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园遗爱

　　Chapter 03
　　至于赤司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她”的？

　　这个问题还要追溯到帝光中学最后一个学期，当所有人正为外语文化交流会筹备过程中发生的一件小事。

　　事情的缘由是，宣传部的部员岗板日川安排练习教室中失误弄错了时间，导致心高气傲的金牌女歌手罢唱。

　　“你现在道歉也是没有用，”中岛春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大声呵斥道，对于摒弃男人自尊鞠躬90°角的可怜虫无动于衷。“我可是看着学生会会长的面子才屈尊来这里，结果你们却让我足足等了半个多钟头！”

　　“真的是对不起，中岛同学……”岗板叩头如捣蒜狼狈的样子不但吸引了一大群的围观的同学，也同时引起了路过赤司的注意。

　　在那双异色的眼睛里看到的不过只是一场有失体统的校园闹剧，他没有放慢自己的脚步，而是避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直达隔壁的教室。就在此时，排练教室里突然传来一声呵斥：

　　“直起身，岗板日川同学！”

　　声音不大，却足以震惊全场。褐发褐眼的少女一脸神情肃穆走到“风暴中心”，她自动忽略周围的瞪大双眼，站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的岗板面前，一字一句说的掷地有声：

　　“事情还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毕竟——”冷冷地扫过嚣张跋扈的春，“是可以找到替补的人。”

　　在大家的嘘声中，中岛春漂亮的脸蛋立即被憋得铁青，但为了维护帝光女神的头衔，她故作镇定，将满脸的不快强行压制，随之勾起一抹冷笑：

　　“我还当是这么一回事？”中岛扬起下巴，居高临下俯视这个敢忤逆她的家伙，“不过是有个跳梁小丑想要谋取我的位置，居然还用这么义正言辞的借口？”

　　赤司看着褐发少女直径走到人群边缘的同班绿间面前，落落大方地邀请却不带任何回绝地口吻，着实让真太郎骑虎难下：“素问绿间同学琴艺超群，不知道能否为我伴奏一曲以儆效尤。”

　　所有的话全部敬语装点，一向以冷静著称的帝光篮球部前副部长架不住无形的压力，推了推鼻梁上边框眼镜，口不对心的抱怨了太麻烦，然后坐在排练室准备的黑色三角钢琴琴凳上，准备为其伴奏。褐发少女挺直脊梁，深吸一口气，开始认真听着前奏的节拍。

　　至于事情的结果就变得不再重要，时过境迁或许回忆会开始变得模糊，但是女孩倔强的模样却无论如何在记忆中无法遗忘。

　　“为什么要做风头的事？”赤司将热腾腾的柠檬红茶递给裹着厚厚大衣的褐发少女，带着难得一遇的好心情问道。

　　被询问的人只是轻轻吹了吹从杯中冒出的热气，不急于喝小心地将它捧在手中取暖，回答漫不经心的语气有别于之前的咄咄逼人：

　　“感觉不到别人疼痛的人，和死人没有什么两样——仅此而已。”

　　从引起注意再到觉得有趣，整个过程潜移默化地有些可怕，但当失去的一刻赤司才猛然察觉，有什么已经被刻在了时间的痕迹里磨灭不去。

　　“先生，斯卡拉歌剧院到了。”司机的提醒将思忖的人拉回现实。

　　透过明亮的车窗一座为三层楼建筑赫然耸立卡拉广场之上，正门上方的三角楣上有浮雕，规模宏伟，凝重大方，但在那双一金一红的眸子里，却是——

　　“要比我想象的还要普通。”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灰白色的西装，征十郎慢慢走下车，站在历史悠久的剧院正门前。距离歌剧开始还有一些时间，戏迷们熙熙融融地排着队进入剧院大厅，他们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兴奋的色彩。

　　如果说斯卡拉歌剧院外观相对于米兰大教堂显得黯然失色，但走进剧院内，却是另一番景色。剧场的池座呈马蹄形，设有座位近七百个。周围有六层楼座，一至四层为包厢，每个包厢有六个座位，最上面两层为普通楼座，共有四百多个座位，加上池座，整个剧场内可容纳三千多名观众。厅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在池座中心的穹顶上面悬挂着一盏十分精致的大型水晶吊灯，更显得大厅富丽堂皇。

　　赤司坐在正对舞台的包厢里闭目养神，可能是该歌剧最后一场巡回演出，所以整座戏院大部分座无虚席。歌剧是由中世纪欧洲的童话所改编，舞台的歌剧演员嗓音甜美，所有人都沉浸在华美的唱词中，除了征十郎。

　　“这世界，对我而言，原本等同于吞噬一切的黑暗。但，因为有她在，因为，她找到了我，我才从Πανδώρα里找到了希望。可是，世界又再次夺走了我的希望。失去了希望的Πανδώρα，那里面是不是只剩下绝望了呢……？

　　……不对，什么都不存在了。如果说一切希望都被夺走了，那么就连绝望也都不会寻在了——”

　　男主人公的自唱中故事迎来悲伤的结局——被选中当做祭品的少女长大成人，在一场盛大的成人礼舞会后，将坠入The Abyss无尽的黑暗里。

　　舞台的灯光逐一熄灭，被邀请而来的客人退到一旁，仿佛是在安静地聆听：

　　“Everytime you kissed me
　　每当你亲吻我的时候
　　I trembled like a child
　　我像一个孩子似地发抖
　　gathering the roses
　　收集一朵朵玫瑰
　　we sang for the hope
　　我们为希望而歌唱着”

　　聚光灯积聚在一点，暗红色大摆多褶蕾丝，属于维多利亚时代的晚礼服，过膝的褐色长发本应打着卷儿，此刻已经是被梳理的刘顺之极。原本哀怨的歌声中，却夹带着对生命无限释怀的情感，就好像是敞开心扉准备迎接命运的安排。

　　“
　　your very voice is in my heartbeat
　　你独特的声音铭刻在我的心跳里
　　sweeter than my dream
　　比我的梦还甜美
　　we were there, in everlasting bloom
　　我们在这里，永恒地绽放着
　　roses die
　　玫瑰凋落”

　　征十郎曾经幻想过与她无数次的重逢，但只有这一种是没有想到的。近似华丽的开场果真是她的风格。如果说刚刚得到她要结婚的消息带来的是莫名火，那么现在心里的不痛快在一点一滴的浇灭。

　　“
　　silver dishes for the memories,for the days gone by
　　为怀念逝去的日子，我将记忆装在银色的盘子里
　　singing for the promises
　　为诺言而歌唱
　　tomorrow may bring
　　明天能够到来
　　I harbour all the old affection
　　我庇护着所有的旧感情
　　roses of the past
　　以及曾经的鲜艳玫瑰”

　　曾经爱慕的心情，都现在都已经成了片段的回忆，从她婉转的歌声里，赤司听出了不同意义上的释然。安静地一如他们之间的回忆，没有烈火般的炙热，但却像夏日晚风的安适。

　　“
　　joys of the daylight
　　晨曦的愉悦
　　shadows of the starlight
　　星光的倩影
　　everything was sweet byyour side, my love
　　所有事物在我爱的你身边，都是甜美的。
　　ruby tears have come to me, for your last words
　　红宝石般的音色来到我身边，为了你最后的话语
　　I\\\'m here just singing my song of love
　　我只是在这里唱着歌颂爱的歌谣”

　　他在最后听懂了她的表白，最后的属于他的：即将的分别代表着过去的岁月，珍惜与忘记，分别与重逢，总像是硬币的两面。那么当一切都将结束，请务必珍重。

　　赤司征十郎望着舞台中央的人儿，动了动嘴唇，做了无声的告别：

　　——さよなら

　　然后带着为她准备的花束，悄然离开自己的席位。当剧院大门合并的一刹那，离开的人并不知道舞台中央的歌声里带着不易被发觉的颤音。

　　——さよなら

　　——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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