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影星徊

作者:文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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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下班以后,凝云匆匆到商店里买了蛋糕,便直奔孤儿院。果然那帮孩子们,已经个个伸长了脖子,特别是小志,因为是他的生日,穿了院里老师送的簇新黄色衬衫,老远看见她就挥起手,叫着蹦跳起来,还迎面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包,其他的孩子们也立马拥了过来,又笑又叫,不知怎的,凝云的眼睛就有些湿润了起来。旁边的小刘老师大声喊:“在草地上坐好了小志分蛋糕哦!”只听呼啦一声,孩子们飞快地在草地上盘腿蹲下,且颇有些“正襟危坐”的样子。凝云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将蛋糕的包装盒子拆下来,放好了小盘子和叉子,让小志拿着小刀来分。小志喜气洋洋,将雪白的蛋糕一点点小心翼翼地切下来,口中不住念念有词:“小恬喜欢吃樱桃,这块给她;小正喜欢吃黄桃,这块是他的;巧克力给小苏;小雷吃的多,要大块的……”只见他一边说着,一边亲手将蛋糕送到那些小孩子的手里,5岁的孩子,俨然一副小主人的样子,凝云与小刘老师对望了一眼,心中欣慰。
      吃完了蛋糕,孩子们高兴地在草地上嬉戏,这时天空渐渐昏暗,飘下了点点雨丝,凝云才刚将孩子们叫进屋里,外面就下起倾盆大雨来,她陪着孩子们看书、下棋、聊天,也没在意。讲完了雨还是越下越大,竟没有了停下的意思,直至晚上八点多,外面还是暴雨如注,于是她就索性住了下来。
      夜里雨声太大,她睡不着,坐起来开灯,发了会呆,披了件衣服起来上厕所,习惯性地便去看看孩子们的情况。个个睡得安稳,只有小志踢了被子,只盖住了腿,手臂和胸口都露在了外面。凝云轻轻将被子拉起给他盖好,忽觉触手生温,有些不对劲,再一看,两颊通红,连忙将手摸上他额头,果然热烫似火。凝云暗叫不好,急急唤了几声:“小志,小志……”这孩子竟似恍若未闻,嘟囔了几句,又沉沉睡去。
      凝云不敢怠慢,拿来温度计一量,足足四十一度多,她知小志有先天性心肌炎,这个温度,及其危险,叫她这个做医生的也慌了神。此时小刘老师也起来了,一时还不明状况,不住地问;“怎么了,怎么了……”凝云定了定神,说:“这孩子发高烧,恐怕心肌炎会复发!”“啊?”小刘老师也吓了一跳,“那怎么办?今天只有我值班。”凝云当机立断,顺手将小志抱起来,抄起件衣服裹住他,说:“你留着看其他孩子,我送他去医院。”
      “啊,那你可要小心,还在下大雨!”“知道了,有什么事我打电话回来。”凝云接过雨伞,便出了孤儿院。
      这一出来,才发现情况比她想像的要糟糕的多,此时大雨未停,正值肆虐,外面已经狂风大作,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被这大雨大风吞噬了,雨水呼啦啦地冲刷着大地,好似要把这一年所有的分量一倒而尽。声音震动着耳膜,让人不愿再听 。昏暗暗的天空偶尔劈过一道闪电,映照了大街,路上一丝行人也无,别说空的,车子也难见到一辆。这下可真是麻烦了,凝云想要打电话找人帮忙,怎奈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孩子,根本腾不出空来。抱着孩子的手略紧了紧,便觉温度越加烫人,似乎更高了。她把伞往孩子这儿挪了一挪,自己的背后便湿了一大片。
      正跑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听“哧”的一声,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一辆黑色车子停在她身旁,一个男人摇下车窗,探出头来问她:“小姐,去哪里!”凝云只觉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美妙的声音,顿时对老天感激涕零,似乎二十八年来任何一次幸运的境遇,都没有今天这样来的让她感觉人生如此充满希望过。当下立即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连伞被风吹了都顾不上管。关上车门才说:“麻烦您了先生,去义夫医院,孩子烧的厉害,真谢谢了!”说得又响又快,生怕这人突然反悔,不让她搭车。
      谢天谢地,那男人不假思索:“好。”凝云这才松了口气,低头去看小志,迷迷糊糊的,显然被她一路跑得惊醒了,高烧不退又昏昏沉沉。凝云将衣服裹了裹紧,忽然孩子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她慌慌张张地拿衣服去抹,赫然发现车门、坐椅、前面都沾满了脏物,再加上她带进来的雨水,这辆车子似乎被她弄得一塌糊涂。她顿觉充满了歉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岂料那男子似乎一点也不以为意:“没关系,我也去义夫医院。”回答得文不对题,倒叫她一愣,只听怀里的孩子又喃喃了几声,便也没细想。
      到底是车快,一转眼便到了医院,那男子看来是个大好人,拿着雨伞下车给她开门撑伞,凝云的雨伞丢了,便老实不客气,只一路说了无数个谢谢。
      值班的护士自然认得她,见她抱着的孩子,脸上的神情,便明了了状况,接过孩子推进了急诊室。医生也是互相认识的,安慰了她几句,仔细做了检查,出来说果然引起了心肌炎复发,还好送的及时,只要烧退了应该没事,但要住院。凝云去办了手续,小志已经躺在病床上打了点滴,脸色缓过来一些,看来情况不至于恶化。她这时才敢放一点心,坐在病床前想要眯一会儿,可是已经走了困,又接连不停地站起去摸小志的额头,看有没退下来,怎么也睡不着了。想起要打电话给小刘报个平安,就轻轻走出病房外。拿出手机一看:六个未接电话都是佳敏的,于是匆忙跟小刘说了几句,让她不要担心,就赶紧打给佳敏。
      “谢凝云,你怎么都不接电话?”那头佳敏的声音出奇的大,简直如狮子吼一般,震得她拿着手机离了耳朵老远。她知道佳敏的性子,也不敢多说小志的情况,怕她半夜三更就冲进医院里来,只说照顾孩子们睡觉,没有听见电话响,并问她宴会情况怎么样。
      佳敏就在那头滔滔不绝了起来:“吼,真是,外头倾盆大雨,里面衣香鬓影,这个宴会无聊透顶,就是一帮股东们在一起歌功颂德。要不是我爸说再等等,我早就耐不住性子出来了。等了半天,正主儿还是没见着,真是浪费时间。连那帮股东都奇怪,以为会见到那个主席的,哪知人家架子大着呢,还把自己当国际影星呢,屁影儿都不见,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副主席倒是见着了,这臭小子不好对付,年纪也不大,说话滴水不漏,比卫立航还难缠。我这么高的道行都震不住他,聊是聊了一会儿,我提了几次孤儿院那块地,那臭小子跟我绕圈子,说了等于没说,什么都没问出来。气死我了!”佳敏越说声量越高,气呼呼的连喘气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凝云可以想像她在电话那头张牙舞爪的样子。佳敏一向善辩,在职场上冲锋陷阵、所向披靡,有一半是源于她能说会道,有一次碰到律师卫立航,人家到底嘴上功夫厉害,佳敏屡屡败下阵来,这才心甘情愿做了人家的未婚妻。
      只听佳敏又在那边说:“不过也不用担心,我看那小子人品似乎还不坏,应该还不屑于赚这种铜臭钱。”
      收了电话凝云坐在走廊椅子上发了会呆,想想情况都还不至于太坏,心情就放松了下来。忽然抬头看见左边椅子上坐着的正是她搭便车的男子,低着头在看配的药。她连忙上前再次道谢,那人笑笑叫她不必在意。她这才有时间看清男人的样子,方方的脸,眉毛很浓,鼻梁有点高,眼神是很容易让人亲近的,似乎使他的脸部线条缓和了不少,拿着药袋的右手手背上有一条细长的疤痕,一直延伸到了袖管里。凝云问他姓名,来医院看什么病,他回答说叫周辰韬,来看胃病,因为工作忙了,不注意。她不自觉就犯了医生的职业病。交代他要注意这个,注意那个,那人好脾气地连连点头,像是又看了一次病。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一会儿,凝云的眼皮子觉得越来越重,她连日来都在医院加班,今天一晚上又没休息,人虽还不想睡,身体已经抵挡不住,迷迷糊糊了起来。等到猛地醒来,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身上盖着一条小小的毯子,心想大概是值班的护士给自己盖的。于是起身去还毯子,说了声谢谢。值班的护士笑嘻嘻地接过,连声说:“不用谢,不用谢!”似乎笑得很是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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