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逆光

　　第二章
　　“小明来了啊！进来吧，小光在楼上”进藤妈妈向旁边移动了些，让藤崎明能够进入，关上门后又扭头朝楼上道“小光，小明来了。”
　　片刻后传来进藤光懒洋洋的拉长音“哦——”
　　“这孩子！”进藤妈妈抱歉地看着藤崎明。
　　“没关系，阿姨，”小明笑着摆摆手“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进藤妈妈对自家不靠谱的儿子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说“那小明自己上去吧，小光那孩子……” 幸好藤崎明是进藤光青梅竹马的玩伴，经常来进藤家串门，倒也不用特别招待。
　　藤崎明朝进藤妈妈略微点了点头，便径直朝楼上去。
　　进藤光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着从爷爷家拿过来的围棋周刊，听到门锁的响动不满地动了一下，在小明进来的时候掀了掀眼皮，看了她一眼，之后眼睛就一直黏在手中的书上，好像他多感兴趣似的。
　　“小光？”小明跪坐着，瞅瞅躺在床上的进藤光，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
　　进藤光翻了个身，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那个，小光……”藤崎明又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身，见进藤光半天没动静，脾气也上来了“笨蛋！小光！大笨蛋！”
　　“做什么啦！？”进藤光揉揉头发从床上坐起身来，不满地盯着眼前这个从小和自家玩到大女生。
　　进藤光盯着自己让小明有些不好意思，气势一收，软糯糯地道“周一去海洋公园，小光去吗？”
　　“哦，这个啊。”进藤光又重新躺下去“不去。”
　　藤崎明瞪大眼睛，脸慢慢涨红，探出身子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进藤光将手中的杂志又翻过一页——现在的他认识的字不多，只是看看上面的图片。
　　“为什么不去？”藤崎明依旧追问。
　　“要去围棋教室。”
　　“那是什么？”藤崎明问，顿了顿她又道“不管那是什么，反正你周一要陪我去海洋公园！你答应过我的！”
　　唰一下又翻过一页，进藤光硬邦邦地道“不去。”
　　“……”
　　藤崎明红了眼，用力地站起身来，摔门而去。
　　进藤妈妈张了张嘴始终没有叫住被自家儿子气跑的小姑娘——这样的事发生了太多次，她知道，症结在儿子那里。进藤妈妈叹口气，转身朝儿子的房间去，轻轻地推开门“小光？小明怎么了？”
　　“她说周一去海洋公园，我拒绝，她就跑了，”进藤光觉得自己挺无辜的，嘟囔道“女孩子真麻烦，动不动就哭鼻子……”
　　进藤妈妈在床边坐下“上周三的时候小明过来玩就说过了，你还答应她了，不记得吗？”
　　欸？进藤光讶异地看向进藤妈妈——有这事吗？
　　进藤妈妈无奈地点点头。
　　进藤光戳着下巴歪头想了想，半晌之后，还是没有一点头绪，“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周一的时候我还要去围棋教室呢。”
　　“围棋教室？那是什么？小光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为什么没有和妈妈说？”进藤妈妈腾地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后着急地问。这孩子总是这样，做了决定之后再通知家里，也不知道爸爸妈妈会担心……
　　“是爷爷啦，他说要送我去围棋教室学习。”进藤光道“反正我对围棋也有兴趣。”
　　“爸爸？”进藤妈妈瞪圆了眼，喃喃道“爸爸没和我说啊……小光，一定要去吗？”
　　“嗯，已经决定了。”
　　进藤妈妈看着笑得没心没肺的儿子，操碎了心“哦……那报名费要交多少？有没有好好和爷爷说谢谢？”
　　“有啦！妈妈你不用担心啦——嗯，好像有东西烧焦了……”进藤光动动鼻子。
　　“欸，我的炖肉！”进藤妈妈快速跑下楼，熄掉火，一边搅动着锅里的东西，一边心里想着——晚上和老公好好商量商量，也不知道围棋是什么……
　　晚饭过后，进藤家开了一个小会。当进藤妈妈无限担忧地向进藤爸爸说明现在的情况之后，进藤爸爸则淡定地表示——让他试试！
　　不管父母的决定如何，周一的时候进藤光按照计划跟爷爷来到围棋教室。进藤爷爷拉着小孙子找到了围棋教室的负责人松井先生，在缴纳了学费之后，松井先生指着摆在一旁摆好的椅子道“坐在哪儿，我先看看你的棋力。”
　　进藤光依言坐下，进藤爷爷淡定地坐在一旁呼噜呼噜地喝茶。
　　……
　　啪！
　　松井先生落子。
　　进藤光皱着眉盯着盘面半天，终于将手从棋盒里移开，他觉得有些丧气，闷闷道“我输了。”
　　松井先生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他从新审视了整局棋，又抬眼仔细打量眼前这个脸都皱成一团的孩子，才轻轻笑道“没关系，只是看看你的棋力而已，不必紧张。”顿了顿又道“欢迎你进藤同学。今天一组的孩子们有个排名赛，你可以去试试——我的意思是，你的实力不错。”
　　“欸，是吗？”进藤光拍拍胸口道“不早说，吓我一跳！”
　　松井先生微笑。
　　“小光，你先去教室。”进藤爷爷施施然放下茶杯道“爷爷有事问问松井先生。”
　　进藤光疑惑地看了他爷爷一眼才道“哦”
　　“教室在楼下第一间。”
　　进藤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目送孙子的背影，直至合上的木板把门里门外隔绝成两个不相连的空间，进藤爷爷才慢悠悠地收回了目光，沉吟着问“那么我孙子……”
　　松井先生用食指推了推眼镜“说实话，这孩子的情况有些奇怪。他的开局不错，好像身经百战一样，可是有些地方犯了一些明显的错误，还有几个地方却又下了很妙的棋，很难形容这种情况——这么说吧，现在进藤光的身上被蒙上一层纱，只能通过不断地对局，唤醒他的棋感，不过可以肯定一点，这孩子在围棋上有很强的天赋！”
　　进藤爷爷先是笑了笑，而后又叹口气“这孩子以前没有学过围棋，对围棋也不感兴趣，就像一夜之间忽然……唉，我也问过他，那个臭小子居然跟我说（睡一觉就会了）……”
　　进藤爷爷这边放过不提。
　　进藤光仍然对刚才那局棋耿耿于怀，几乎是本能地他的脑子里不断地复盘，然后找出破解的法子。
　　“欸——”进藤光后退了两步稳住了身子。定睛一看，眼前是一个穿着小西装，留着齐刘海，忽闪着一双碧色眼瞳的小孩子。
　　“抱，抱歉！”刚从厕所里出来的塔矢亮慌忙道歉，不同于进藤光声音的清脆，塔矢亮的声音有些软糯。
　　“没事，没事”进藤光豪迈地一挥手，“你也是这里的学生吗？我叫进藤光，你叫什么？”
　　“塔矢亮，请多多指教！”
　　进藤光上前两步搭上他的肩“我们一起走吧，教室在哪儿——这儿？”
　　“是，是的”塔矢亮双颊有些粉红——因为一直下围棋的关系，他的朋友一直很少，围棋教室里的小朋友也是冷冷淡淡的。第一次碰上进藤光这样的小孩，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淡淡的喜悦也从心里蔓延开来。
　　此外——
　　“我今天刚到这里来的，刚刚和松井先生下了一局，不过输了……”进藤光絮絮叨叨“不过下次我一定会赢他的！”
　　塔矢亮轻轻地笑道“松井先生是职业八段，很厉害的！我也输了很多次。”
　　“是吗？”熊孩子愉快地反问，语调一转，有些炫耀般地说道“不过松井先生说我很厉害的，要加入什么一组……”
　　“太厉害了！”塔矢亮眼睛里闪过光“这里的学生分为两组，每周一都有排名赛！”
　　“哦——你也是一组的吗？”
　　“嗯。”
　　他们一路说说笑笑，直到走到楼梯的拐角处……
　　“铁男你这次再输给塔矢亮就不用再来这里了！既然不能拿到第一名，下围棋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明白吗！”
　　进藤光敏锐地抓住关键词——塔矢亮！多么熟悉！貌似和两分钟前从男孩嘴里吐出来的名字一模一样……回头刚好对上一双明亮的碧色眼瞳，同样的疑惑，还有满眼的无辜。进藤光眨眨眼，又悄悄地做贼一般地探出头去。
　　一个红头发的小孩满脸倔强地站在楼梯间的窗边，而他的父亲——应该是他的父亲，进藤光想，他的指头已经快戳到那个孩子的额头上，小孩皱着眉沉默，他的父亲却还在咆哮“这周的排名赛赢过塔矢亮！否则你！”男人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不许再下围棋了！”
　　进藤光听到那个孩子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应该是交谈完毕，父子二人一前一后离开。
　　进藤光将脑袋缩回去，前后转了转，他觉得有脖子些酸。同时感叹道“忽然觉得我的爸爸妈妈是多么宽容！”说完，半晌没等到回应，进藤光将脑袋转过去，罕见的，塔矢亮捏着手指呆呆的像在思考着什么。
　　“很苦恼？”进藤光凑过去。
　　塔矢亮歪歪头，片刻才道“嗯。”
　　“为什么？”进藤光道“你又不一定会赢？”
　　塔矢亮忽闪着大眼睛，认真而诚挚地道“刚开始我确实输了加贺，但是没过多久，我就一直赢了……”
　　听起来他竟然还挺苦恼？进藤光眼皮子抽了抽——突然有点同情那个叫加贺的孩子了……
　　停顿了片刻，塔矢亮又道“可是这次输了，他就不能再下围棋了……”
　　心地还挺好？进藤光想。
　　“他是一组最厉害的，他走了，就没人和我下棋了。”
　　…………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进藤光
　　塔矢亮迷茫（？）无辜地望着他。
　　进藤光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建议道“你可以输给他嘛。”
　　“可是这样不太好……”塔矢亮迟疑道。
　　“我觉得不错！”进藤光来劲了，自觉良好地扬眉“嗯……你可以在比赛前问问他！”
　　…………
　　所以，当塔矢亮用他软软的童音，没有恶意地问“要我输给你吗？”而感觉被冒犯了的红发孩子恨不得用锐利的目光将他面前看起来认真并且无辜的塔矢亮刺成筛子的时候，站在一旁的进藤光搔搔下巴，慢吞吞的道“真是太糟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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