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者重临

　　云柯带着云网回公寓，单身男人的房间永远是那么杂乱无序，乱七八糟，即使云柯这般长得人模狗样的，也改不了随处乱扔的习惯。幸亏房间够大够通风，倒是没有什么异味。

　　忙活了夜晚，云柯也有些饿了，随手把小本电脑扔到沙发就跑去厨房煎腰花。

　　“快回来！电脑没有放端正，我运行不稳！”被插在电脑上的云网急急嚷嚷道。

　　“运行不稳你还能这么中气十足的嚷嚷？”云柯撇撇嘴，从冰箱里取出生的腰花，掂了掂，立刻眉开眼笑。

　　“你刚才不应该去招惹云博士的，他刚才看到你了！”云网好心提醒道。

　　“看到就看到呗！他哪里记得住我这么一个小喽啰。”云柯毫不在意，倒上油打开小火，撒了一大把腰花入锅。

　　“他认出你不是警察了！”

　　“开玩笑，连白沐那老警察都没认出来，他怎么认出我来？她要是认出我了，还不叫人抓我？会让我大摇大摆离开？”云柯不信。

　　“云博士一直待在车子里，一楼的所有一切他都看得清楚。我们虽然能截取爆炸声，但无法模拟震动和硝烟，经统计那段时间云博士注视二十九层一分十二秒。你出现后，他观察你五秒，着重注意你的脸，衣领和手，经分析你肤色偏白，衣服大小不合适，手上没有粗茧，不是警察的几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云网陈述道。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云柯大叫。

　　“我入侵了那里的监控视频！”云网得意道。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云柯一头黑线：“那他怎么没叫人抓我们？”

　　“这个……”云网刷刷刷罗列各种数据，却是怎么也分析不出个原因。

　　云柯倒是明白过来，毕竟云网是云博士耗尽毕生心血做出来的，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能制作出那么高的智能系统本身就是一件足以骄傲一生的事。然而现在，随着云网渐渐产生属于它自己的意识，上面的人肯定不会轻忽，总有一日人类会彻底毁灭它的。

　　也许在那个老人心中，对云网还是有着一份难以割舍如亲人般的感情吧……

　　“虽然我已经摧毁了一楼大厅所有监控，但云博士那台小本电脑是一直开着摄像功能，你应该被录像了……”云网猜测道，“会不会是因为那时候你离开太近，怕你狗急跳墙伤害他，所以打算事后追捕你？”

　　“应该……不会吧？”云柯也有些忐忑不确定了。

　　“那个……不要忘记答应我的基因身体。”云网小声提醒，即使被抓了，也先把它的身体弄出来啊。

　　“你那个身体还在东都大学张教授的实验室里，我还没想好怎么接近他。”云柯烦躁嘀咕道，“大学教授，难道要做一回学生？我一辈子都没上过学好么！”

　　“那我们今晚把它偷出来吧！”云网兴致勃勃道，它似乎玩上瘾了。

　　“我是人不是机器，人是会累的！今天把你救出来，我费了多少心力？！耗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筹划？再跑到大学偷你的身体，直接等着被抓吧！”

　　“那明天？”云网贴心道。

　　云柯不理，搅拌锅里的腰花。那么大一具基因身体，他搬不搬得动还是个未知数！

　　“后天？”

　　“……大后天？”

　　云柯：“你不是在装深沉么？”

　　云网淡定道：“装过了。”

　　云柯义愤填膺道：“那你也不能变成话唠啊！”

　　云网当即进行说话记录统计，然后严肃道：“据计算，今晚你一共说了五万一千六百二十四个字，我一共说了四万三千零八十七个字……”

　　云柯：“？！”

　　混蛋，你这是在暗示什么！！！

　　云柯心惊胆战等了一夜，可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于是第二天他又没心没肺带着云网出门去了。

　　现在的云网应该只能称为小云网，它把意识从云网载体剥离到云柯的T盘，虽然还有联系，但许多功能都被大幅度削弱。小云网需要一个载体才能存活，就如大脑需要身体才能起作用。虽然小云网也能在电脑上存活运转，但它更偏好和人一样活动，于是就找到了东都大学的张教授。

　　张教授一生致力于基因解锁和细胞发育两大学科，并且在这两个领域取得了世界性的成就。基因繁殖，虽然早年就有，但是用人体的普通细胞融合，通过基金解锁，让细胞被激活进行再度分裂、发育成长一个人，他却是一个。

　　只是可惜，不知为何，通过普通细胞长大的人都如同植物人一般，没有思想，不会行动，每天躺在营养仓里不死不活。

　　云柯和云网这两个没下线，无三观的家伙早就觊觎张教授实验室里的实验躯体了，整天惦记着怎么把他搞到手。等到把T盘移植到芯片，然后放在实验体的后颈，用4.5伏电压激活，云网就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身躯。

　　当初考虑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盗用死人遗体，可是云网这个别扭洁癖的家伙怎么也不肯，嫌弃得要死。

　　一人一电脑来到东都大学门口，作战第一步先接近张教授！云柯23岁的年纪做老师太年轻，还是先混个学生当当吧。

　　云柯来到校长办公室，咚咚敲了两下门，听到里面说了一句请进后推门而入。

　　东都大学的校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国字脸，人瘦削颀长，一看就觉得这人可信可靠。他穿着白衬衣，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仔细打量云柯，然后做了个请的动作，请云柯坐下。

　　云柯挪动着双腿僵直的走过去，紧张得双手都在微微颤抖，哪里有昨夜敢想就敢做，肆无忌惮的样子？如果白沐警官在这里一定狠狠揪着他的衣领好好问问：他怕校长，怎么就不怕他们这么多警察呢！

　　校长把云柯的紧张样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安抚道，“别紧张，我们只是随意聊聊。”然后他找出云柯的档案大致阅览起来，谁知越看越心惊，忍不住扶住几乎跌落的镜框，这是他的经历？这哪里是人才，分明是天才啊！

　　云柯看到校长微变的脸色，越发忐忑不安，手足无措。他没上过一天学，从小到大只和云网打交道，所有知识都是在云网上自学而成，所以面对“校长”这么独特的生物，他有些无所适从。

　　“你叫……云柯？”校长问。

　　“是的！”云柯干净利落答道。

　　校长等了一会，却一直等不到他接下来的自我介绍，终于知道“是的”两个字就是对他问题的所有回答。

　　校长忍不住在心里擦擦汗，无奈问道，“你先做个自我介绍。”

　　云柯眉头一跳，指着人事档案的资料道：“那里面都有详细写着。”

　　校长：“……”

　　他当自己不识字不知道么？！

　　难道天才都是这般异于常人的？连回答都这么让人无言以对？

　　“你初一就得了H省生物学第一？”校长挑了一个最轻的荣誉问。

　　“是的！”云柯斩钉截铁道，脸都不红一下，可见心里素质绝对是杠杠的！

　　“初三写的‘基因重组论’就在国家科学杂志报上刊登发表？”校长眼角抽搐得看着“国家科学杂志报”七个大字，连大学老师写得都不一定能在这上面发表！这可是国家级报纸！最有权威性的报纸！

　　基因重组论？云柯心里琢磨着这是个什么玩意，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答道：“是的。”

　　“高一作为交换生到米国波尔兰学校深入学习基因细胞学？并且蝉联三年奖学金？”校长心都在颤抖了，波尔兰学校啊，米国的一等学校，世界学校排名都是前三的！里面集聚世界无数精英的学府，要在这里出头是何等艰难？更别说要荣获奖学金，还是三年！

　　还和米国扯上关系了？一辈子没出过国门的云柯也有些晕乎，干巴巴应道：“应该是吧……”

　　“高二参加米尔奇全球大学生科学竞赛，荣获第一名？”

　　“是吧……”

　　“高二暑假给世界著名基因科学家费叶娜当助手，一起研究两个月？”

　　“是……”

　　“高三被邀请加入央国奥特兰科学家协会做荣誉预备科学家？”

　　“……”

　　云柯晕晕乎乎在校长无线崇拜敬仰的目光下被送出办公室，一出办公室立马召唤云网，劈头盖脸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到后面都不好意思说是了好么！即使他不是这个领域的，但什么波尔兰学校，米尔奇全球大学生竞赛，荣誉预备科学家还是知道的！光听这名头就能吓死他了，一个他还能厚着脸皮承认，一连这么多他承认的都心虚了好不好？！

　　“入侵人事档案局的时候你不是说要编的好一点，要不然人家会看不上你的？”啪的一下，小本电脑亮起来，这次屏幕上居然跳出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圆圆的脸蛋带着婴儿肥，让人一看就想捏一捏，偏偏还耍酷得穿着白衬衣小西装，一本正经的模样。

　　“这是好一点？一点吗？夸得逆天了好么！”云柯泪流满面，到时候人家真得去查一查，还不得穿帮？

　　屏幕里的小男孩像是知道云柯的担心，哄小孩一样撅着小嘴哄道：“乖，乖，放心哦，网网在这里，网网会照顾你的，网网已经把网上那些数据篡改了！你们校长肯定不会特意打电话去问的！如果他要在网上查找你的记录，那些地方肯定有你的名字！”

　　网，网，网，网网？云柯哆嗦着想着这个称呼，鸡皮疙瘩哗啦啦掉了一地，这样称呼自己真的不肉麻，不心塞吗？！

　　“……你这次又是看了哪部电视剧？”云柯问。

　　“妈妈育儿记！”云网得意道。

　　来到雷劈死他吧！云柯抓狂。

　　云柯磨磨蹭蹭来到陈教授办公室，陈教授也是基因细胞领域的专家，和张教授一个办公室。今天张教授不在，轮到他值班。鉴于云柯的经历实在太……瞩目，校长都不确定他的水平在哪里，所以就让云柯去陈教授办公室，让陈教授测试一下，以免天才被埋没，大材小用。

　　陈教授看到从校长办公室传来的个人履历也是震惊不已，这才多大？连三十岁都不到就取了一些人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荣誉，他的未来又会站在怎样的高度？陈教授收起轻视之心，请云柯坐下，简单的聊了两句，然后又问了几个简单的基因细胞问题。

　　见云柯不假思索地一一作答，陈教授也终于相信那份履历不是假冒的，至少他在基因细胞领域的确有些本事。

　　陈教授又问了一些比较深入的问题，云柯的表述依旧清晰准确，不假思索，张口就来，有些甚至是陈教授自己一时半会儿都回答不上来的，云柯确能第一时间说出。

　　果然是天才！陈教授暗自心惊，心中不禁起了较量的意思。

　　“染色体在分裂的时候会一分为二，同时如果遭到外界刺激，稍有不慎，染色体就会产生异变，里面的基因就会打乱重组，这个时候该怎么办？”陈教授问。

　　“从理论上来说基因是可以分裂也可以重组，基因的裂变式是可逆的，但事实上现实并没有那么多的资源可以让裂变的基金进行重组，尤其在裂变成人的时候。所以染色体产生异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单向的。当出现染色体变异时，最有效的办法是利用超冷冻技术割除那部分组织，然后再利用好的细胞进行分裂。”云网查阅着资料念叨说，云柯耳朵微动，一本正经，一字不落地把话重复一遍。

　　“但重新利用好的细胞进行裂变，出现的组织可能会和原本的不一样，你要每个细胞内显性基因和隐性基因是不对等的。”陈教授说道。

　　“上个月维安组织不是发布了穹玛射线吗？”云柯面无表情道，“第二元的穹玛射线虽然无法让显性基因和隐形基因完全对等，但差异会大大缩小。”

　　连上个月新发布的穹玛射线都知道，陈教授只能感叹一句后生可畏！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眼前这个青年，才23岁，就已经有不输于自己的学识了！

　　然而所有的问题都被一一答出，就显得自己太无能，顾忌自己的面子，陈教授故意刁难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通过普通细胞杂交出来的实验体只有呼吸，没有思维，如同植物人，那么这个问题的关键出在哪里？”

　　陈教授面色慈祥地看着云柯，越看这个孩子越喜欢。这是一个连他都无法回答的问题，整个世界都没有正确答案，他拿这个问题问云柯，纯粹是欺负人了。但是陈教授脸皮厚，不在乎！

　　他甚至都已经想好等会儿等云柯承认答不出来的时候，自己就以老前辈的姿态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他学无止境，再接再厉云云。这是一幅多么友爱的师生画面啊！

　　云网努力查找资料，也没搜出个结果。只好找出几份最接近这个回答的报告，然后东拼西凑融合在一起地念给云柯听：“思维是脑神经的领域，至今人类都无法明白为什么细胞间微小电流的刺激能产生思维。那么我们首先要明白思维是什么？当你有意识就有了思维，思维本身就是一件虚幻的。但它又确实存在，让我们感受到各种物质，给我们产生各种感官的刺激……”

　　云柯照本宣科读，却没有注意到对面的陈教授脸上惊讶的表情。基因细胞学科领域有所成就的不多，但也有这么几个，可是小小年纪连对脑域也有这么深入的了解却是让陈教授震惊不已，连他这个资深教授对脑域的了解也知之甚少。

　　云柯这人到底是怎么长的？！知道的怎么会这么多？难道他是打从娘胎里就开始学习了吗？！

　　“……细胞中饱含各种酶，这些酶决定基因的转录和聚合。那么要启动脑域这块基因的酶在体细胞中是否存在？它是消失了还是降低到一个我们目前技术还无法检测到的微量，这一点我们无法证实……”云柯继续道。

　　陈教授目瞪口呆得瞪着云柯侃侃而谈，校长让自己老考校这人？开玩笑吧！人家水平都比他这个教授高了好吧？！陈教授的脸色慢腾腾变红，憋着等他说完。

　　谁知，云柯这一说就说了近半个小时！陈教授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听老师讲课的时光……陈教授的心情由好奇到惊讶，由惊讶到震惊，由震惊到钦佩，由钦佩到傻眼，由傻眼到晕晕乎乎，最后就变成坐在椅子上听天书一样听云柯讲话。一开始蹦出来几个基因、细胞、DNA，他还听得懂，后面越扯越远，内容庞大的让陈教授彻底绝望，内心只剩下一句话反反复复在胸腔回荡——前浪死在沙滩上啊死在沙滩上……

　　云柯说的口干舌燥，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对劲了。一场简单的面试，需要自己回答那么长的吗？但是他对基因细胞这块又是门外汉，只能跟着云网念。

　　“忽”得一声，陈教授猛然站起，吓了云柯一跳，只见他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刷门而去！

　　什么情况？！

　　坐在位子上的云柯傻眼了，问云网，云网也说不出个因为所有。

　　于是一个顶尖黑客和一个强大网络被手无缚鸡之力的教授晾在办公室忐忑不安。

　　“他好像生气了？会不会不让我入学？”

　　“你不入学，我的身体怎么办？！怎么拿到？哪怕跪下，你也要入学！”云网斩钉截铁道。

　　“说得容易，不是你跪是吧？！”云柯不干了，“男人膝下有黄金，哪是能轻易跪的！”

　　“黄金算什么？”屏幕里的小人头一撇不屑道，“别说黄金，金刚钻我都能给你弄来！不就是下跪么！”

　　云柯：“……”

　　片刻，办公室门打开，来人不是陈教授。

　　“校长？”云柯看着再度出现的校长疑惑喊道。

　　校长上上下下打量云柯，那眼神犀利得好似要把他切成一块块，每一块都仔细研究一遍。然后他拉着云柯的手坐下，语重心长问道：“云柯啊，你为什么来我们东都大学啊？”

　　“来做学生。”云柯诚实道。

　　校长：“……”

　　不是应该说喜欢东都大学，仰慕东都大学，东都大学的学风好，老师好，校长好，学校好，再不济离家比较近这个理由也好吧？什么叫来做学生？难道还有不是来做学生的学生？

　　校长发现自己的问题和云柯的回答总是不在一个面位，每一次他都能让自己无语凝噎。

　　这真是个悲剧的发现……校长在心中悲哀得叹了口气，直接开门见山道：“你要不要来东都大学做教授？”

　　教授？让他一个一窍不通的人来做教授？是要他使了劲去祸害祖国未来的花骨朵么？！辣手摧花啊！云柯还真有点下不了手，立马端正态度，郑重表决心道：“校长，我是来做学生的！”

　　“你看，东都大学的教授挺轻松的，每个月有8000元工资，五险一金，每年两次放假，还有各类奖金。工作日每天平均只需要上四节课，平常改改作业就好了……”校长苦口婆心得说道。

　　“校长，我真的是来做学生的！！！”云柯忍不住急了，提高声音道。

　　“你做学生太屈才了，直接做教授吧！”校长也急了。

　　“为什么？！”云柯无法理解得瞪着校长，他就想做个普通的学生混混日子，为什么就那么难！

　　“没人敢教你啊！”校长忍不住叫道，“陈教授都跑到我办公室来找我说他的学识没你丰富，没什么可以教你了！！！”

　　云柯顿时呆了……

　　肿么会这样……

　　他明明只是想混混日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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