讨厌。”
“哼。”男孩不回头。
拆开报纸,是厚厚一迭《幽游白书》。心里忽然跳起来。
“看完了我再给你带后面的。”
“恩。”
然后就开心了。
女孩想到这里,伸手到书包里摸了摸那朵花。抬眼正看见他拿着扫把过来。于是就把花拿出来放到手上捻。
“你偷花。”男孩脸上藏不住的笑。
“怎么样?你罚款吧。”女孩说着就开始扯花瓣,因为她突然想清楚了:它是不可能送给他的,她怕别人笑,也怕扰乱了他临考前的心。
“你干什么啊?”
“你不是要扫地吗?我制造垃圾啊。”女孩飞快地把花瓣揉到手里,然后扬手丢在他脚边。这样,也算送给他了吧。
“别啊,多漂亮的花。”
“我喜欢。”女孩握着花芯,一手拖起书包,走了两步回头:“我走了。”
“恩。”
男孩站在下午的阳光里,一脚一地碎碎的花瓣,目送她离开。
花芯压在《飘》里。
考试考得很差。几年的时间被这场考试否决了。不过还是能上普通大学。
填志愿那天,女孩穿着白裙子蓝衬衣,男孩穿着白衣黑裤。填的时候,男孩冲她笑,她低下头,默默地填了个二类大学。
照相的时候,男孩很高的个子却笑嘻嘻地站到第二排,她的后面。然后一声“喀嚓”,把那个年代定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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