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风等璟来

　　哥哥呀哥哥，爱与你一起游戏旅行看戏。天光到天黑满布的惊喜，是最简单最美。不敢太坏，不爱太乖。手挽手就算惹祸也不赖。—— 哥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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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了好一顿工夫，林暄和言璟总算爬上了台阶的顶端。林暄小心地放下小丫头，把她的小手攥紧了放在自己的手心，一齐看着远方，耳边是小丫头连连不断的惊叹声。林暄心想，“算是来对了，这丫头开心啊！”便冲着那丫头笑了笑，捏了捏丫头的手，说道：“我们上去看吧，这会上去，三楼可能还有戏演呢。”等二人上了三楼，正看到一女扮小生悠悠转转地演着越剧经典剧目《桃花扇》。听得那悲戚的声音唱着：“总以为，是小别离，离手重见，又谁知，清兵到，忽然惨变。听说是，你卿遭难，死在金殿，玉已碎呀，香已消，尸骨不全。想不到，成永诀，相隔人天，再不能，与香君，相爱相恋。空对着，堂前画，此恨绵绵，此恨绵绵，寄哀思，每日里，焚香祭呀奠。”唱着唱着，便倒在地上，似一哭不起。那时，小璟立马用手遮住眼睛，嘴巴也瘪了，囔囔道：“好像很惨啊，呜呜，好伤心。哥哥不要听了。”
　　后来，言璟读初中，跟着家里的姨曾祖每天端个小凳子坐在电视前看越剧，才知道这是个什么故事。那个一身傲骨、有情有义的女人，不服压迫、以死抗议，多少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她却做得壮烈不凡。至死之时，还留书给爱人要他为大明守节。但是再后来 ，有一次林暄问她：“听了那么多戏，这秦淮八艳中，你最喜欢哪个人物？”她本想说“李香君”，话一出口，又换成了“柳如是”。林暄知她最爱《桃花扇》，于是问：“怎么不是李香君？”言璟摇了摇头，说道：“她太惨烈了，我做不到那样，我没有那样的勇气。我最多只能像柳如是那样，会去劝丈夫一起投河，尽了力也就尽了天意，死不死就看命了。况且，人活着总能相见的，人没了就什么希望也没了。” 言璟似乎忘了，柳如是也有那爱国情操、高洁品格，她义言义行支持抗清义军，后人也称她为民族女英雄。况且最后，她为保丈夫家产又被夫家正室排挤，缕帛结项自尽，似是应了《红楼梦》里的那句“质本洁来还洁去”。
　　当时林暄没有问她，“如果有一天我遭逢巨变、众叛亲离，你会怎么做？是否也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否也会，把我珍视的东西，当做你的生命，不顾一切？”林暄是不会问的，因为，他绝对不会让她做出那样的选择，他宁愿她不够勇敢，宁愿她爱惜自己，不要惨烈，便不用分离。

　　看过戏后，小林暄和小言璟便相携回家。林家90年代初住在铁路局附近的旧房子，回家时如果想抄小路，就要绕过一段旧铁路轨道。林暄平时和小区里的同学回家常走，也不觉得会有什么危险，便带上妹妹往家赶。命运往往就是这么捉弄人，那天发生的“有惊无险”，却成了林暄后来十几年的“惴惴不安”。两个孩子手拉手走到轨道前，只见停了一辆平时没看过的运货火车。林暄先走上前，左右看了一遍，没看见车厢里装了什么货，就是看着黑乎乎的。两个人等了好一会儿，车子也没有开走。林暄弯下身子，头往下探了探车厢下面，能看到对面的房子，家就在那边。站起身后，他对言璟说：“哥哥先从下面爬过去，到了那边后，我会大声喊你。你听见我喊，就也从底下钻过去，懂了吗？”言璟点了点头，林暄便放心地钻了过去，很快到了另一边，人刚站好就喊：“妹妹，我好了。你快过来，我在这接你。” 言璟听见对面的呼喊，应了一声，“好”。就在林暄说话的瞬间，火车启动了，一开始动作不大，待他听到那声“好”时，它就快速地往前移动了。林暄当时就懵了，大声喊：“妹妹，小璟……”可是火车轰鸣的声音，盖过了他的呼喊声。车很长，一节节车厢过去，林暄急得快要哭了。等到最后一节车厢向前走了，林暄瞧见对面站着的那个小丫头正茫然地望着，一下冲过去抱住她，用尽了那个年纪所有的力气、担心和不安。他颤抖着说：“还好你没事，还好。以后，我再也不一个人先走了，再也不把你一个人丢下了。”小璟闷闷的声音传来，“哥哥，都怪你啦，要走这条路。还好我反应快，看到那个车子好像动了，赶紧把头给缩回来。下次，必须陪我一起！” 那日，从铁轨一直走到家里，林暄都紧紧牵着言璟的小手，不敢放开。
　　后来的很多年，每一次林暄和言璟要去什么地方，林暄都要牵着那姑娘的手。有一次还遭到言璟的“嘲笑”，说他是真正的枫叶国海龟，这就不适应国内都市的车水马龙了，胆子小的可以，居然还要人牵着才敢过马路，气得林暄把她的手攥的生疼。

　　俩孩子回到家后，才发现已经过了午饭时间。而言雪虹、言伟宁、文蓝三人早就从医院回来了，做好午饭在家等他们，却一直没等到人，急得团团转。这会，三人正坐在饭桌旁，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听见家门被推开的声音，一起抬了抬头，没说一句话，只盯着他们俩看。林暄心里抖了抖，赶紧主动承认错误，说了一天去的地方和干的事情。言雪虹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讲孩子的不是，要批评也是关起门来两个人对话，很给孩子面子。听完林暄的解释，她顺手把碗筷摆在他前面，说：“下次带妹妹出去玩，一定要先跟我们讲好了去哪，什么时间回来。今天看你主动认错就算了，先带妹妹去洗手，再过来吃饭。”
　　吃过午饭，两个孩子想午睡，言雪虹先催着林暄洗脚丫子，又赶他进了自己房间，便抱着言璟去拾掇了一下。林家只有两间卧室、一间书房，言家三口只好在书房搭了两个行军床。言雪虹抱着言璟从客厅往书房走时，见一颗小脑袋瓜从门旁边探了出来，冲他妈妈喊：“妈妈，让妹妹跟我睡一起吧，我的床那么大。书房好挤，你们又走来走去的，妹妹哪里睡得好？”言雪虹想了想，“也是，言璟才四岁，小孩子睡一起又没什么。玩上这两个礼拜，他们的关系也会更好。”转身走进林暄房间，把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亲了亲她的小额头，又道了一句“午安”，才关好门离开了。而这时，房间里的小林暄侧着身子对着妹妹，把手伸过去，一把握住小丫头的手，说道：“睡吧。哥哥一直陪着你，不离开你。”
　　暗黄的窗帘遮住了窗外炙热的阳光，知了吱吱地叫个不停，似乎想透过小缝溜进来，听一听他们细微可爱的呼吸声，看一看这一室的平静安和，还有那谁都舍不得分开的小手。因为，就连它们都知道，那手心的温暖，将蔓延一生，从此时，至三年后，去更久、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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