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我！有救

　　朱漆马车悠悠行在白帝城的街上。

　　小说世界有诸国，略去小国不谈，主要有两个大国并立。东边为煌国，国家富饶，百姓生活安定；西边为凉国，民风淳朴豪爽，崇尚武力。

　　两个大国皆由吞并而来。

　　而当两个大国成型后，由于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能和平相处。经过三十年的发展，通商贸易环境还算友好，但暗中谁也没放弃提防。

　　边境矛盾时有发生，暗潮涌动。

　　煌国有七个州，白帝城位于居中的琼州。既是国都，自然也是境内最大最繁华的城池。居民百万，商人车马往来不息，高楼美景鳞次栉比。

　　治安也是顶好的，卫军巡逻秩序森严。

　　离开千民巷，来到繁荣的东市，就像抵达了另一座城。路边行人摩肩接踵，车马也多得排成了龙，但相府的马车还是其中最乍眼的。

　　“吁——”

　　小乙将马车停在悦然居侧门，避开了人多的主街。

　　夜十三没有下车，只差了初七去买东西。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却是老板领着店里的伙计，亲自把东西送了过来。

　　“拜见二小姐。二小姐常来光顾，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胖老板笑容可掬，恭敬地站在马车底下问候，指挥伙计往车上搬东西。

　　其实也就两大两小四个油纸包，他却偏要亲自送一趟。

　　这家悦然居，是京城最有名的食肆之一。人多的地方消息自然也灵通，夜十三除了会来买吃食，亦会来买些消息。

　　夜十三闻声睁开眼，隔着门帘说道：“张老板客气了，悦然居的生意哪还用我照顾。可是我拜托你寻的人，终于有眉目了？”

　　“是，劳二小姐久等了。”

　　张老板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交给初七转达，“此人名叫谢申，师从葆仁堂的谷老先生，年纪轻轻却医术了得。可惜出身贫寒，谷老先生死后，他就被势利的同门赶出了医馆。如今倒卖草药维生，时常替邻里义诊。”

　　心地善良也有能力，只是时运不济。

　　的确符合她寻人的需求。

　　“张老板辛苦了。”

　　夜十三从初七手里接过信封，里面装的是谢申的住址。她没有再说什么，只将钱袋整个递给初七，初七再将钱转交给张老板。

　　张老板恭敬地双手接过，“谢二小姐赏，小店时刻恭候小姐再来。”

　　马车再度起程，这次终于朝着宰相府驶去。

　　官宅区没有市集喧闹，相反有些冷清。然而路一点不比闹市窄，用的材料与装饰甚至还要更好些，以配上周围的高宅大院。

　　日薄西山，马车披着余晖行至宰相府门前。

　　气派的大门鎏金的匾额，一对两人高的石狮怒目圆睁，与护卫共守对外。青灰的院墙绵延向东西两侧，几乎一眼望不到头。

　　煌国虽设科举，士族余威却依旧在，七大世家根深蒂固。

　　苏家世代书香门第，便是其一。

　　鎏金匾额上的字常换，此地为苏府的本质却不会变。几十年的积累，这所宅子不过冰山一角，却也能作为一方不错的展示。

　　小乙勒停马车，与初七先行下车，随后才将夜十三接下来。

　　然而没等三人站稳，就听一名家仆匆忙来报——“二小姐，大人在书房等您呢。”

　　“嗯，知道了。”

　　夜十三并无意外之色。

　　搭救沈小芸母女，已经耽误了回府的时辰。加上把斗篷、花簪送了人，她早料到今日难逃责骂，所以才绕路去了一趟悦然居。

　　“先把吃食给厨房送去。”她转头吩咐初七，“娘爱吃的绿豆糕，还有爹爱吃的桂花酱鸭，全当今天晚上的加菜。”

　　初七应了一声，麻利地提上东西走了。

　　夜十三则跟上那名来报信的家仆，不紧不慢地走进府门。

　　绕过麒麟逐月的影壁，雕梁画栋的建筑群入眼，以曲曲绕绕的长廊连接，点缀雅致的园林景观。前院有假山流水的大花园，
　　后院厢房还有分季的小花园。

　　可惜再美的景色，看上十世也令人厌倦。

　　夜十三其实不喜欢这栋宅子，太大了走着累。不如第四世父亲辞官，一家人搬去的锦州老宅，一样大气还实在。

　　京城中更大的宅子也是有的，听说出行都会配备软轿。但相府不能有，因为她爹是个崇尚清廉的好官……别管和宅子本身矛不矛盾，至少他表明了态度。

　　苏公义。

　　原小说里女主的爹，也是当朝宰相。官居二品，统领六部，还是苏家名义上的族长。光听这些头衔就知道，平日里是个脚不沾地的主。

　　因此相府里无论大小事务，皆是宰相夫人秦湘在管，包括对三个孩子的教导。

　　能让爹亲自出马来教训自己，看来二老是对她相当不满了。巧的是，她算了算日子，本也琢磨着找爹谈一次，今日恰是个机会。

　　必须赶在“事件”开始之前。

　　夜十三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终于抵达了大书房外。

　　“二小姐稍候，小的去通禀一声。”

　　家仆率先进了门，书房的门敞开着，露出屋里不算华丽的装饰。书香门第之家，走的自然是古朴雅致风，尤其是家主居所。

　　夜十三耐心地等了一会，家仆出来让她进去。

　　她理了理衣物，摆出训练有素的端庄姿态，这才缓步向前。然而刚进门，就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响，家仆把门带上了。

　　不妙……关门后面一般接什么来着？

　　果不其然，夜十三来不及细想，就听书案后传出冷冷一声：“跪下。”

　　“扑通”——

　　她二话不说低头跪了，反倒让苏公义一时无语。

　　“爹，孩儿回来了。”夜十三却仗着脸皮厚，还和他主动攀谈，“您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不用处理公务吗？族里也没事儿找你？那……”

　　苏公义眉头一皱，打断道：“少跟我嬉皮笑脸的，把头抬起来。”

　　“哦。”

　　夜十三这才闭上嘴，眨巴着眼睛看向他。

　　古人早婚早育，苏公义岁数不大，其实才三十有二。是名相貌英俊、仪表堂堂的儒士，看着成熟威严，气度从容，还特地蓄了胡子以显稳重。

　　他的手尤其好看，常年练字指节分明。

　　身居高位自有一股雍容之气，不过他总是皱着眉头，似有解不完的难题。大多数时候是为了官场民生，但眼下显然是为了她。

　　文人雅士不会骂人。

　　在教训孩子这件事上，便天然陷于困窘。

　　苏公义气歪了嘴，也只能试图和十岁的孩子讲道理，“你今日又去千民巷了？”

　　幸运的是，夜十三并非寻常孩童。

　　“是。”她爽快回答。

　　“你还有脸说是……你是相府的千金小姐，成天抛头露面的像什么样子？”苏公义竖起眉毛，“你娘管不住你，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夜十三沉默了片刻，“爹爹此言差矣，孩儿一直都听娘的话。”

　　“那你还成天往千民巷跑，不知道那里是——”

　　“那里是天子脚下，京城王土。是爹辅佐圣上治理的天下，住着困苦的百姓。父为君忧，女为父忧，略尽绵薄之力，不知何错之有？”

　　不幸的是，她比寻常孩童更难缠。

　　夜十三一席话，怼得苏公义无话可说。

　　也是她深谙父亲秉性。

　　苏公义人如其名，本是个急公好义、嫉恶如仇的人。但在官场浸染多年，逐渐也学会了用手段，做事圆滑世故起来。

　　可一个人的本性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他骨子里的文人傲气，注定了他是个正直的人。虽然身为士族会身不由己，但他心里是有百姓的，也想做一个好官。

　　否则也不会放任夜十三布施三年，今日才来教训阻止。

　　苏公义打量着眼前的女儿，他不是没发现夜十三的与众不同。但为人父母，无论她多么天赋异禀少年老成，在他眼里都是个孩子。

　　“你没有错……只是没有考虑爹娘的感受，旁人的眼光。”

　　苏公义背过身，言不由衷地开口道：“你生来就是相府的二小姐，享有旁人不及的荣华富贵，就不得不承受他人的非议，承担维护苏家的责任。”

　　他说的，亦是他自己。

　　“可孩儿不这么认为。”

　　夜十三垂下眼眸，语气却愈发坚定，“正因我有幸出生在一个衣食无忧的家，才更应该去做那些旁人有心无力的事……爹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所以才不愿和韩家同流合污。”

　　“你——”

　　苏公义转回头，惊讶地看向她。他在朝堂上，的确与以韩郡父子为首的奸党对立已久。可朝堂之事，她一个十岁的孩子是如何知晓的？

　　是多智近妖，亦或受了什么人的唆使，他不禁皱着眉头问：“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顿了顿，他提及一个名字，“玄灵子师父吗？”

　　“他老人家云游在外，还没回来呢。”夜十三淡淡回答，眼神却突然幽深起来，“孩儿的确是道听途说，但……听的并非是人，而是麒麟。”

　　苏公义蓦然眯起的眼睛中，她故作高深地问：“爹，你信这世上有神仙吗？”

　　“若是孩儿说，我便是神仙转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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